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里不挪窝——舒虞
时间:2019-03-05 10:18:34

  陈宙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起身“行了,走了走了,回去干活了。”
  崔童还塞着半根油条,看许骋和陈宙起身,骂道“妈的等等。”
  早餐店就在市局旁边,三人刚过马路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苏岸。
  苏岸从车上下来,崔童问他“苏队这么早去哪儿”
  陈宙经过上次被许骋说了,眼力见好了不少,看到苏岸手上提的早餐自觉发问“苏队早餐嫂子给买的吗”
  这是队员第一次在苏岸面前提嫂子两个字。
  陈宙说出来的时候旁边崔童和许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陈宙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这么顺嘴。
  平时苏岸太严肃了,导致陈宙说出来之后也有点不自在,他们虽然跟苏岸不生疏,关系也好,但很少这样对苏岸说话。
  哪知苏岸却是嗯了声。
  看起来完全没觉得他们这句话有何不妥,很沉静。
  “上去了。”说完苏岸进了大楼。
  等苏岸进去了,崔童才说“这是恋爱改变了我们苏队吗”
  陈宙纠正“是婚姻。”
  “医生早班都很早吧,苏队是送嫂子上班去了吧,”陈宙说。
  “以前咱们队就周队是已婚人士,现在连咱们苏队也加入已婚队列了,”崔童说,“有老婆的人真好,早上还能吃老婆送的早餐。”
  陈宙“我们周队都幸福到发福了。”
  许骋笑了声,走进去,将这两人甩身后“醒醒,干活去了,干缉毒这行什么女朋友,不存在的。”
  “操。”
  “去你大爷。”
  这天上班,苏母意外给苏岸打了个电话。
  苏母已经很久没联系苏岸。
  毕竟是养育苏岸二十几年的养母,且苏家就剩苏岸一个儿子,期间他有回去看过二老。
  苏父还会与他说两句,苏母则是连他一面也不见。
  当初苏母便放话如果苏岸还执意要易胭,她不会认他。
  苏岸不妥协,他们之间便不会有缓和的一天,而苏岸不可能妥协。
  但今天苏母联系了苏岸。
  接电话的时候,苏母也没多说什么,语气也不坏,只是让他中午回家吃顿饭,两人之间格外平和。
  苏岸没等饭点才回苏家,提前过去了。
  回家的时候苏母还没买菜,苏岸正好回来,便喊上他一起去商场。
  平静得仿佛一段时间前的对峙都是假象。
  临近中午超市清冷空荡,广播难得没有播放扰人的打折消息。
  苏岸推手推车,苏母在前面挑拣蔬菜。
  苏母放慢步子,把东西放手推车里。
  这么久不见面苏母也不生疏,只道“最近太忙”
  “还行。”
  苏母说“瘦了。”
  她挑了苏岸喜欢吃的菜放推车里“是不是没吃好”
  苏岸“没有。”
  苏岸本来就话不多,经常是话题终结者。
  儿子本身性格闷,苏母也不怪他不说话,又问了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苏岸也没不耐烦,她问他便答。
  看苏母手推车堆了很多蔬菜禽肉,苏岸说“买这么多吃不完。”
  苏母说“你小姨一家今天过来,东西要多买点。”
  “哦对了,”苏母转身看苏岸,“你小姨的小姑子也来了。”
  苏岸淡淡看她一眼,没回答。
  苏母被他这种冷漠淡然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仿佛他早就看穿她目的。
  镇静看她平静演戏,然后冷漠看她露出面目。
  她转开眼神“那女孩小了你三岁,年纪跟你般配。”
  苏岸不再反应,正好走到香烟货架区,他掀眸,目光淡淡落在一包白色香烟上。
  几秒后,苏岸抬手,修长的食指敲一下香烟边缘,抽出这包香烟扔进手推车里。
  一旁的苏母眼神转冷,那是包女士香烟。
  但她不想她和苏岸之间出现易胭这两个字,继续说“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温柔孝顺善良,门当户对的父母也都干净,多好的结婚对象。”
  苏岸终于有了反应,眼风淡淡扫向苏母。
  苏母看苏岸看她,笑问“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苏母的错觉,她感觉苏岸的目光比之前还要冷漠不少,冰雪一样寒人。
  他启唇,看似什么都不在乎,态度却笃定“不是。”
  苏母一愣。
  他说“我已经结婚了。”
  直至出了商场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苏岸开车将苏母送到楼下,没准备上去吃饭。
