他警惕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苏音也冷着眼看着鞍马——她还没弄清楚巴卫和这个妖怪的关系，不能轻举妄动。
两个妖怪僵持半晌，最后巴卫终于从房里走了出来，看见了苏音，直接忽略了鞍马，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巴卫，这是你的仇人吗？”鞍马大声问道。
巴卫没有理他。
苏音也没有看鞍马一眼。
“太伤心了吧，巴卫，”苏音幽幽道，“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吗？没有别的可以说了吗？”
“哈？”巴卫又是一声冷笑，“你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苏音只好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哀怨道：“好吧，你说得没错，我也没什么值得你关心的。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差劲的家伙吧。”
“等等……”鞍马不甘心地抬起了头，左右张望着大喊，“她到底是谁啊？！讲清楚啊，巴卫！”
巴卫瞥了眼苏音，嫌弃地扭过了头，摆明了不愿意介绍她的身份。
“我啊……”苏音歪过头，眨眨眼，“我是巴卫的姐姐，你没听说过我吗？”
“……巴卫的姐姐？！”
一道惊讶的声音从巴卫身后传了出来。
巴卫身后的女孩和鞍马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起来。
苏音抬眼看去，正是那天她曾经想要帮助的——无家可归的人类女孩。
后来这个女孩意外地帮助了神明，随后被神明带走了……接着就被收留到了神社吗？
她揣度着，蹙起眉来，凝神细看，竟然在对方的额头上看见了土地神的标记。
——人神？
这个女孩已经继承了神格，成为了神社的主人？那么巴卫怎么会在这里？
妖怪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踏入神社，更不可能和神社的主人有什么友好往来。
“巴卫……”苏音缓缓问道，向来和煦如沐沐春风的声音此刻像是夹了细雪，冰冷了不知道多少度，“你怎么会在这里？”
“神社？”她收回对女孩的关注，看向巴卫，“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巴卫沉默了片刻，没有应答。
苏音的神情也沉了下来，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隐约翻涌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告诉我，巴卫。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巴卫抿了抿唇，脸色也不太好看。
就在此时，苏音一开始推门进来，看见的那两个小妖怪叽叽喳喳地大声道：“巴卫大人是奈奈生大人的神使！”
巴卫匆忙喊出了它们的名字，示意它们噤声，然而为时太晚。
苏音已经听见了。
“神使？”她低声道，“你，成为了神使？”
庭院里很安静，风刮过树梢，屋檐上积蓄的雨珠缓缓滑落到地上的水洼里，清脆一声。
苏音笑了起来。
“神使？巴卫，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嗯？”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仅仅只是个普通人的奈奈生被杀气吓得有些打颤，巴卫下意识地往她身前迈了一步，想要更好地保护奈奈生。
“当初说我丢了妖怪面子的人是谁……我在平安京数十年，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是你和我说，你觉得我可耻又可笑的。巴卫。”她咬着牙问道，“怎么？现在你来当神使，就觉得自己崇高又伟大了吗？”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巴卫。可耻的人不是我。”她看向巴卫身后吓得冒出了冷汗的小姑娘，“神使？你要做神使？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她扯开一个笑容，直直地看着奈奈生，目光毫无温度：“杀了她的话，你就不用做神使了吧？”
“开什么玩笑——”巴卫拧起了眉头，又往前一步，挡住了苏音看向奈奈生的目光，“你的迁怒来得毫无道理吧？”
“我就是迁怒又怎么样？”苏音也冷笑了起来，“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去当神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双更了，都是三千字，我是天使吗，我太可爱了。（喂）
搬小板凳，乖巧坐好等夸奖
第41章 这里是四十一
现在轮到巴卫和苏音僵持了。
苏音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但她的幻术修行得比巴卫好，巴卫以力破巧, 而苏音和他正相反。两人如果打起来, 到最后仍是胜负难定。
