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窗本来也没打算说话。
所以很冷静地抱着张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连看都往罗玉芬那里看，这会儿宋憨子已经把罗玉芬给扶起来了，她气哼哼地抹了一把嘴，满手的血，顿时跳脚大骂，“顾晓窗，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这样，等我回去告诉你哥，让他揍死你！”
“我哥？我都没有嫂子，哪儿来的哥？”顾晓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
“你……你……”罗玉芬被气得够呛，却也被堵住了嘴，是啊，刚才她还说了，她不是顾晓窗的嫂子，既然她不是人家顾晓窗的嫂子，那顾晓窗的哥又从哪儿来？
有人低头偷笑。
二婶暗中对着顾晓窗竖大拇指，“晓窗，二婶咋发现你嫁到六岙村后，这话茬子厉害了呢！”
顾晓窗笑了笑，没解释。
“宋憨子，你把我摔了，你得负责……”在顾晓窗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罗玉芬把矛头又转向了宋憨子，宋憨子冷笑，“罗玉芬，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好咋呼，这谁都看见你是自己站起来摔下车的，怪谁？你走不走了，不走我们可走了……”
宋憨子本来还要把她扶上车，见她如此耍泼，当即一扭头就回到了车头那里，不想理她了。
“你……那我就白白地被摔成这样啦？”罗玉芬站在原地跺脚。
“这趟车费给你免了……”宋憨子回答。
“你……你……”罗玉芬气得不行，可是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不跟着宋憨子一起走，估计半夜她也回不去十八岙，只好咬着牙，胡乱骂着，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劲儿才爬上车的，她手臂上，腿上都蹭破了皮，这会儿有血渗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就这样，也没人帮她。
用二婶的话说，不是我们不想帮啊，实在是怕帮了她还被赖上呢！
这一路，罗玉芬恨不能拿眼刀子把顾晓窗娘仨给千刀万剐了，可惜的是，她在那里恨得牙根痒痒各种眼刀子乱飞，人家顾晓窗连看都不看她，白白浪费了她那一脸的丑恶凶狠表情包。
到了集上，顾晓窗把俩孩子弄下车来，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钱来付车钱，她没有几毛钱，掏出来五块让宋憨子找，宋憨子直撮牙花子，说，“晓窗啊，这得亏是我今儿个在家里带的零钱足啊，不然你这五块钱我还真是找不开呢！”
“没事儿，憨子叔，找不开就先放在您这儿，索性回去我们还是要坐您的车的！”顾晓窗一手领一个孩子，笑着说道。
“剩下的钱不用找给她，回去找给我！”罗玉芬下车就盯着顾晓窗呢，见她竟拿出五块钱来，她眼珠子登时就亮了，这五块钱割肉买鱼买油盐酱醋都够了，这臭丫头哪儿来的这些钱啊？
“干啥找给你？你是人家晓窗的什么人啊？真是的，这人我是见得多了，就你这种见便宜就上的，我可是头一回见！”宋憨子说着，就把剩下的四块七毛钱递给了顾晓窗。
顾晓窗对他点点头，领着俩孩子就走。
“她小姑，你等下……”这回罗玉芬也不说，不认识顾晓窗了，直接撒丫子就追上来了。
“你有什么事儿？”
顾晓窗站住，冷眼看着罗玉芬。
“我……我都摔成这样了，你也不带我去卫生院瞧瞧啊，亏你还是我们顾家的人？”
“我是你们顾家的人？”顾晓窗冷笑。
“顾晓窗，你少装糊涂，我摔成这样都怪那个臭小子，快点把四块七拿出来给我……”罗玉芬近前一步，就要伸手抢。
顾晓窗先把俩孩子往身后一拉，然后一脸冷漠，“我身上带着的可不止四块七，但这跟你没关系！”
“你……敢不给我，看我今儿个不打死你……”罗玉芬在路上吃亏了，气得够呛，这会儿见宋憨子等人都走没影儿了，她就琢磨着，顾晓窗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她还打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所以，她根本没把顾晓窗放在眼里，一伸手，就薅住了顾晓窗的衣服，“快点，把钱都拿出来给我……”
“好，好，我给你，你别打我啊……”顾晓窗瞬时一脸哭唧唧的样子，一把把四块七从口袋里掏出来，刚要递给罗玉芬，好像手抖了一下，钱都零散着掉到了地上……