  苏母即将下车的时候,苏岸开口“别费心了。”
  苏母推车门的手一顿。
  “我不可能离婚。”
  苏母脸色陡黑,没再看苏岸,径直下车“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连续几天易胭和易檬表面和平相处。
  也不知为何两人一点也不想打破这种平静。
  易檬这几天变着法给她做饭,虽然每样都做得不怎么样,但看得出来用心。
  还总问易胭一些以前她不会问的问题。
  但易檬本来就话多,从以前就这样,待一起的时候她话比易胭多多了,易胭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昨天吃饭的时候易檬还嫌弃易胭越来越少,说易胭肯定是被她那话少的小男友传染了。
  今天中午易胭接到易檬电话,她居然让她下午下班带晚饭回去。
  “怎么今天不逼我吃你做的饭了”易胭正在休息时间,靠在椅背里笑着问。
  易檬语气很嫌弃“吃什么吃,你没吃吐,我自己都吐了,太难吃了。”
  “还行,”易胭给中肯评价,“比以前好点。”
  “行行行,”易檬说,“下午记得带晚饭过来啊,太久没吃到好吃的东西了。”
  易胭“你现在想吃也可以叫外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懒。”
  “懒,”易檬说,“我现在就想躺着睡个好觉,困了。”
  “知道了。”
  诊室有病人进来,易胭说“先这样,要工作了。”
  正想挂电话,易檬那边忽然喊她一声“幺儿。”
  易胭一愣,这是长大后易檬第二次这样叫她,她怔愣半晌,问了句怎么。
  易檬嘿嘿笑“幺儿多好听啊,幺儿比易胭好听多了,就想这样叫你一下。”
  “行了行了,”她说,“上班去吧,我睡觉去了。”
  易胭从没想到这是易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下午的易胭回家带着热饭,等她的易檬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等她晚饭的人,再也不在了。
 
 
第70章 血红
  床单上一片血红。
  卧室光线似乎要比平时阴暗些, 又像没有。
  易胭自己也不清楚了,她记得进来时黄昏还是亮的。
  现在天黑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床上的易檬睡觉了, 睡了一个再也醒不来的觉。
  易胭也没叫她。
  仿佛只是平常一次的母女冷战, 如果真的是冷战就好了。
  月光爬染云层, 天色愈晚。
  很久易胭才开口:“再不起来饭快冷了。”语气平淡, 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交谈。
  黑暗中无人回答。
  易胭小声笑了下:“是不是知道饭早冷了干脆不起了?”
  安静。
  “再不起来晚饭都不给你吃。”
  “听到我话了没有?”
  只有一人气息声。
  易胭直接喊她名字:“易檬,你再不起来我以后不理你了。”
  你不是最怕我不理你吗?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回应, 易胭指尖触上床沿,摸索到易檬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冰凉液体黏腻,染了易胭一手。
  易胭将她手抓在手里:“睡觉也不盖被子。”
  “你是不是再也不想醒了?”
  黑暗中易胭就这样一人对话,仿佛从始至终不知屋里只有自己一人。
  易胭还将易檬手握在手里:“不想醒就睡吧, 不吵你了。”
  她松开易檬手, 拉过被子帮她掖掖被角, 做完这些才离开易檬房间。
  她像是知道易檬走了, 又似是不知道她走了。
  易胭打了个电话,联系了派出所。
  一整通电话的内容,去世, 割腕, 出据死亡证明书。
  平静得不似人已去。
  搁下电话, 易胭靠在客厅沙发里, 头枕在沙发背上, 身侧的手机屏幕荧光微亮。
  天上月从落玻璃窗这边走到那边。
  殡仪馆来接走易檬尸体,易胭回到家,到玄关处从所未有觉得这套房陌生。
  易檬关戒毒所那两年,易胭自己住这房子两年,那时也没觉得这房子太大,知道易檬总有天会住回来。
  可现在人回不来了。
  往后这房子就一个人住,她也不用再等人回来住。
  这种变化来得太突然,易胭一时没适应。
  直到手机铃声响她才回神,来电显示是苏岸。
  易胭这才发现从昨晚就没联系过苏岸,苏岸估计也忙,现在才抽空打电话过来。
  易胭接了电话,走进屋。
  电话接起,苏岸问她一句:“昨晚怎么没接电话?”