“我见过你……”片刻后, 奈奈生打破了寂静, “你是那天晚上说要帮我的人……御影说你是妖怪，原来你是巴卫的姐姐。”
“对，你没记错。”苏音道，“我偶尔有点爱多管闲事，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无聊……御影是这间神社原来的主人吗？那好，一起解决了吧。”
“……鞍马，”巴卫终于也开了口，“把她带进去。”
有着黑色羽翼的天狗左右张望着, 半晌, 才下了决心一般走上前来, 把不太情愿的奈奈生带进了房间里。
而侍奉着神社的另外两个小妖怪也赶紧跟着溜了进去。
“巴卫他不会有事吧？”奈奈生忧心忡忡道，“刚才那个不是他的姐姐吗？他们为什么要打起来？”
“对于他们那种妖怪来说，”鞍马难得也满心忧虑, “成为神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吧。不过真是没有想到，巴卫还有个姐姐。平时都没听他提过。”
“因为巴卫大人和姐姐的关系并不好, ”两个小妖怪们主动接话道，“在巴卫大人刚刚成为御影大人的神使不久后，他的姐姐就过来把御影大人吊挂在树上痛骂了一顿, 巴卫大人想要阻止她……但是她的帮手太强大了。巴卫大人也无可奈何。”
“后来她也常常到神社来挑衅，最近几十年就没怎么来过了……其实巴卫大人说不定还是很在意姐姐的，她不来了之后，巴卫大人有一阵子心神不宁，到花街打听完了姐姐的事情才好一些。”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响，奈奈生和鞍马还懵懵懂懂，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两个小妖怪从地上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喊：
“坏妖怪又把樱花树弄倒了！”
“巴卫大人这次一定不能输！”
＊
巴卫对小妖怪们对自己寄予的厚望一无所知。
苏音这次大概真的被气得不轻，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打闹，巴卫狼狈地挡了几招，苏音的刀滑向另一个方向，咔一下嵌入墙里。
她不太在意地随手抽出刀来，看着巴卫，声音恢复了先前的温柔平静：“怎么了，巴卫？不想和我打吗？可是我很生气，怎么办呢？”
“……难道你还要真的杀了我吗？”巴卫反问，“这次要我做什么，你才不生气？”
“你以为你随便哄哄我，我就不会生气了吗？”苏音不满地拧起眉头，“我这次真的很生气！”
“知道了。”巴卫停顿了片刻，冷硬道，“这次就算是我错了。”
他看着苏音半晌，然后才不太甘心地抿了抿唇，低声艰难地唤了一句：
“……姐姐。”
苏音哼了一声，别开了脸，咬住了下唇。
“……我不会随便原谅你的。”
“姐姐。”巴卫又轻轻喊了一声。
“……”
苏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认命似的把手上的刀扔开了，任由它化作光点四散。
“好，”她心情低落地看着地面道，“你赢了。我不会再过问你这件事情了。”
巴卫的表情松动了些，眉间隐约透着两分笑意。
苏音却皱着脸，蔫蔫的。
——啊，为什么她又这么轻易地向对方妥协了？
——可是没办法啊，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巴卫，”她哀求一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能过来抱抱我吗？”
巴卫犹豫了片刻，最终收起了利爪，往前两步朝苏音伸出了手。
苏音埋在巴卫身上，巴卫下意识地抬手，从她的头顶一路摸到发尾，又轻轻拍了两下。
苏音忍不住在他的脸颊旁蹭了蹭，软着声音道：“你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我好想你，巴卫。”
*
而此刻，在日暮神社，日暮戈薇正在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的弟弟，日暮草太。
“别伤心了，草太，小美说不定是回自己家去了……你一开始不也说它是路边捡回来的吗？”她绞尽脑汁地从肚子里搜出几句话来安抚草太。
“可是，可是，”草太却还是湿润着眼眶，“可是小美前几天还在的……苏音姐也没回来。苏音姐到底去哪里了？”
说到这个问题，日暮戈薇就只能干笑：“呵呵……”
她也想知道苏音究竟去了哪里啊！
半个月前她和犬夜叉刚从战国回来，就是打算逮住苏音问一问四魂之玉的事情的，谁知道苏音连面都没露就失踪了！
后来还有好几通找苏音的电话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来，甚至最后模特事务所那边的人亲自上了门，日暮戈薇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打死不认，说不知道事务所口中的那个“日暮戈薇”究竟是谁。