“小妈……她要抢咱们的钱啊……”张煜哭了起来 ，张盈也哭了。
顾晓窗可怜兮兮地哭求着罗玉芬，“求求您了，别抢我钱，我是给孩子买鞋子啊，孩子的鞋子不能穿了，都要打赤脚了啊……呜呜，求您了，别抢我钱啊……”
她说话的声音大得跟喊似的，很快就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围上来，“咋回事啊？”
有人问。
也有人机灵，看了一眼这在场的情况，就明白了，于是说，“看到了没有，就那个不要脸的妇女抢人家这个小姑娘的钱，这光天化日之下，还动抢了！”
“就是，报派出所啊……”有人喊起来。
罗玉芬一听报派出所，顿时急眼了，喊着，“我是她嫂子，我是她嫂子……”
“你是她哪门子的嫂子啊？有当嫂子抢自己小姑子的钱吗？那也忒不要脸了……”旁边有人啐了一口。
“就是，一家人，你都抢，可见你是怎样的人！”有人帮腔。
罗玉芬一焦急，想要撒手走，但却发现她走不了了。
因为顾晓窗暗中薅住了她的袖子，任凭她死命想要挣脱，都没法子扯开顾晓窗的手。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怎么回事？”
豁然出现三个穿着公安衣裳的男子，有人认识，说走在最前头的就是派出所的王所长。
“呜呜，有人抢我小妈的钱……”张煜一句话把这事儿给定案了。
王所长瞪了罗玉芬一眼，“把她带走！”
“哎呀，我没有抢她的钱，是她要给我的，哎呀，别抓我啊，我是她嫂子，顾晓窗，你快说句话啊！”罗玉芬吓傻了。
“你不是说，我没有嫂子吗？”顾晓窗做懵懂样儿。
别人看她一脸天真憨憨的样子，都摇头，说，看起来，这是个有点傻傻的小姑子，这嫂子却是个歹毒霸道的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啊？我就是你嫂子，晓窗啊，我的好妹妹，你快跟这位同志说说，我是你嫂子，我不是要抢你钱，我是跟你闹着玩呢……”
“我……不知道哎，好像……好像是抢钱……玩……”顾晓窗做傻乎乎的样子，看着王所长，“她……她原来说不是我嫂子……现在又说是我嫂子，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叔，你说她是不是我嫂子？”
额，我？
王所长一听有点傻眼，心道，这闺女心智不全，指定是被嫂子给当街抢钱了。
所以，冷冰冰地对罗玉芬说，“你是哪个村儿的，我打电话让你们村长来领人？”接着对旁边两个手下说，先把他带回去，问仔细了再说……
两个手下过来，一左一右带着罗玉芬往派出所走。
罗玉芬脸色苍白，腿都软了，“顾晓窗，我真是你嫂子……”
“是吗？是不是呀？”
顾晓窗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着，眼神迷离，嘴里嘟嘟囔囔的。
王所长本来也想要带顾晓窗回去所里把事情调查清楚的，但看看她这样子，再看看她还带着俩孩子，知道带她回去也没用，就直接摆摆手说，“姑娘，你早点回家吧！”
“嗯，叔，说的对！”顾晓窗连连点头，又对着王所长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表示感谢，把王所长弄得一阵子好尴尬，连说，别这样，咱们现在不兴这个了……
众人散去。
张煜抬头看顾晓窗，“小妈，你……”
孩子也被刚才顾晓窗这通傻不愣登的表现有些吓到了。
“走，小妈给你们买吃的去！”顾晓窗嘿嘿乐，捏捏张煜的小鼻子，“你以为小妈变成傻子了啊？”
“小妈不是傻子！”张盈白了她哥一眼，很认真地说道。
“嗯。”张煜也用力点头，但小表情却还是糊涂的，咋刚才小妈……
“好啦，快点走，不然好吃的就被买光了！”顾晓窗自然不能跟这俩孩子说，她刚才不过是配合着罗玉芬演了一场戏，这场戏为的就是保护自己跟俩孩子，也是给罗玉芬一点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晓窗带着俩孩子先去了包子铺，给俩孩子买了几个包子吃，这里的包子比城里的包子便宜点，肉包子也就八分钱，她买了五个，花了四毛钱。
看看集上正热闹呢，她就让俩孩子边吃边走，走着走着，就看到前头有一个耍把戏的，这年月，耍把戏的人还是有的，大多数都是些耍武艺的，有耍□□的，耍木棍的，甚至还有耍猴子的，六零年对于动物的保护管理还没那么严格，所以这耍猴子的，只要猴子没伤着人，这猴子的主人也没虐待猴子，那是没人管的。
大家看耍把戏的，图一的就是一个高兴的心情。
有一个耍大刀的把张煜给吸引住了，他兴奋地扯着顾晓窗的手说，小妈，小妈，我也要练武！
