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里不挪窝——舒虞
时间:2019-03-05 10:18:34

  易胭手慢慢摸上苏岸枕头,神情很平静,无悲无喜。
  她好像越来越像他了,活成他的样子。
  夜幕暗淡,易胭的世界却只有在这会儿才有点光芒。
  许久过后,易胭再次起身下床。
  屋里静谧,她光脚踩在冰凉瓷砖上,朝嵌进墙面的衣柜走去。
  她没开灯,身上一丝不挂,拉开了衣柜门。
  衣柜里她的衣服和苏岸的挂在一起,她的衣服明暗皆有,苏岸的只有暗色系。
  “你什么时候回来”易胭伸手拿下衣柜里苏岸一件长外套。
  她什么都没穿,双手缓慢穿过衣袖,穿上了苏岸的外套。
  苏岸的外套穿在她身上有点长,差不多到了膝盖。衣袖也有点长,遮盖了她的手指。
  男人的外套包裹她一丝不挂的身体。这一年来,易胭穿过无数次苏岸的衣服。
  “我不想你了。”
  说完她又轻声重复一遍“不想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这混蛋。”
  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你不是不想我去找你吗但你再不回来我要去找你了。”
  你回来好不好。
  她背靠着衣柜门滑下,慢慢抱住了自己。
  由于这个动作,一个东西忽然从侧口袋里掉了出来。
  棱角分明的东西掉在瓷砖上咯噔一声。
  易胭一愣,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苏岸会在兜里放东西。
  光线昏暗,看不清地上是什么东西。易胭伸手摸索拿起,小心翼翼,怕一触就消失。
  然而在触到东西的棱角时,易胭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丝绒盒子。
  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一下不安稳起来。
  易胭蹲在地上,许久才拿起盒子打开。
  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灯火寂寥,路灯却成河,车如蝼蚁。
  盒子里一枚冷银色婚戒。
  铂金,细碎的钻,简约款。
  很好看。
  易胭情绪很安静,看着那枚戒指。
  “给我买戒指了啊,”她轻轻说,“的确是我喜欢的风格。”也是他喜欢的。
  甫一话落,易胭一滴泪瞬间从眼眶掉出。
  她很久没哭了,苏岸不见后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易胭忽然神经质唤起他名字,一声声苏岸。
  苏岸这人有心机得很,当初想让她知道他是小哑巴,他便安排让她看到他儿时照片,一切安排都在他掌握中。
  这枚婚戒必定也是。他故意让她找到的。
  她是苏岸的偏执,他不可能会放过她。
  即使他不见了,他依旧要将自己锁在原地,她没有高空可去。
  他要自己永远记得他,将她死死锁在牢笼里。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易胭都明白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病态又狠心的人,她的心被他绑得死死的。
  苏岸不是个不自信的人,易胭是他唯一的不自信。
  易胭清楚苏岸是在不自信,他怕自己跑了,也不允许自己喜欢上其他任何人。
  可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纵使她自己想忘也忘不了,她不能没有苏岸。
  这一年来过得多痛,只有易胭自己清楚,她早就不是活着的了。
  可苏岸不准她去找他,易胭知道他要她好好活着。
  “可是我快撑不住了,”易胭说着只可能对苏岸说的话,“我好想你。”
  终于可以哭得像个小孩。
  易胭无声哭着,肩膀微颤。
  不知过了多久,易胭慢慢平息了下来。
  脸颊仍有未干泪痕,眼眶很红,但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镇定又安静。
  她取出婚戒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几秒后按在了心口位置。
  “我不去找你。”
  我会听你的话。
  “不去找你了。”一定会好好活着。
  你也要等我。
 
 
第106章 结局
  冬走春来, 又是一年初春。
  两年过去易胭每天日子没多大变化。
  上班、吃饭、睡觉、发呆。
  她已经没在急诊部工作, 两年前从阿茶村回来后,过不久便调去门诊。
  门诊工作相对急诊轻松些, 下午下班易胭收拾桌面东西准备离开,晚上跟纪糖约了一起吃饭。
  正准备拿上包离开,护士小娜拎着巧克力找她来了。
  小娜探头进来:“易医生。”
  看到易胭拿了包, 她说:“你要回去了啊。”
  “嗯,要回去了, 怎么了?”
