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里不挪窝——舒虞
时间:2019-03-05 10:18:34

  “她问我,奶奶你没事吧。”
  被孙女时刻挂记着,可却没有让崔老太太感觉到一丝开心。
  反而是愧疚,自己老迈步伐拖住孙女的愧疚。
  “要是没有我,”崔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老人干瘪的皮肤仿佛瘪气的气球,皱薄一层,“没有我,依依就不用留在这个家了,也不会被我们拖着。”
  说起来可能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
  当初崔依依母亲不是没想过要带走她。
  但因为崔依依从小被奶奶带大,对崔老太太感情较深,有点不想走。再加上崔依依母亲也怕带她走后改嫁不顺利,后来崔依依便被留了下来。
  但崔依依从来没什么怨言。
  那时候不过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后来便与崔老太太相依为命。
  小时候崔老太太养她,长大了她养崔老太太。
  易胭从小没体验过什么家庭,一向过得不安稳,很少有那种家人陪伴的感觉。
  虽没办法感同身受,但还是感觉到一丝心酸。
  “为什么这样的好孩子要跟着我们受苦。”崔老太太泪一下便落下来。
  易胭不擅长安慰人。
  最后只是道:“过去的就过去了,已经发生的事没办法改变。”
  崔老太太抹抹泪:“是啊,你别说,依依其实很爱美,现在脸上留了疤,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吸吸鼻子:“这还是个坎儿,她虽然不说,但肯定很难过。”
  崔老太太又和易胭说了一些话。
  易胭很少回答,就那样听她说。
  直到差不多快到易胭上班时间的时间,崔老太太提醒她:“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如若不是崔老太太提,易胭可能都忘了。
  她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有十分钟。
  崔老太太说:“没错吧,我记得依依跟我说过你上班时间。”
  现在气氛相较刚进来那会儿放松很多。
  易胭笑了声:“你记性还挺好。”
  “那是,”崔老太太说,“赶紧上班去吧,等下班有空再说。”
  易胭嗯了声。
  她起身:“那我先走了。”
  崔老太太摆摆手,能看出神色几分疲惫。
  走到病房门口时,易胭停住,她回头:“对了。”
  “依依医疗费我付了,没钱的话先来跟我借吧。”
  现在正是她们没钱的时候,四处借不到钱,亲戚也从不待见她们。
  崔老太太知道自己家情况,现在也只有易胭会借给她们钱了,她们都感激。可虽然易胭平时与她们关系好,但崔老太太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毕竟易胭没义务对她们好。
  易胭似乎看出崔老太太在想什么。
  “不用想着不好意思。”易胭说。
  她朝崔依依病床那边抬抬下巴:“她知道我借了你们这笔钱,肯定就会还。”
  易胭弯了唇:“你自己知道你孙女有多倔。
  易胭的确不会安慰人,说话也直接。
  但却正正消除了崔老太太心里所忧虑那部分。
  崔老太太紧皱眉心松开,释然笑了下。
  对易胭道:“易胭,奶奶真的很谢谢你。”
  易胭调侃:“反正钱是要还的,谢我什么。”
  崔老太太笑了声。
  易胭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笔钱还不还,还不还都行,只不过不想让她们有那么大负担。
  她不是什么圣人,也只会对身边人好。
  而以崔依依那性格,多半以后会全部还她。
  易胭从住院楼离开,回到急诊部上班。
  急诊部相比门诊要忙碌一些,节奏也快,一大清早也不显萧条。
  分诊台处几位病人排队让护士给测血压。
  走廊也有几张临时病床。
  易胭换上白大褂,回到诊室。
  刚在桌前坐下,口袋里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易胭掏出手机看了眼。
  苏岸发过来的消息。
  崔环杰死了。
  易胭一怔。
 
 
第44章 【一更】偏执
  崔环杰死了。
  确切来说, 是被自己杀死的, 命毁在自己手上。
  那晚砍完崔依依逃跑之后,崔环杰四处藏匿, 不出来招摇。
  但还是会游离在一些混乱黑暗场所。
