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权臣之后——五叶昙
时间:2019-03-06 09:13:41

 
 
第85章 
  番外:兰家
  承熙二十二年六月。
  兰妱刚刚醒来不及, 身体尚是虚弱,母亲孟氏和大嫂平氏过来探望她, 聊了一会儿兰妱便问起了兰家族人,孟氏皱了皱眉,看女儿面色苍白,小脸瘦得就那么一丁点,想到她这日子表面风光, 但内里就没消停过, 心中有些疼惜, 面上便有一些犹豫。
  孟氏看得明白。
  这孩子, 命运多舛,她做了他们兰家的女儿, 可他们从未给过她什么, 从来都是他们兰家不停的......从她身上得到利益。
  关于兰家族人, 她过来的确是受了丈夫嘱咐, 有话要跟兰妱说的。
  当初铭芳斋一案之后,兰贵妃被幽闭榕幽阁, 承熙帝大约是顾忌着三皇子, 或者也是给自己留点儿颜面,虽幽禁了兰贵妃, 剥了她的贵妃之位,却未曾对外直宣过。
  只是那事过后,兰太傅府便以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等多项罪名被查抄了,大理寺审理兰家一案后, 罪名属实,太傅府举家都被判流放至北疆,除了太傅府,还有在江州兰湖镇老家的一些兰家嫡支的族人,因着也牵连到了此案,也一并被判发配流放了。不过案子刚判下来,人还在大狱中,尚未被流放。
  兰家嫡支那边也曾寻过三皇子想让三皇子帮忙周旋,却是根本连门都踏不进去,便就有人想到了兰妱家这边,太傅府也就罢了,但兰湖镇老家受到牵连的不少族人,包括老族长都亲自去了兰家求兰父和孟氏,让他们帮忙看能不能求了兰妱,能免了他们的刑罚。
  兰父和孟氏都是心善的,那些可也都是他们自己的族人,家底被抄,男女老少都被流放,看着着实令人心酸。
  而且兰父也知道,若是他们家真能出力免了族人的刑罚,那他们家在家族中的地位,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反,若是此事他们帮不上丁点的忙,必会在族中落得一个凉薄无情之名。
  更何况,阿妱还并非他们的亲生骨肉。
  顾家是那样的地位,兰父私心里是认为,阿妱必会认祖归宗,去做顾家女的,所以他们很可能既得不到容光,还会遭了族中的怨恨。
  不管是为了心中好过,还是为了自家的将来,他们都理当竭尽全力帮家族脱困的。
  不过当初兰妱先是受了家中的连累不知被送到了何处,接着又中毒昏迷不醒,这事也只能按下不提,如今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孟氏过来探望她,兰父便叮嘱了孟氏寻了时机定要将族中之事提上一提。
  ***
  兰妱看母亲面上犹豫,笑了笑,温和道:“阿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你且说吧,有什么事不必瞒着,但说无妨。”
  既然女儿已经问起,孟氏叹了口气,便不再隐瞒,将老族长和族中之人上门求情一事说了。
  只是说完她就道:“娘娘,外面的事阿娘懂得不多,但也知道他们的确是犯了律法的,此事你若是为难便就罢了,千万不要因着此事就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
  兰妱摇头,道:“嫌隙倒是不会,只是阿娘,此事女儿是不会管的。”
  孟氏没想到兰妱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一时就是一愣,兰妱笑了笑,道,“不过我知道阿爹的性子,若是您就得了女儿的这话回去,怕是家里还有的闹腾。我也有好久没见阿爹了,不若您回了家去,就让他过来见我一趟吧。”
  孟氏已经反应了过来,她虽诧异,但却是个拎得清的人,女儿这般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就算她心中对族人也是不忍,但仍是点了点头应下了,没再多说什么。
  兰妱看她的反应神色柔和了些,道:“阿娘,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
  “顾家那边,我是不会认的,但是,兰家,以后不管是大哥还是庭弟,我也不会多管,庭哥儿要考功名,也要全靠他自己的努力。还望阿娘您好好教导庭弟,让他不可娇纵,若是行差踏错,就如同今日的兰家族人,我亦不会请太子殿下留情,还请阿娘见谅。”
  孟氏听了这话却未作深想,只当女儿这是防范于未然,凛容道:“这自然是正理,娘娘您放心,阿娘定会好生约束你大哥和恩庭,不说将来要如何帮衬娘娘,但也断断不会让他们行什么不端之事,给娘娘脸上抹黑的。”
  兰妱摇了摇头也未多说。
  ***
  翌日,兰妱看着给自己跪下行礼的父亲兰多忠,也恍如隔世。
  其实不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她和这人相处得都不多,前世她八岁就改名换姓被郑愈带走了,今世她被这人送给了嫡支,换取了给祖父治病的银两,大夫和药钱,仔细想想,其实前世今生竟然都差不多,今生是被卖给了嫡支,前世他也是要把自己卖给艺坊换取银子给祖父治病,给家里人续命。
  只不过前世穷困绝境之下,卖的赤-裸-裸,没有任何包装。今世就用层层或温情的或华丽的遮羞布遮住了其实本质一样的现实。
  然而前世自己决绝地离开了。
  今生她却一直相信他是个疼爱自己的好父亲,家中有多少多少的不得已,自己在恨不得死去的痛苦处境下,还处处替他们打算。
  想起这些,她心头就一丝温情都剩不下,只余下冰冷的清醒。
  她道:“起来吧,阿爹不必多礼。”
  刚刚兰多忠跪的有些久,他身体本就不多好,今日大老远的赶来,又行了一些路,此刻起了身身体便有些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兰妱却是只作不见,只直接道,“阿爹,我听阿娘说了族中之事,不知此事阿爹是何看法?”
