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里不挪窝——舒虞
时间:2019-03-05 10:18:34

  急诊医生没有午休,一人吃完午饭,易胭回到诊室。
  这会儿没病人,诊室里很安静,一大片的白,冷冰冰的氛围。
  易胭坐桌后,倚在椅背上翻看病例。
  不知几分钟后,有人从病房门口进来:“医生你好。”
  易胭只觉这声音熟悉,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稚气的脸。
  崔童看到易胭那瞬也愣了下,下一秒恢复自然,他示意一下自己的手:“我的手得换药了。”
  易胭阖上病例,朝病床那边抬了下下巴:“过去坐着。”
  崔童很听话,走过去坐病床上。
  易胭戴上口罩,起身准备医用器具。
  半途身后崔童忽然喊了声:“苏队。”
  易胭手一顿。
  苏岸送崔童过来换药,出现在病房门口。
 
 
第15章 
  易胭只是怔愣一瞬, 随后恢复自然。
  诊室里只有医用器具轻微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苏岸没进来,只站门口,淡淡瞥了易胭后背一眼,想起昨晚被扔垃圾桶里的药。
  崔童坐病床上, 深觉尴尬, 想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谁他妈想遇见这种尴尬场景。
  易胭端着器具朝病床走过去。
  做坐病床上的崔童手上还绑着绷带, 易胭戴上手套给他拆绷带,而后观察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从头到尾诊室里没人说话,一片安静。
  给崔童处理完伤口,易胭收拾器具, 口罩后眼睫低敛:“伤口别碰水, 这次换好药后可以不用过来了。”
  崔童赶紧点头:“好。”
  说完又觉不对, 又慌忙问:“对了医生,我这手会不会留疤啊?”
  易胭抬眸瞥他一眼:“会,但不影响活动。”
  崔童立马道:“那个医生我怕留疤,你给我开个除疤的药吧,我到窗口去交钱领药。”
  虽然很少见到男生如此在乎手上疤痕, 但易胭也没说什么,回到桌边给开了个单。
  崔童接住易胭递过来的单子:“谢谢医生。”
  说完连忙朝门口的苏岸走去:“那个, 苏队我去拿个药, 待会再来找你。”
  苏岸嗯了声。
  崔童立马溜走, 紧接着苏岸进了诊室。
  易胭刚才听崔童的话, 大概也知道苏岸有伤口要处理。
  这忽然让易胭想起两个月前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苏岸执行任务受伤,对她一分不理睬。
  现在想其实二人境地也没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僵着,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知道苏岸有女友。
  他们的关系从没缓和过。
  两人照旧没说话,没等易胭开口苏岸径直到病房那边坐下。
  诊室里只剩易胭一位医生,她只能抬眸,瞥一眼苏岸。
  自从苏岸来病房那刻,这是易胭第一次正眼看他,这一看易胭才发现他锁骨边有伤口。
  易胭全程没看苏岸眼睛,收回目光,起身收拾东西。
  伤口就在苏岸锁骨上方,位置几分尴尬。
  他坐她站,倒是没有了一向压迫十足的身高差。
  但易胭反而觉着难熬,处理苏岸伤口,需要正面凑近他。
  口罩后的呼吸仿佛灼热几个度,易胭敛住心神,没抬眸哪怕看苏岸一眼。
  他的皮肤很白,锁骨骨感禁欲,一道划拉开的口子,红血凝出。
  伤口上有铁锈,一看便是生锈钝器所伤,易胭微皱眉。
  但面前的人似乎从来感觉不到疼,上次也是如此,背部血肉模糊他眉都不皱一下。
  易胭给打了麻醉后,开始清理伤口。
  两人距离稍近,易胭垂着眼睫,口罩遮挡下半边脸颊,手上动作利落。
  苏岸眼角微垂,视线落在她脸上。
  易胭却不知,只觉不自在,苏岸是一个即使不说话存在感也极强的人,易胭没法忽视。
  甚至能感觉若有似无的鼻息落在自己额上。
  但易胭没抬头,诊室也没人进来,更添几分不自在。
  塑胶手套里手微微冒出一层薄汗,总算熬到处理伤口完毕,易胭噌地直起身子,却在抬眸一刻不小心触及苏岸目光。
  她心里一咯噔,不知是偶然撞到目光,还是苏岸一直在看她。
  不过一秒,易胭便将后边那个想法否认。
  苏岸怎么可能看她,他有时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易胭收好器具,秉着医生职责,终于开口:“伤口不能碰水。”
