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被拖出去的时候,整个县衙门都弥漫着他的惨叫声。
“张宇,你个老不死的,爷已经赔钱了事了,你还不依不饶的!嗷呜,救命啊,爹!!!”
张宇听着板子入肉的声音格外的舒心畅快,手中的令签一抛。
“沈烨辱骂县官,再加五棍。”
霍长歌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太担心。
沈烨这货从小是在衙门混熟的,那些衙差手里有个轻重,就是让他受些皮肉苦,出不了事儿。
霍长歌回到家的时候,霍如安已经在堂中焦急的等待着了,霍长益自然也在。
两人想来已经是得到了消息了,瞧见霍长歌平安无事的回来,都上来关心几句。
霍长歌脸色很难看,环顾四下,忽然道。
“都下去,我有话要和大伯父和三弟说。”
堂中的仆从面面相觑,随后退下。
门被关上。
相比于面色紧张的霍长益,霍如安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长歌怎么了?要和我说什么?”
霍长歌没有理会霍长益,而是对着霍如安说。
“大伯父,您是长辈,我还小辈,论理我是不能说你什么,更加不能指责您什么,但是有句话我要告诉您。”
霍如安闻言,面色微冷。
他也端出了伯父的架子,质问霍长歌。
“长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大伯父,难道关心你也有错了啊?”
霍长歌没理他,继续道。
“大伯父,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你也姓霍,霍家的荣辱同样和你息息相关。你以为我和父亲出事了,东府就能独善其身了吗?”
霍长歌说完,转身就要走。
霍如安一时情急,猛地抓住了霍长歌质问。
“你把话说清楚!你觉得这次是我设计陷害你的!”
霍长歌冷哼一声。
“人在做天在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心里知道,我父亲那里自然也会知道。”
一听见霍长歌提到霍青山,霍如安脸色更加难看。
他现在对于霍青山是又惧又怕。
然而霍如安还来不及说话,一直在边上没什么存在感的霍长益忽然抱着霍长歌的裤腿大声哭道。
“二哥,二哥,我认错,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否则父亲一定会把我逐出家门的!”
霍长益哭得满脸泪水。
“二哥,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求求你饶了我,我只是被大伯说动了,我什么也没干啊!”
霍长歌听了这话,怒极反笑。
他一脚把人踢开。
“你什么也没干就能让我和人对簿公堂了,要是你干了什么,我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他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霍长益追在后头,再次抱住霍长歌的裤腿。
霍长益心里清楚得很。
身为庶子,谋害嫡子,还险些将家族牵扯进去,多大的罪过!
“二哥,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一时嫉妒,为什么你就那么贵重,我就如此轻贱!”
他大哭嚎啕起来。
“可我是你的弟弟啊,哥,你不能看着我死!”
霍长歌叹口气。
“霍长益,人之所以为人轻贱是因为自贱。堂堂正正往上爬,谁阻拦过你的去路?好自为之。”
说完,霍长歌再次把人踹开。
霍长益被踹了两脚,趴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但他还是哭喊着。
“二哥,你不能不管我啊!”
霍长歌却再也没有回过头,多看他一眼。
两边的下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可是谁都没有上去扶。
谁能想到,寻常能和下人说说笑笑的二少爷,发起火来,也是如此可怕的。
府中,有人看着热闹,有人却是战战兢兢的。
果不其然,大约两刻钟之后,霍长歌身边的书童周正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架走了平时府里头几个管事的。
很快,霍长歌又传出话来,召集府中所有的下人去花园集合。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十几个家丁高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圈。
最上首的亭子里,霍长歌在喝酒。
圈中,霍家老宅几乎所有的管事都被按在凳子上。
霍长歌已经喝得半醉,他给周正使了个眼色。
周正立刻会意,对着所有人高声道。
“这几个东西背主弃义,竟然连二爷都敢出卖陷害,酒里下药,遣走下人,意图让二爷赶不上考试。”
周正吸一口气,声音更高,带着出离的愤怒。
“作伪证,偷放假证种种,实在是可恶!你们好好看着,背主的下场是什么!”