  警方也一直在各个地点蹲守。
  最后找到的, 是崔环杰的尸体。
  经法医鉴定,崔环杰体内提取到一种新型化合物毒品。
  崔环杰身无分文,吸毒花费又格外大。
  毒瘾发作时折磨是暗无天日的。
  与其没钱买毒品受折磨,不如帮人试毒品。
  拿自己身体帮人试毫无保障的新型化合物毒品,这种无生命保障的危险行为, 在这些瘾君子看来, 还是一件百年遇不到的好事。
  对他们来说,不用钱,便能有毒品送到他们面前。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么。
  崔环杰是被自己杀死的, 吸毒而生, 也吸毒而亡。
  ……
  得知崔环杰死的消息, 那一刻的易胭是诧异的。
  昨晚还没找到人, 不久后便来了他死亡的消息。
  况且昨晚苏岸才问过她。
  想不想崔环杰死。
  可听完苏岸言简意赅的陈述,易胭似乎又不讶异了。
  这的确是崔环杰会做出来的事。
  崔环杰以这种形式断送他自己,格外正常。
  苏岸与易胭讲明情况后便没再多说。
  ——工作了
  易胭看苏岸发过来的消息,也回几个字过去。
  ——我也工作了, 下班聊。
  说完手机放回兜里。
  同一时间市局里。
  办公室里,缉毒大队队员趴桌上。
  崔童有气无力道:“真的人算不如天算, 我昨晚这还没打几盘游戏呢, 任务立马来了。”
  陈宙也趴桌上:“我买的零食啊, 我想我的零食了。”
  旁边一手搭椅背上的许骋踢了他一脚:“吃不死你。”
  陈宙:“老子又吃不胖,怕啥。”
  崔童接话:“吃得胖也被咱们这工作折腾瘦了,我好困。”
  这时旁边其他队员说:“听说昨晚抓的那人,前天晚上还拿刀砍了他女儿。”
  说到这个崔童便来气,他骂了一声:“这他妈什么畜生,连女儿都下得去手。”
  许骋吊儿郎当一句:“吸毒的本来就畜生。”
  陈宙:“嘿,真理。咱们都看过多少这种惨案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一大堆,吸了毒一个个都他妈畜生,六亲不认。”
  “不过给崔环杰药的这个人虽然抓到了,”崔童说,“但根本从他口中撬不出什么消息来。”
  陈宙骂一句:“这年头怎么一个个这么难搞,这他妈的比咱们警察还团结。”
  许骋哼笑一声:“现在很多都有训练的,进那圈子就被洗脑了。”
  其实作为缉毒警,他们都知道这个事实。
  但就是还想埋怨。
  崔童骂:“操他妈的,尽给我们添麻烦。”
  急诊早上有位病人紧急手术。
  易胭协助手术从手术室出来时,已是中午。
  易胭换下身上深绿色手术服,穿回自己的衣服。
  手术后打开手机,才发现崔老太太用崔依依手机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崔老太太不会打字,发的语音。
  “中午不用带饭过来啦,太麻烦了,我刚下去打饭上来了。”
  估计是很少用手机,崔老太太后面太快松手,语音被截了个音节。
  崔老太太明显不想过分麻烦易胭。
  她还给易胭发了另一条,说早上警察来过了,告知了她崔环杰死亡的事。
  崔老太太最后说的几个字是,死了好。
  死了好,死了便不会再来折磨她的孙女了。
  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崔老太太还是有几分伤神。
  这是人之常情。
  想来崔老太太已经知道崔环杰死因,易胭也不多说,给她回了句消息。
  “知道了。”
  这个点已过午餐时间,大多数人已经吃完午饭。
  食堂估计没剩几样菜。
  易胭也懒得点外卖了,外卖送来还有一段时间,她还得工作。
  易胭索性到医院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
  解决午餐回到急诊部,易胭换了衣服后穿过急诊大厅回诊室。
  正午时间,急诊大厅人流熙攘。
  抽血室里传来小孩惧怕的哭喊声,分诊台很多病人询问护士的杂乱声,病床滚过地砖发出的急促声。
  易胭刚来急诊部时,还有几分不适应,不同于门诊,急诊部实在太过无序忙碌。
  但后来久而久之也习惯。
  等后面职称评定下来,易胭从住院医师升为主治医师,就可以转去门诊。
  易胭手插白大褂兜里,穿过人群。
  然而半路却遇见苏母。
  苏母从对面走来,脸色有点苍白。
  苏母明显也看到了易胭,眼神很平静,但却还是掩不住一丝冷。
  易胭一向不受礼教束缚,这种时候她才不会与苏母打招呼。
  她移开视线,直视前方,没再看苏母。
  本来二人不会有交集,但在擦身而过之际,苏母忽然开口。
  “你就没想过,他是为了敷衍我总是让他相亲才跟你结的婚吗?”