  小娜等易胭从诊室走出来:“给你捎了袋巧克力过来。”
  自从到门诊后易胭与以前同事联系甚少,只有小娜和岑慧萍还会有些来往。
  小娜有点不好意思:“我要订婚啦,给你带点喜糖过来。”
  小娜跟门诊一位长相好看的外科医生已经谈一年恋爱, 订婚顺其自然。
  易胭不喜吃巧克力,但这是喜事,她接过袋子, 笑道:“恭喜。”
  小娜看到易胭无名指上戒指, 这戒指她们看易胭戴了半年多了,没摘下来过。
  医院里大家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易医生的一些传闻, 虽然详情不知,但至少知道易医生丈夫似乎已经不在了。
  但易医生这两年来身边没再出现别的异性, 也没结婚。半年前见她戴上新婚戒, 人本性偏向八卦, 当时大家还以为易胭终于有情况了。
  后来却一点水花也没有,大家也清楚这戒指大约是易医生之前的婚戒了。
  小娜见到这婚戒说不清为何有点不自在,移开目光, 道:“终于摆脱我妈的催婚魔咒了,之前一个劲儿想逮我回老家相亲,可烦死我了。”
  之前还在急诊部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小娜接到她妈电话,催回家催相亲,说一个小姑娘没必要往外面跑,回老家安安稳稳最好,甚至还坐火车过来找过。
  安安稳稳当然好,但不是小娜喜欢的生活模式。
  小娜一直对门诊一位医生有好感,男生比小娜大两岁,长得高且好看,很有魅力,但因为在工作上太过严格,经常有底下实习生做错事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也正是如此,很多觊觎这男医生的女生没敢跟他搭讪。
  小娜自然也不敢,这人看起来就很凶。
  却没想后来暗恋成真,人男医生早就对小娜有好感,两人顺理成章热恋。
  小年轻的恋爱就是好。
  易胭笑了下,跟小娜一起下楼:“以后就在这里,不走了?”
  “不走啦,”小娜说,“男朋友家在本地,我妈也同意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到楼下易胭要去停车场。
  小娜:“那我先走啦,易医生有空一起吃个饭。”
  “行。”
  跟小娜分开后易胭到停车场取车,赴纪糖的约。
  纪糖跟易胭约在一家餐厅。
  餐厅地面铺亮面黑瓷砖,一大片落地玻璃窗。
  易胭一进餐厅,便见窗边的纪糖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易胭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早过来了?”
  “没,刚到,”纪糖看她脸色,皱眉,“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
  服务员给易胭端了杯白开水上来,易胭说了声谢谢。
  复又看向纪糖:“还行。”
  纪糖指指自己眼睛底下:“这叫还行?你自己看看你黑眼圈,一没化妆都快掉地上去了。”
  易胭倒是没去注意:“哦,很重吗?”
  纪糖无语:“你拿个镜子照照看。”
  易胭没兴趣看,倒热水烫了烫餐具:“点了没?”
  纪糖:“点了,按你平常喜欢吃的点的。”
  两人从高中认识,约饭次数不计其数,早就摸清对方的口味。
  纪糖:“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餐厅都是一些家常菜,你还特意点这家店,约在火锅店才有意思,吃火锅暖暖身子。”
  易胭置若罔闻,继续拿热水烫餐具。
  纪糖不知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脸色有点僵。
  他不是个会藏话的人,忍了几秒后问:“他……带你来这里吃过?”
  易胭捡起桌上餐巾,擦了擦弄湿的手,倒是坦荡:“嗯。”
  经过这么长时间,易胭与旁人谈论到苏岸的时候已经很平静。
  纪糖忽然语塞。
  菜正好上来,易胭帮忙把菜挪了挪位置:“先不说这个了,吃饭。”
  纪糖暗叹口气,无奈捡起筷子:“行。”
  “对了,”易胭问,“你和你那小女友怎么样了?”