  兰父觉得这个女儿自从嫁人之后就越来越陌生,冷漠得令人心寒,他心道,到底不是亲生的。
  他慢慢带了些虚弱道:“娘娘,为父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但是觉得,那些毕竟是我们的亲人和族人,他们也是看着娘娘你长大的。他们本身都是受太傅府连累,并没有什么大过错,若是娘娘能在殿下面前为他们周全,免了他们的罪罚,也是娘娘的仁心,娘娘现在,若是眼睁睁看着族人们受苦受累而不管不顾,将来怕是也会对娘娘声名有碍。”
  兰妱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突道:“阿爹,您知道二叔二婶一家包括兰恩林是怎么死的吗?”
  兰父一愣,抬头看向兰妱,然后眼睛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瞪向她。
  兰妱面上表情无任何变化,道:“是我派人除掉他们的。那次我回家中,原本就是特意要将陛下会下暗旨处决他们一事透露给他们,知道以他们的性情必然会偷偷离开,然后才好方便处理掉他们。他们那日逃走,那其中,想来还有阿爹您的促成吧?只是阿爹不知道,其实是送了他们上了阎王路。”
  兰妱说着,面上浮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兰父看在眼里,甚至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
  兰妱道,“顾二夫人曾经跟我说过,当年她将我送给阿娘抚养,送的不单止是我这个人,同时还有百两纹银和不少的细软首饰,这些东西想来就是养十个我到及笄也不在话下了。但是,当年阿爹您却还是把我卖给了嫡支,换得了给祖父请大夫的钱和那些参茸药钱,度过了家中因为二叔而造成的入不敷出的窘境,又过回了呼奴唤婢的生活,有了继续送弟弟和堂弟进私塾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不下于五百两银子吧?就是这笔钱,您同嫡支达成了默契,从此之后,我的婚嫁生死皆由嫡支作主,是也不是?”
  兰父的面色煞白,看着兰妱的面色就像看见个鬼似的。
  他倒是想做出我是被迫的,逼不得已,可他一来被兰妱这突然说出这番冷飕飕的话震住,太过震惊和惶恐,二来他其实也知道,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撕破了脸皮,没有了温情脉脉的父女情,再说什么迫不得已还有何用?
  兰妱似完全看不到兰父惨白惊恐的面色,她接着语气平淡道,“阿爹,这么些年来,我在太傅府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又是拿我作什么打算的,想来您应该也是清楚的。声名,我若是在乎声名,怕是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且不说那些人害过我多少次,我不求了殿下更加严惩他们也就罢了,又如何肯为他们曾经做的恶事来请求殿下,违背律法,替他们求情呢?您说他们是被太傅府连累的,族中那么多人,为何旁人都无被连累,偏偏就是他们被连累呢?他们贪赃枉法,鱼肉乡民,若是我包庇他们,替他们求情,才真真是对乡民的不慈不仁。”
  “娘娘!”兰父咬牙颤抖道。
  “阿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阿爹,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见,往后您可好自为之吧。”
  ***
  这晚郑愈听说了兰妱见兰父一事。
  郑愈是个果断利落之人,看事又太过直透锋利,他自是十分厌恶兰父这种人。
  他道:“阿妱,你若不想再理会那等人,我可以重新帮你安排一下身份。”
  周原的妹妹吗?