顾晓窗吓得急忙把他扯回来，“张煜，你……你真的要去练武啊，练武是要离开家的，好吧，你走吧，你走了，我跟你姐姐还有妹妹，都被你奶欺负死得了，哎，谁让咱们家连个男人都没有呢！”说着，她就佯作可怜……
张煜眉头皱皱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妈，我不练武了，我要留在家里保护小妈跟姐姐妹妹……”
“张煜，你真是咱们家的男子汉！”顾晓窗目的达到，三下两下把挤出来的眼泪擦了，心道，你去练武了，万一出点啥问题，我咋交代啊，至于跟谁交代，她没想到，反正就是跟老天爷交代，那也不用跟他们的爹交代，那个不是人的，这会儿都没影儿呢，他有什么资格当这仨孩子的爹？
张煜跟张盈又专心看耍把戏的了。
顾晓窗心里松了一口气。
“呵呵，想不到，你还真是很会骗人！”倏然，从她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来，这个声音似乎……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顾晓窗脑子一转悠，忽然想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而后扯了张煜跟张盈，撒腿就跑。
第三十九章 疼不疼
“哎呀, 这不是李同志的表妹吗？”不小心，顾晓窗跟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那人很惊奇地喊道，顾晓窗抬头一看，很是尴尬，“赵……赵同志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竟是上次在城里饭馆遇上的那个派出所的协警赵富贵。
“我啊，是跟领导下乡办事的，怎么你是十八岙的啊？”赵德贵说着就往那边看。
顾晓窗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就看到李林海跟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一起往这边走。那女人一身灰色的小西服领的衣裳, 脚上是一双乡下难得一见的黑色圆头皮鞋。她边走边跟李林海在说话，看神情她似乎是在跟他商量什么，不过, 李林海却是很是不耐烦, 扭头往旁边赶集的小摊子上看, 完全不想听那妇女说话的样子。
顾晓窗心说, 这家伙就是没礼貌！
“姑娘, 你是十八岙哪个村的啊？”赵德贵问。
“我是六岙村村的, 赵同志, 我还有事儿, 先走啦！”顾晓窗说着, 就要走。
却在这时, 就听李林海冷冷的一句, “你要是就想让我下乡, 那我就去她们村儿……”
“她？”那妇女这才留意到了赵德贵身边的顾晓窗，转而看赵德贵，“小赵，这位是……”
“额？她不是……”赵德贵想说，她不是李同志的表妹吗？但看看李林海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不敢直说，只好换了个说法，“哦，她是六岙村的村民，今儿个是来……赶集的！”
集上人来人往的，顾晓窗来集上只能是赶集，不然干啥？
“对，我得赶集去了，下晌还得去坝上干活，先走啦，赵同志，再见！”顾晓窗本能地不想跟那个李林海有任何接触，所以扯了孩子们就走。
“你站住！”那妇女说话了，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顾晓窗站住，回头看她，“您叫我？啥事儿？”
“这位是我们……”赵德贵要说话，被那妇女用眼神制止了，而后她说，“你是六岙村的？你们村儿的情况怎样？干活累不累？饭食怎样？”
“你跟人家啰嗦什么，我下乡是来锻炼的，又不是来享受的，累死我最好，吃不上饭饿死你就省事了！”李林海在这个妇女跟前变得跟任性的叛逆期少年似的，斜了她一眼，“你回去吧，我跟她一起回村儿就行了！”
“啥？”顾晓窗险些被吓死，“你干啥要跟我一起回村儿啊？我们……很熟吗？”
“现在是不熟，混着混着就熟了，你甭担心，这个事儿我有经验……”那知道李林海嬉皮笑脸地说了这话，还不忘冲着张煜眨巴眨巴眼睛，“小子，你几岁了、”
“我7岁……”张煜不太想搭理他，但小妈说了，得有礼貌，别人问了，就得回答。
“你是她弟弟吧？”李林海对这个小男孩有了兴趣。
旁边那妇女看着李林海逗饬张煜，反而不急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他是我儿子，这个是我小闺女，我还有个大闺女上学啦……李同志，这就是我基本的家庭情况，你没问题了吧？！”说着，她作势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