  “别提了,”纪糖说,“今天还在跟我生气呢。”
  两年,易胭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谈恋爱的谈恋爱,结婚的结婚。
  小姑娘姓荆,纪糖到他爸底下其中一个公司实习的时候,小姑娘天天给他买星巴克追他。
  知道纪糖是总裁儿子后小姑娘立马就辞职跑路了,纪糖都放弃了,后来没想对方就是自己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小姑娘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易胭也见过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漂亮又灵动。
  现在她跟易胭也成了朋友,经常买了东西往易胭家里寄,给易胭买东西。
  欢喜冤家最后牵牵扯扯还是在一起了。
  纪糖说:“昨晚因为加班处理点事,晚回了她消息,她就生气了。”
  但能怎样,自己女朋友还是得哄着。
  纪糖在易胭面前其实说的最多的还是女朋友的优点,才刚说她一句就舍不得了:“不过没什么,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特别是每天早上起不来,还硬是爬起来将他送到门口,看他离开家去上班。纪糖跟她说不用她也不听,很是黏纪糖。
  一顿晚饭两人聊着聊着便吃完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餐厅出来,冬天留了点寒冷尾巴,纪糖裹紧身上大衣:“这都春天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过几天又要下雨了。”易胭说。
  “是吗?”
  “嗯。”
  华灯初上,天空暗了大半,车水马龙,纪糖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问:“最近吃药了没?”
  停车位就在餐厅外,两人经过一辆辆车头:“吃了。”
  纪糖沉默。
  这个话题易胭一向不怎么喜欢谈论,但纪糖一般不会让她逃避。
  走到易胭车前的时候,他忽然问:“易胭,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易胭勾了下唇:“没有啊。”
  她道:“顺其自然吧,我这不是在慢慢变好了吗?”
  半年前某一天,易胭突然答应去看心理医生,此前一年多她一直拒绝看医生。
  直到半年前,她答应看心理医生那天看似毫无预兆,但纪糖知道从那天开始易胭手上多了个戒指。
  最终还是苏岸促使她去看的医生。
  易胭精神没问题,身体也正常,平时工作与社交都不影响。
  但纪糖知道她过得有多累,即使她从来都不说。
  苏岸是她的幸,也是她的劫。
  易胭这些日子以来情绪好了很多,但每年固定的一到春天情绪便不太稳定。
  苏岸是在春天某个日子不见的,越是临近那个日子易胭情绪便出现问题。
  易檬也是,易檬也是在春天去世的,过几天便是易檬忌日了。
  “没事,”易胭自己也清楚,她对纪糖道,“这段时间过去就没事了,我会吃药的。”
  让纪糖担心的不是易胭吃不吃药的问题,而是他清楚一到这段时间易胭纵使吃药也没用。
  她的情绪不受控制,即使她一直在努力。
  “行了,”易胭说,“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小荆估计在家等你,你一回去她气就消了。”
  “知道了,”纪糖说,“你今晚早点睡啊。”
  “知道了。”
  “还有记得吃药。”
  “会吃的。”
  纪糖又道:“哪天周末我和小荆到你家去。”
  “这周末我不用值班,有空,你们过来吧。”
  纪糖:“行。”
  “那我先走了。”
  纪糖没很快上车,看着易胭开车走了。
  看着易胭远去的车尾灯,纪糖想,易胭已经做得很好了。
  连绵细雨日,易檬忌日如期而至。
  春寒料峭,人间寒湿。
  土地湿,枝杈也湿,柏油路面也蒙一层细湿。植物逝去一回又生一回,枝杈透绿,万物复苏。
  墓园里的人则长睡不醒。
  墓园临山,天幕灰白,雾气缭绕山间林木。
  易胭今天请了假,来墓园她一般不自己开车,打车过来。
  下车后易胭顺着路一直走,来得早,路上没什么车和人。
  墓园外路边还是那个老奶奶,地上摊一张塑料纸,上面摆放各式花,旁边还有新鲜刚摘的草莓。
  花瓣与草莓还沾着小水珠。
  塑料纸边缘溅了几点湿泥,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
  每年易胭在进墓园前都会先来老奶奶这里买花。
  易胭穿过人烟稀少马路,停在老奶奶摊前。
  老奶奶年纪大,头发花白,易胭停在面前她都不知道。
  直到易胭蹲下后挑了一只白菊花,轻喊了她一声:“奶奶,结账了。”
  老奶奶这才悠乎乎醒来,满是褶子的眼皮迷糊睁开,看到易胭:“小姑娘来了啊。”
  易胭唇淡淡挽着:“不是小姑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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