棍棒毫不留情的击打着身体各处,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
先是高亢,紧接着一声比一声微弱。
霍长歌一杯一杯喝着酒,目光死死地望着那一张张逐渐被鲜血弥漫的躯体。
十数火把之下,亮如白昼。
霍长歌清清楚楚的看见,鲜红一片弥漫开去,蔓延,流淌……
一直到真的变成了一摊烂肉。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微微战栗着。
“统爷,我好怕,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系统想了想,生硬的安慰道。
【宿主别怕,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想想你平时吃的猪肉、羊肉、牛肉,你也是把他们嚼碎了吞下去的,你害怕过吗?】
霍长歌没有被安慰到,抖得更加厉害。
呕——
他发誓,再也不吃肉了。
一个月内不吃!
第31章
县太爷府的相识宴完了之后, 霍长歌再离开之后,去了一趟沈府。
沈烨趴在床上, 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床边, 一个红袖侍女正在用鹅羽扇子轻轻的给沈烨的背上扇风,让他能够稍微好受些。
当报霍长歌来的时候, 沈烨也不叫唤了。
他身子一挺,兴奋的就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结果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幸好那个红袖侍女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把扶住了沈烨, 一用巧劲儿, 把人掀回了床上。
沈烨也顾不上疼,赶紧吩咐。
“快去, 快去,把长歌叫进来。”
霍长歌就在门外,听见沈烨的叫声就顺势走了进去。
那红袖侍女瞧见外男进来,便起身, 对着霍长歌施了一礼,随后放下鹅羽扇子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其他的人也都退尽了, 就只剩下霍长歌站在那儿。
沈烨连忙笑着对着霍长歌招招手, 让他到床上坐。
霍长歌也不和他客气,赶忙脱了鞋子爬上床, 掀了掀沈烨的衣服, 笑着道。
“我瞧你生龙活虎的伤得其实不重, 干嘛成日里嚎的阖府上下都听见。”
沈烨眯着眼,哼哼两声。
“我爹没事就想着教训我,这次肯定是他授意的。否则张宇算得上我世叔,绝不会对我这么狠。”
沈烨撅着屁股挪了挪位置,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
“我这不是叫给我爹他老人家听的嘛?”
霍长歌失笑。
沈烨这分明就是想让沈老爷心疼。
不过沈烨还真的猜着了,沈老爷果然是心疼了,否则也不会特意让霍长歌来一趟。
“我明个儿一早就走,京城家里还有好些事,我娘这么久不见我,已经派人送了三封家书,怕是再不回去,得被她的书信活埋了。”
沈烨闻言也是一笑。
他忽然抓住霍长歌的手,促狭一笑。
“你带我走?”