  身后的人没回答,易胭也没管,反正苏岸也不是第一次不理她。
  易胭继续做自己的事。
  苏岸已从病床上起来,沉默站在一旁。
  收拾好东西易胭到洗手台边洗手,打上洗手液搓了好一阵手,才关上水龙头。
  转身之际,眼前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易胭从小警惕,眼不眨一个,抬手一个动作便过去。
  然而半途便被眼前人更快一分擒住。
  看清面前人是苏岸,易胭心一怔,没再动作。
  手腕被苏岸抓手里,易胭有点不自在,即使口罩遮住下半边脸也没能给她安全感。
  视线只与苏岸对上一秒,易胭便躲开。
  苏岸却一瞬不移看着她,眼睫垂着,目光沉默落她脸上。
  两人都沉默,不知多久,易胭感觉手腕一松,苏岸松开了她的手。
  易胭松口气,然而一口气未喘到底,眼前一黑。
  苏岸俯身,两手撑在了她身后洗手台边缘,将她圈在了中间。
  易胭心脏静止,这次没有躲开,不可置信看向咫尺之外的苏岸。
  两人对视,易胭甚至能看见自己在苏岸眼中倒影。
  他的眼睛茶色偏淡,色调不明媚,但却很干净,透着孤独慵懒的沉静感。
  被这样的眼睛久久看着,易胭有一丝无所适从,虽然知道自己不争气,但还是心跳加快。
  苏岸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看过她了。
  她不明白苏岸怎么了,今天的苏岸,不管哪里都透着丝奇怪。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身前苏岸抬手,摘了她一边口罩。
  易胭一怔,完全来不及防备,脸上口罩已被摘下一边,整张脸现在苏岸面前。
  易胭深知苏岸能看出她脸色破绽,压制不住心跳,板住脸色,她没避开,毫不示弱看向苏岸。
  苏岸视线自始至终没从她脸上移开过,目光从容审视她脸色一遭。
  脸色没之前苍白,发烧应该好了。
  易胭却不知他在看什么。
  下一瞬苏岸便又把口罩给她戴了回去。
  细边勾上细软耳廓,易胭能感觉到苏岸指腹不小心擦到她的耳廓,她浑身一绷。
  动作稍显亲密,易他忽然想起电梯里见到的那个女人,想起在医院时那女生娇嗔的撒娇。
  她心脏一缩,莫名烦躁。
  只是一个不经意瞬间,所有近几日的耿耿于怀便顷刻爆发。
  易胭忽然伸手,猛地推开眼前的苏岸。
  即使被推开,苏岸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毫无一丝情绪,只是看着易胭。
  他们两个总是不需言语就能剑弩拔张。
  易胭心脏一阵酸涩。
  她冷冷道:“别管我。”
  既然有女朋友,就别来管我,也别来招惹我。
  苏岸只安静看着她,这沉默样子更是让易胭难受。
  这时诊室正好有病人进来,看易胭身穿白大褂,喊了声医生。
  易胭没再看苏岸,离开他眼前。
  病人手臂有外伤,帮病人缝合完伤口过程中易胭没有分心,苏岸什么时候离开她也不知道。
  崔童坐苏岸车回市局,一路感觉到低气压。
  虽然苏岸平时也不爱说话,性子冷冷清清,但今天离开医院后崔童更感受到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苏岸周身气场比平时冷了百倍。
  直到车到市局,崔童下车才松了一口气。
  上楼在走廊遇到许骋,崔童立马跟他哭嚎:“好他妈可怕。”
  许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有屁快放。”
  “操,”崔童真的很幽怨,“你他妈为什么总喜欢打我!每次一说话就抽我脑袋,我脑子都快被你抽坏了!”
  许骋懒笑了声,问:“这趟去医院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这一问崔童才想起继续说:“就去医院换药刚好遇到的外科医生就是苏队前女友,换好药后我让她给我开了个除疤药后立马溜了,没打扰她和苏队,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
  崔童:“就是不知道苏队在诊室发生了什么才他妈可怕好吗,出来后虽然脸上还是平常那表情,可是我坐他身边都快结冰了。”
  许骋:“你他妈是见到苏队前女友自己脑补他们之间一出大戏,然后想多了吧。”
  崔童被猜中脑中所想,但死不承认:“才没有。苏队自己有伤口,肯定是那医生给她处理的。”
  许骋眉心皱了下:“苏队受伤了?”
  “啊?你不知道啊?因为他自己也有外伤我俩才一起去医院的。”
  “什么伤?”
