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这个贱人,恶毒的贱人!”兰贵妃目光散乱,疯了一样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那些男人眼睛都瞎了才会喜欢你这种恶毒的小白花,你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兰妱看着疯疯癫癫的兰贵妃,她不知道白莲花和绿茶婊是什么,不过从她嘴里这般满是恶意的说出来,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吧。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兰妱看着这位多年宠冠后宫的女人,倒是莫名的有些厌极生乐了,她怎么好意思用这句话骂别人?
她自己才是除了一张脸,脑子就跟有病似的吧?
她一直觉得兰贵妃脑子有问题,以前是不想理会她,可知道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摆布了自己一生之后,她倒是真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了。
她表情认真道:“贵妃娘娘,你说我只有一张脸,什么也没有,那你觉得你自己,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说来也让我见识见识一下。”
兰贵妃怔怔看着她,像是受了蛊惑般,道:“我有什么?我才是女主,明明我才是女主,我是穿书的,明明我才是拥有金手指的人,你不过是个纸片人,明明你的机缘已经被我掐断......”
兰妱的额角跳了跳,纸片人,她不知道纸片人是什么意思,可是纸片纸片,没有血没有肉,单薄苍白任人拿捏,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纸片人。
兰妱道:“所以当年你没有死,还的确如你所说,看到了一些先机?但是你只看到了我成为皇后,却没有看到我成为了谁的皇后,是吗?哦,你还看到了最初我救废太子之事,知道他送我的那颗佛珠,就是那件事让你坚持认为我是嫁给了废太子,是吗?”
兰贵妃听完兰妱的话面上浮现出一阵一阵的痛苦之色,她喃喃道:“是,是我弄错了,否则我定不会让你嫁给郑愈,我定能及早的阻止这一切,定要一开始就除了郑愈.....”
虽然兰妱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确认之后还是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秋双,秋双便上前递了一杯绿幽幽的茶到兰贵妃面前。
兰贵妃盯着那碗茶,兰妱道:“喝了吧,喝了她你大概就能清醒些了。”
兰贵妃机械地伸手接过,兰妱看着她喝完,茶杯掉到了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兰贵妃抬起头来,只是此时她看向兰妱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散乱,而是慢慢盈满了怨毒之色。
兰妱看她终于清醒,笑道:“重生,你刚刚说的是这个词吗?既然你说我是重生的,那么我就告诉你上一世的真相吧。上一世,兰妃死后,兰氏一族就被流放到了北疆,你不会忘了,承熙十年,陛下,郑大人他就已经在北疆了吧?上一世,我早在北疆就和陛下成亲了。”
“这一碗药,是哑药,以后你再不能用你那张嘴仗着你那么一点先机四处造谣撞骗,装神弄鬼了。纸片人,既然在你眼里,别人都是纸片人,只有你自己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那以后你便去浮真寺好好度过你有血有肉的后半生吧。哦,还有,你说我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她扔了一面铜镜到她面前,道,“可是你,原先的脸就不如我,现在,你连一张脸都没有了。”
兰妱说完就转身而去。
浮真寺是刑罚寺,皇家宗室或者勋贵世家犯了大错的女眷就被扔进去,在保证不让你死掉的前提下每日里逼迫着你去做最大强度的工作,除非有皇帝的特赦或者皇后的懿旨,否则只要一踏进去,就永远都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
而且浮真寺根本就不在京中,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之地。
兰贵妃当然知道浮真寺是什么地方。
她尖叫着扑向兰妱,却被秋双一脚踢翻在地,而此时她喉咙也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刚刚尖叫时也只发出了沉闷的“咿咿”,她伸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对着门口离去的背影目眦俱裂,终于承受不住,疯狂的开始砸起房间里的东西来,可房间简陋,连桌子都是固定在地板之上的,她痛苦到想要爆炸,无处可发泄,最后竟只能疯狂的以头撞着木墙才能发泄自己的痛苦直至彻底晕了过去。
兰贵妃再赐醒过来时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她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茫茫的风沙砾石,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只是她尚未来得及狂喜就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就听到头顶一个粗壮的婆子道:“醒了就干活了,还当你自己是贵妃娘娘呢?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看到那个人没?”
粗壮婆子手指向了不远处,对着一个黑瘦如柴身形佝着满脸褶子的婆子道,“那个你也认识吧?婚前不守妇道勾引泰远侯的那个泰远侯继室,下毒害前头夫人小公子的那位,来了也没到一年,就是那样了。不出三个月,我保你也......”