  易胭忙了十几个小时,都忘了喝水,她走进吧台倒了杯水:“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没看到。”
  熬彻夜的嗓带着哑。
  她说出一个字眼苏岸便能发觉她不对劲。
  “你是不是想问我发生什么了?”易胭截住他话头。
  苏岸冷淡否认:“不是。”
  他问:“你现在在哪,我过去。”
  易胭从昨晚就处于一种麻木状态,感知不到情感,甚至哭也没有。
  现在因为苏岸这句话,忽然有点鼻酸。
  人啊,一被宠就脆弱了。
  易胭没抗拒苏岸:“在家,我请假了。”
  苏岸也没问她什么,道:“把你手里的水喝了。”
  易胭彻夜没睡,又忙活多个小时,嗓子都快冒烟,但忙起来也注意不到。
  “耳朵真灵啊,”易胭笑了声,“我倒水的声音都听得到。”
  苏岸没答话,只说:“喝了。”
  易胭听到苏岸那边关车门声,他说:“等我过去。”
  易胭杯沿搭上唇边,忽然叫了他声。
  苏岸嗯了声。
  易胭忽然仰起头,咬咬牙,挤出几个字:“她走了。”
  她像是用了很大力气,又像是虚弱无力:“我妈。”
  话落那瞬,苏岸那边瞬间沉默。
  两人之间的氛围生出一丝冰冷,出现得诡异。
  但易胭没去注意,她还昂着头,没什么泪意,她本身就是不怎么爱哭的人,或者说,是后来变得不爱哭了。
  “联系派出所出据死亡证明了没有?”苏岸问。
  “嗯,事情都弄完了,”易胭说,“明天下葬。”
  原生家庭原因,易胭要相比一些同龄人独立,有事都习惯自己解决,昨晚处理事情也都是下意识的,甚至都没动过找苏岸帮忙的念头。
  “什么原因?”
  “自杀,”易胭苦笑了下,“她这几天哪里都不对劲,我怎么就没发现。”
  苏岸:“不怪你。”
  “知道,”易胭说,“她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怪我。”
  她叹口气:“她也不想我怪自己吧。”
  “她走的时候难受吗?”苏岸这句话落,易胭一愣。
  端手里的水都忘了喝。
  易胭印象里苏岸跟易檬没怎么见过面,甚至连一句话没说上过,再者苏岸性格冷漠,基本上不会对人的生亡过多在意。
  正是因为易胭了解苏岸,她才知苏岸问这个问题有多奇怪。
  这不是苏岸会问出的话,对象是她的话还有点可能,但这话对象是易檬。
  苏岸似乎能摸清她所想似的,未等易胭问,说:“她是你母亲。”
  易胭本就疲惫,没再想刚才那问题,回答了苏岸原本问的:“她割腕那方法估计从电视上学的。”
  “她心理其实比平常人健康不少,甚至比我还健康,”易胭笑了下,“她肯定没想过自杀。”
  苏岸一直听易胭说。
  “为什么她不选吞安眠药呢,”易胭唇角的笑慢慢惨淡,“吃了安眠药那几个小时里还能救得回来。”
  “算了不说了,”易胭继续端水喝,“先挂了,你开车。”
  苏岸嗯了声,挂了电话。
  易胭去冲了个澡。
  出来时苏岸还没到,市局离她家不近。
  身上套了件浴袍,易胭进了易檬卧房。
  昨晚很多东西都清理走了,带血的床单和被子,现在卧床就空荡荡一个床垫。
  易胭看了几秒,转身出去关了门。
  苏岸很快到了,易胭到玄关开门,他手里拎了饭进来。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到,”易胭看他打包的外卖,“买饭去了?”
  苏岸瞥了她一眼。
  易胭瞬间看出他在想什么,他进屋她跟在身后:“我不是不吃饭。”是昨天没空吃饭。
  苏岸自然也知道,所以也没说她什么,将饭菜搁上吧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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