  这时陈宙刚好从楼上拿资料下来,看到他俩,凑过去听热闹:“干嘛,你俩聊啥呢?说来听听。”
  许骋手肘杵了陈宙一下:“中午你跟苏队一起去食堂吃的饭,他受伤了?”
  “没有啊。”陈宙一脸懵逼。
  经许骋这么一提醒,崔童想起来了,中午他是跟许骋吃的饭,陈宙和苏岸晚一步来食堂,但坐他们旁边,当时崔童正跟许骋说下午要去医院换药的事。
  而那时候苏岸是没受伤的。
  “操!”崔童一阵惊讶,“我他妈想起来了,吃完饭回办公室,就那么一会儿工夫,苏队就受伤了跟我一起去医院。这……苏队不会是为了能去趟医院把自己给弄伤了吧?我看他脖子上有锈迹,这要是自己下手的话得多疼啊……”
  陈宙听了哈哈笑,也学着许骋平时的样子叫崔童小屁孩:“小屁孩儿,你想多了,苏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又不是傻。”
  说完拐过崔童脖子往前走。
  他们没放心上,身后的许骋却是微皱了眉头。
  易胭和纪糖约了吃饭,两人去了上次没去成的老镇记。
  老镇记家还是一如既往热闹,这次是纪糖先几天预订了两人才不用排队。
  易胭长得太过有特色,进去时老板娘看到她居然还有印象,招呼着她坐下:“来吃啦,好久不见了,长得还是跟以前漂亮。”
  易胭也不自贬,谦虚弯唇:“谢谢,你也跟以前一样年轻,很漂亮。”
  这无疑是对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最好的称赞,老板娘果然被哄开心了,戴着个围裙和易胭聊起天来:“平时都是你男朋友过来买汤羹,你是工作很忙吗?”
  易胭一愣:“什么?”
  老板娘却没理解她意思:“你男朋友经常来呢,都老顾客了,前几天还来过。有这样的男朋友真好。”
  没等易胭问什么,老板在厨房探头出来唤老板娘过去,老板娘便应好起身过去帮忙。
  纪糖在旁边听着,一脸懵逼。
  “她见过苏岸吗?”纪糖很是讶异,易胭高中时候应该只带过苏岸这个男朋友来这家店过,“她这是说的……苏岸?”
  易胭也是怔愣了一会儿,半晌她才摇摇头,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应该是认错人了,他不喜欢汤羹。”
  以前易胭总是拉着苏岸来陪她来这边吃东西,苏岸总是一脸不情愿,还说汤羹不好吃。
  纪糖本想说苏岸长得那么好看老板娘应该不会认错,但看到易胭一脸不想说的表情,便搔搔后脑勺:“哦。”
  ……
  聚餐完,易胭不想开车,车钥匙扔给了纪糖。
  两个人开车漫无目的逛。
  车速慢得像龟,沿江缓缓驶着。
  副驾上易胭右手搭车窗上,转头看纪糖:“你老年散步呢。”
  她转头朝车窗外人行道上并行的自行车一抬下巴:“看看,人家都用智障的眼神看你。”
  “操,”纪糖手闲闲搭方向盘上,“吃完饭就该散步,开那么快干嘛,待会给开吐了。”
  易胭:“……神经病。”
  纪糖:“嗨,老了,都没精力飙车了。”
  “那你也没必要开这么慢。”
  “我乐意。”
  易胭:“行吧。”
  “唉,”纪糖没辙了,“你就不能开心点嘛,我这样傻逼都逗不了你笑。”
  这话一落易胭倒是笑了,回头瞥他:“别总把我想那么脆弱好吗。”
  纪糖油门一踩:“行行行,顶天立地易胭姐。”
  易胭被逗笑:“还有,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纪糖高中起就一直是易胭的开心果,没什么坏心眼,跟易胭格外合得来。
  纪糖说:“也不是,你知道的吧,人一熟了,你不用说话,我就能感觉你情绪不太对劲。”
  易胭轻笑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说完两人便又无话。
  车开着开着,纪糖叹气:“感觉像突然失去梦想一样。”
  易胭头靠靠背,恹恹看窗外车水马龙,知道纪糖说的什么意思。
  纪糖从小没什么梦想,高中好不容易有个梦想就是追高三级一位学姐,奈何学姐不喜欢他。
  最近好几天纪糖都没联系他师姐。
  她说:“那就再找吧。”语气却是苍白无望。
  纪糖问:“你也一样么?”
  易胭沉默一会儿,却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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