  兰妱摇头,眼中划过一丝伤感。
  前世之时,她成了周原的妹妹,和周原还有林氏相处得很好,他们是真心把她当成了妹妹,自己也真心把他们当作了大哥大嫂的。她想到了那些日子,周原豪迈直爽却处处照顾她,每次征战归来都定要过来探望她,送她各种小礼物,林氏温柔细心,对她的教导从不遗余力。那时候她并不是只有郑愈一人,她知道,她若是不嫁给郑愈,他们也定会好好替她挑选一个夫君,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嫁了的。
  周原就是那样的人。
  他是孤儿,却委实是一个好兄长,对他的师弟,对她这个便宜妹妹,从来都是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般,用心照顾。
  可是,有的人错过了可以再找回来,有的事情错过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当年他认她做妹妹之时,她才八岁,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关系,他们后来还有那么多年慢慢培养感情。而现在,她是太子殿下独宠的太子良娣,皇长孙的生母,而他是正一品的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手握重兵。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再作他的妹妹了。
  她吸了口气,忍住了眼中的泪意,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您还记得吗?您以前曾跟我说过,我最重要的身份,是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孩子的母亲,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姓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
  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她已经很满足,她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第86章 
  番外:兰贵妃
  武安元年, 榕幽阁。
  “啪嗒”一声,房间的门锁被打开, 接着就是大门被推开的“吱呀”之声。
  兰贵妃在门锁响动之时还尚未反应过来,及至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吱呀”之声,终于相信是有人打开了大门,她僵硬的向大门的方向看去,房间昏暗的光线下, 便见到了承熙帝身边的大太监钟铨。
  “钟公公......钟公公!”
  前面的一声迟滞, 但后面的声音却是伴随着狂喜陡然大了起来, 兰贵妃扑上前来, 道,“钟公公, 是陛下, 是陛下他要你接我出去了吗?陛下他今夜要召我服侍他吗?”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久, 日日夜夜, 只有她一人,若不是她一半的时间靠着回忆, 回忆上辈子, 回忆这辈子的前半生,还有一半的时间就借着疯疯癫癫来发泄, 她怕是早就真真正正的疯了,不过,大概也不远了。
  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陛下他终于来接她了吗?
  她是穿书女, 自带金手指的穿书女啊,也是啊,女主从来都不会永远都一帆风顺的啊,很多穿书女不是也都有在冷宫里的情节吗?她假扮疯癫发泄情绪久了,脑子也有些混乱,但她伸出手来,白指纤纤,因久不见天日,显得格外苍白纤弱,还是女主会惹人怜爱的手。
  她满怀期冀的看着钟铨。
  钟铨的声音是素来的阴阳怪气,他道:“陛下?不,兰庶人,陛下如何会来接您,是皇后娘娘过来探您来了。”
  “皇后?”兰贵妃一愣,她喃喃道,“皇后,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陛下她不是已经废后了吗?她来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已经被关在这里,她也没有必要再嫉妒我了......”
  钟铨却没再理会她,兰贵妃没听到钟铨的回话,觉得不对,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的阴影,她心莫名的往下坠,慢慢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张让她一直又妒又恨的脸,兰妱,书里的原女主兰妱,不过不是以前那个像小白莲一样匍匐在她脚下的兰妱,而是穿了华丽的皇后常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兰妱。
  她呆呆的看着她,脑子不停的穿插着曾经过往记忆的片段和书中情节想象的片段,眼神慢慢涣散,好半晌之后才发出了两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道:“皇后,皇后,不可能的,你怎么还会是皇后?明明我已经把你关在兰家了,明明我已经断了你的机缘,把你送给臣子做最卑贱的小妾,你只能永远被我踩在脚下,因为我的善心才能卑贱的活下去......”
  这就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要把她永远踩在脚下,靠她的善心才能卑贱的活下去?
  兰妱静静地看着她,慢慢道:“兰妃娘娘,我不是皇后,难道你觉得你才应该是皇后吗?你入宫侍奉太上皇近二十年,也没能坐到皇后的位置,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妄念?承熙八年,兰妃娘娘就已经死了,兰家一族也已经被抄家灭族了,就算是你占了兰妃的身体,窥到了一些先机,也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这段时间兰贵妃疯疯癫癫的,郑愈命人在隔壁监管她,兰妱早从她的呓语和自己前世的记忆中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
  “你,你说什么?”兰贵妃盯着兰妱,眼中先是骇然,然后慢慢爬上了惊恐,她失色道,“你,你怎么知道?你,你是谁?你,你不是兰妱?你根本就不是兰妱,你也是别人穿到她身上的,是不是?不,你是重生的,你是重生的,所以你才处心积虑爬上了郑愈的床......”
  既然能有她一个穿书的,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穿书的,或者重生的?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
  难怪,难怪......
  兰妱嘴角翘了翘,她看着几近疯癫的兰贵妃,眼中带了些嘲讽的笑意,像是在细细欣赏着她极度的惊恐和慌乱,欣赏够了,才轻声道:“可惜你算尽了机关也没有用,你窥到那么一点点先机对你来说不但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成了你的催命符,让你成了最大的笑话。因为,就算你知道我会成为皇后,但却一直天真的以为我会嫁给废太子,你处心积虑的把我养在兰家,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最后还让陛下把我赐婚给郑大人,想让郑大人和太子殿下因我而反目成仇,你可真真是好笑,你这一生都像是个笑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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