霍长歌闻言,应道。
“好啊。”
沈烨没想到霍长歌答应的那么爽快。
就听见霍长歌继续道。
“不过你这样能走动吗?今晚三更,你自己从你家角门出来,我派人接应你。”
两人就这样商定好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
霍家老宅同来时一样,浩浩荡荡七八辆马车,朝着帝都而去。
其中,霍长歌的马车车厢里多了一个人,正趴在鹅羽软垫上呼呼大睡。
正是昨天就从家里逃出来的沈烨。
周正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担忧的对着霍长歌问。
“二爷,咱们就这样把沈家的独子偷出来了,会不会……”
霍长歌本是想邪魅一笑的,可他笑出来的表情总觉得是在勾引人犯罪。
“我可是收了沈老爷一万两给他养儿子,沈老爷是真大方啊。”
赚的盆满钵满的霍二少爷,拍了拍自己随身的小荷包,放下帘子。
回去的速度想比于来时总要快一些,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霍家的车队已经碰上了在城门外接人的霍家仆从。
进了城门,沈烨不愿意去霍家叨扰,直接去了沈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
霍长歌也不勉强,毕竟别人家里总没有自家的下人用着舒服。
更何况此番回去家里怕还要大闹一场,让沈烨看见了也不好。
霍长歌下了车,骑上马,又吩咐周正将沈烨送到了才准回来。
看见霍长歌让出了自己的马车转而骑马,后头车厢里的霍长益忽然撩起帘子。
他讨好的对着霍长歌笑笑。
“二哥,不如到我这里挤挤,反正很快就要到家了。”
霍长歌没理他。
不过半个时辰,车队就已经到了霍府大门口。
霍府大门大开,霍夫人和霍老太太都在外面等着。
远远看见霍家的车队,霍夫人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扶着丫鬟,紧走几步迎上去。
“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刚看清楚骑在马上的霍长歌,霍夫人的眼泪就如长河之水哗哗直下。
霍长歌看见母亲,赶紧翻身从马上下来,跪在霍夫人面前道。
“长歌给夫人请安了,夫人长乐平安。”
霍夫人赶紧将儿子从地上扶了起来,连声说道。
“你好我才能好,让娘看看。”
说罢,霍夫人上上下下瞧着宝贝儿子,见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又捧着他的脸叹息。
“那些奴才果然不用心,才几天功夫,都瘦成这样了。”
霍长歌浅笑。
“那母亲再将我养回来便是。”
这样说着,后头霍长益的马车也到了,霍长益赶紧下车,上前给霍夫人请安。
他心里有鬼,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人还没有跪下去,霍夫人已然扬起手,当作所有主子、下人的面就直接给了霍长益一个耳光。
“不用跪我,我可消受不起,免得你事后觉得委屈了,还要从我儿子身上找回来。”
这一耳光下去,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霍长益深觉受辱,眼里含泪望着霍夫人。
“夫人……”
霍夫人面露憎怨得看着霍长益。
“不要叫我,有什么话同你爹说去!”
霍长益眼眶深红,低头垂泪。
一旁的霍长歌见事情不好,赶紧阻止。
“娘,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他转头,冲着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樱眨眨眼睛。
“夫人忽然有些头晕,春樱,随我扶夫人进府。”
春樱也反应过来自家夫人说错话了,赶紧搀住了霍夫人的另一边,两个人几乎是架着霍夫人往前走。
到了大门口,霍老夫人站在那里。
霍长歌立刻对着老夫人笑道。
“老祖宗,夫人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外头太阳太晒了,我先扶着回去歇一会儿,稍后再来给老祖宗请安。”
霍老夫人挥挥手。
“你娘要紧,不用着管我。”
回到院子,霍长歌陪着说了会儿话。
不一会儿便传老爷回来了,让霍长歌去书房。
霍长歌挥手让小厮先下去,趁着房里只有春樱在,劝他娘一声。
“娘,把人从我爹书房里撤回来,这种事情往后千万不要再做了。”
太影响夫妻感情。
虽然他爹未必不知道,也包容了、体谅了。
但是说到底,被妻子安插的人日日这样盯着,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霍夫人顿觉委屈。
她这都是为了谁啊,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还对他说这样的话。
可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委屈,因霍长歌前脚刚走,就像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霍老太太那边就派人把霍夫人请走了。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屋子里的人都已经撤干净了,就连平时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流苏都只是将霍夫人送到了屋子门口。
霍夫人走进昏暗的屋子,就看见坐在上首的霍老太太。
老太太八风不动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上下嘴皮子一碰一碰的,像是在默诵经文。
霍夫人走到老太太面前站定,低低唤了一声。
“老太太。”
霍老太太嘴里的念经声停了,只冰冷吐出两字。
“跪下。”
霍夫人微愣,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老太太大概是为了她安插人在霍青山书房,还偷了霍长歌寄过来的家书。
但是。
霍夫人,忽然重新站起来。
“老太太,我没错。我心疼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难道我要不闻不问,任由人作践我儿子!”
霍夫人的眼睛里有泪,为母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