在这里待了两三天，她又赶着和犬夜叉回战国去了，奈落的事情已经快解决完了，就是当初和苏音一起失踪的那块四魂之玉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于是戈薇又只好孤身一人回到现代——犬夜叉已经懒得跟着过来了。
谁知道刚过来，就碰见找狗找得团团转、急得马上就要哭了的草太。
草太还在难过着：“可是苏音姐能去那里啊？她答应了我新年的时候一起参拜神社的。”
——参拜神社？
戈薇想着，苏音还真是好说话啊，明明是个妖怪，还能答应人类小男孩的要求一起去参拜神社。
“我会找到她的，”戈薇只好允诺道，“小美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草太就不要伤心了……你最后一次看见小美是什么时候？”
“是前天晚上。”草太抽着气，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吃完晚饭的时候，它还趴在门口要等苏音姐……苏音姐不见之后它就一直趴在那里。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我本来以为它又出去玩了，可是到现在，它都没回来。”
“它平常会去哪里？”戈薇又问道。
“我不知道……”草太低下了头，扁着嘴。
戈薇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劝道：“对不起，草太，小美可能找不回来了。”
“可是……”草太十分沮丧。
“我会努力去找的。”戈薇承诺道，“你在这里等着姐姐，不要再想这些了，先去写作业，好吗？”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日暮草太也只好接受了现实，点了点头，乖巧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庵花”,灌溉营养液+12018-12-25 10:46:14
读者“鹿温虞姬”,灌溉营养液+12018-12-24 12: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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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三千好没意思哦，还是两千快乐。
第42章 这里是四十二
巴卫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苏音姐姐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那时候的巴卫也还不会化形，路都走不稳, 踉踉跄跄的时候——他还是愿意整天黏在苏音的身边, 亲昵地喊着她姐姐的。
他们的母亲很早就开始弃他们于不顾了。
要不是最后那么点天生的母性作祟, 说不定母亲会在巴卫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时候就离开……这么想来, 苏音还要感谢母亲，好歹她最后还坚持到了巴卫能够自己撕咬食物的时候再抛弃他们。
巴卫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她姐姐的呢？
苏音低垂着眼睫，兀自回忆着。
是在巴卫能够自己捕食以后吗？
不，不是。
巴卫能够自己捕食以后，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她百依百顺：苏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苏音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但是他还是会无奈地叫她一声姐姐，孩子气地抱怨着：“你又骗我。”
是在到了大天狗的领地后吗？
也不是。
在苏音和巴卫刚被大天狗收留进他的保护范围的时候，巴卫还是很黏姐姐的。第一次到陌生的环境里, 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大天狗, 总是怯怯地缩在她身后, 却又在别的妖怪想要欺负苏音的时候挺身而出——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巴卫不再称呼她为姐姐呢？
是她成为晴明的式神的时候吗？
……不，不是。那个时候的巴卫虽然冷冰冰地说着苏音的样子真是难堪, 竟然为了一个大天狗把自己折腾成人类阴阳师的走狗……但是，在更早之前, 他就对她不假辞色了。
如此想来，苏音竟然又有了点愧疚的情绪。
当年她太过关注自己无望的爱慕，一心追逐着大天狗, 却对弟弟的成长多有疏忽，她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学会喊她姐姐的，却不记得巴卫是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成为了花街的常客、成了妖界众多女妖怪悄眼打量的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