兰贵妃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
兰妱出了关押兰贵妃的房间,就看到了外面面色惨白的废太子朱成祯。
她一出来,朱成祯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她,直到她走近,就低声道:“你跟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问的,自然是兰妱重生,前世她也是嫁给了郑愈,是他的皇后一事。
“当然是真的。”
兰妱满是嘲讽的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以你的心机,怎么会猜不到前世的真相?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这么自欺欺人的时候。”
她说完就越过了他径自离去,朱成祯失魂落魄的看着她的裙裾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他僵硬的回头,想再追一会儿那个身影,却不想就看到了门口候着的一人,是他的皇兄,现在的皇帝陛下郑愈。
他看到郑愈瞥了自己一眼,但随即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目光很快移开,朱成祯的拳头紧紧捏起,牙根紧咬,他想说些什么,可身边却响起了看管他的太监尖利的声音,道:“淮庶人,您也该回去了。”
***
郑愈瞥了一眼朱成祯之后,目光就一直锁在了兰妱身上,一直她走到自己身边,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不赞同道:“你问兰贵妃话也就罢了,何必要让那人也过来?”
这人,他看多一眼都觉得厌恶。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那是因为他嫉妒他比自己更早认识阿妱。
兰妱知道他厌恶朱成祯,微皱了皱鼻子,笑道:“我一想到以前兰贵妃编织的那些谎言就恶心,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想到废太子脑子里还有那个谎言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定要他亲耳听到兰贵妃以前那些话都是假的我才能完全释然。”
就是兰贵妃以前说前世她入了东宫,被朱成祯独宠,成了朱成祯皇后一事。
她的话也成功的恶心了郑愈。
想到朱成祯刚刚看阿妱的眼神,那厌恶差点就克制不住,那人曾经肖想过阿妱,他现在脾气到底是有多好才只是让人日夜折磨着活得他,而不是送他去见阎罗王。
兰妱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不悦,非常不悦中,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唤了声“陛下”。
郑愈回过神来,看向兰妱,神情总算从冷厉中柔和下来,道:“刚刚可吓着了?”
兰妱:......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郑愈做了皇帝之后越来越不正常了,自己不过就是见一下兰贵妃,身边还有秋双跟着,能怎么吓着?
想到这个兰妱也有些烦恼。
他现在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就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冷着不行,热着不行,离得远了一会儿看不见也不行......他是那样一个人,前一刻面对朝臣时还硬得跟个石头一样面色吓人,一转身对着自己就能一脸温柔宠溺,最初兰妱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可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不自在了。
她怕他越来越夸张。
她觉得现在这样是不正常的,而且夜晚的时候他也实在太过需索无度,她怀疑若不是怕她身体吃不消,他怕是还会更夸张。
她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对她冷淡,整日绷着脸,一生气可以三个月不理她的那个郑愈了......呃,三个月有点长,几日还是可以有的,好歹有个喘息的时间。
她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好好跟他谈谈,可是不知为何,明明她已经想好了措辞,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就会很没骨气的软了,然后浑浑噩噩的,竟然,竟然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的缠绵,甚至谈到了床上去,最后还是自己受罪。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呀。
不过那个留着以后再想吧,现在迎着他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哄他,道:“嗯,还好,知道陛下就在外面,臣妾就不会害怕了。”
他的面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第87章
番外:郑远一
这两年, 郑远的身体越发的差了。
郑远本名郑愈,原泰远侯府的嫡长子, 只是那个愈字被人用了,他向来也都是“阿愈,阿愈”那么唤自己表弟兼师弟的,哪怕后来两人的真正身份公布于世,他也不觉得郑愈那个名字是自己的, 所以索性就抽了自己法号上的一个字, 改了名字叫郑远。
他三岁的时候身体被他继母落了重毒, 差点身亡, 好在临死之前东明大师寻到了他,算是勉强救回了一条命, 但中毒太深, 身体却是从此破败不堪, 平日里也只能靠轮椅行走。
这日他师傅东明大师召了他, 递了一封信递给他,道:“你本是尘俗之人, 强行遁入空门, 并无益处,你留在寺中, 大约用不了两年,这身体便会彻底尘归尘,土归土了。前几日,我收到了原绎师弟的信, 他说他寻到了几味药草,或可解你身上的余毒,你蓄了发,便去药衣谷看看吧。”
“师傅。”
“你不必多说,你知道你师叔为了你的毒这些年都在药谷潜心研究,足不出谷,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些苗头,你莫辜负了他的心意,你却出去吧,收拾了东西明日就出发吧,我要闭关,也不必过来跟我告辞了。”
郑远刚想说什么就被师傅打断了话,他瞅了一眼已经阖上了双眼,一副‘我是高僧,你莫打扰我,快速速离去’的师傅,嘴角抽了抽。其实他没想说自己不去啊,他想说的是去就去,干嘛要蓄发啊?