  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婉得体,在急诊大厅噪杂的环境里也不显突兀,甚至有点小声。
  但还是一字不落落进易胭耳里。
  因为逃避父母给他安排的相亲,所以才跟她结的婚。
  苏母说完没再走,停在原地。
  易胭也停了下来。
  苏母知道易胭最怕的是什么,她一向能准确找到人的弱点。
  可易胭的反应却没有如她所愿,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害怕这句话。
  易胭沉默几秒后,只是转身看她,弯了下唇。
  “即使这样,他愿意结婚的人还是我,”易胭唇弯着,“他宁愿跟我结婚,也不愿意跟别人相亲。”
  苏母脸色霎时难看了不少。
  易胭没再说什么攻击性的话,只是颔了下首:“抱歉,先走了。”
  苏母近些日子来身体都不太好,多病脆弱。
  今天还是因为高烧去医院看了医生。
  但以她家背景,甚至她不需挂号,不需排队,便有医生帮她看病。
  可她还是去了急诊科。
  也偏偏让她遇上了易胭。
  原本苏母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易胭的性格会变,不会如十几岁时那般无畏。
  可她似乎错了。
  见过易胭两次,她言语态度之间,还是十几岁那时的易胭。
  那时的易胭在苏母看来,便是不折不扣的流氓少女。
  苏母自大儿子不顾她反对当了消防员,后来在一场火灾中丧生后,她的控制欲便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易胭和苏岸十几岁那时候,不过刚在一起,易胭就被苏母叫出来。
  谈论的话不外乎就是让易胭离苏岸远点。
  让她跟苏岸分手。
  现实中干涉儿女感情的父母不在少数,苏母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她对十几岁的易胭态度格外强硬,任谁看了都会招架不住。
  可易胭没有。
  她喝着苏母给她点的饮料当面拒绝了苏母,混不正经。
  那时候的易胭虽只有十几岁,但已经出落得格外漂亮。
  苏母至今都清清楚楚记得她当时说的话。
  还有比今天在急诊部遇到时更无畏百倍的笑容。
  “别想让我跟他分手,不可能的,你劝我还不如劝你儿子,或许他还比我容易下手些。”
  当时的苏母听到这句话,脸瞬间黑了大半。
  苏母何尝不了解自己儿子。
  偏执又会伪装。
  在易胭看来比较容易下手的苏岸,实际上要比易胭更难上百倍。
  易胭难,苏岸更难。
  后来也的确如此,不管从哪一人下手,他们都不为所动。
  但好在几天后易胭便说了分手。
  苏母当时觉得,果然易胭不过空有坚持的外壳,几天丧失了兴趣便不要苏岸了。
  直至今天,她还是这样认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易胭气得不轻。
  她先回的车上,苏教授帮她领药,慢一步上车。
  副驾上的苏母脸色难看。
  苏父坐进主驾,发觉她情绪不对劲。
  “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苏母胸口急烈起伏。
  “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苏母最近情绪总不稳定,苏父也早已习惯。
  苏父叹了口气,试图讲道理:“孩子也大了,有自己想法,他想做的事情我们……”
  苏母不赞同他的话,立马打断:“你在说什么?”
  她转头看着他:“我的儿子,我有权利让他做什么。更何况他是收养的。”
  “你——”苏父无奈扶额,“算了。但收养这种话别在苏岸面前说,我们还没带他回家的时候他还是黑户,是被父母扔掉的,后来被我们接回家身上还有伤。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些事,免得他觉得自己是外人,好不容易这孩子在我们家不再那么战战兢兢。”
  苏母心里压抑着怒气,虽还是生气,但听了苏父的话后,她终是没再说什么。
  易胭下午六点多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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