不过他知道自己师傅的性子,而且于他来说,蓄不蓄发也没什么所谓,他其实对什么都不太有所谓。所以师傅他老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也就应下了,谁叫他性子好呢。
他们师兄弟三人,周原,郑愈,还有他,性子最好的大概就是他了。
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的周原&郑愈:什么?!
***
三个月后,郑远出现在了药衣谷。
他依着记忆深入了谷腹,寻到了师叔住的处所,入目的就是荒凉又空寂的几排院落。
他皱了皱眉,进了院子,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要不是看到院子里地面洁净,还晒着些药草,他真怀疑这里是否还有人住。这里瞅着哪里还有当年热闹的药衣谷的影子。
他唤了一声,一副世外之人的语气道:“师叔,您老人家可在?”
没人应声。
倒是山林草丛里隐约有窸窸窣窣小动物的窜动声,还有虫鸣之声,越发显得空寂和寥落。
他再唤了一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了白色衣裳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纤细瘦弱,头上簪了一朵细细的白花,身上也应该是孝服。
“阿棠?”郑远略有些迟疑道。
他已经多年没来药衣谷,当年离开时师叔的女儿原棠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前这个,估摸着也有十五六岁了,不过隐约间,眉眼倒是一样的。
“明远师兄?”小姑娘开口,没有否定,又唤“师兄”,显然就是郑远口中的阿棠了。
阿棠看了郑远一会儿,就道:“阿爹过世了。”她面上并无什么悲伤,像只是在告诉他一件事实而已,就跟说“阿爹他出门了”那般。
郑远有些吃惊,世外高人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裂缝。
阿棠认真的看着郑远,续道,“三个月前阿爹帮明远师兄你试药,中毒身亡了。不过,师兄你也不必内疚,阿爹之前身上就已经中了上百种的毒,早就已经离鬼门关不远,活着也是受折磨,你那些药不过就是踹了他最后一脚,或者还帮他解脱了。”
郑远:......
他师叔原绎嗜药成迷,或者说成魔,他编撰《药医典》其中每样药草有毒没毒的他都尝了个遍,其实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郑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自己永远都爬在鬼门关,对生死早就看得很淡,倒是也很能理解常人都不能理解或接受的原绎的行为。
他想开口安慰小姑娘几句,可看她的样子,委实不需要那客套的几句。
阿棠道:“阿爹临终前交代我了,让我给你治病。”
郑远:......
他看着小姑娘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子,想说,你给我治病?
他师傅东明大师不仅是得道高僧,医术也超群,就是他自己,久病成医,于药学和毒这一道上,就是宫里的御医也是比不上他的。
可是他对上小姑娘认真到有些倔强的眼神,眼底却又带着些祈求和脆弱,他想到她刚刚丧父,虽然撑了小身板故作坚强,但此时肯定还是脆弱的,也必定十分在意她父亲的遗命,所以他吞回了已经到了口想要拒绝的话,只道:“好,那就麻烦师妹了。”
他这身体,反正大概熬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她想治就治吧。
他看出来,她大概是很寂寞或者无助的,这茫茫大山,父亲刚逝,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说不定还有什么豺狼虎豹的溜达进院子,反正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也的确需要找个地方静养,那就留下来陪她一段时间吧。
到底就是个小姑娘。
当年若不是师叔,他这条命也早就没了,更何况,他还是为了给自己解毒试药草才去的。
***
一个时辰后,两人相对而坐。
桌上有两盘炒野菜,卖相还不错,郑远的面前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
菜是阿棠炒的,药也是阿棠给郑远准备的。
郑远在小姑娘巴巴的目光下,夹了一口菜送到了口中,然后握着筷子的手和口都有一刹那的凝滞,不过只不过就那一小会,他就接着面不改色的咀嚼了几口,吞了下去。
对面的阿棠松了口气。
他放下了筷子,问道:“我记得这药谷不是还有几个师兄弟吗,如今怎么只剩下了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