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邺立即给了霍长歌一个白眼, 仿佛在说, 可能吗?
霍长歌挨了一个白眼,也觉得自己这是想多了。
他叹了口气, 半天才对着自家大哥说道。
“大哥放心,我会好好考试的。”
霍长邺点点头,目送霍长歌走进试院大门。
正好在这个时候,一个考生被从门里拖了出来, 两个衙役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那个考生挣扎着踮着脚, 却还是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放开我, 我知道错了,朱大人, 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没用, 那个考生脖子上被拷上了三斤重的大枷, 让他跪在试院门口。
霍长歌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正好就看见了这样一场戏。
霍长邺走过来,拍拍他脑袋安抚道。
“那是考试作弊被查到的,要在试院门口枷到考试结束,用以震慑考生的。”
霍长歌点点头,半点儿也不觉得这些人可怜。
没这个金刚钻还要揽这个瓷器活,活该被枷,好好做人会死吗?
霍长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后他一步的霍长益见此脸色发白,似乎是有些害怕。
霍长邺扫了一眼霍长益继续说道。
“这一次的学政是朱大人,这人虽然严厉但是一向来刚正不阿,不用担心什么。”
霍长歌点点头,知道自家大哥这话是说给霍长益听的。
虽说霍长益在霍家并不受宠,但是也从未出过被仆从□□,被兄弟欺侮的事情。
哪怕是霍长邺不喜欢他,在心里也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的。
只是很多时候,霍长益总是感受不到这些,他喜欢和人比,喜欢和人争,却从不去看看自己拥有的。
对于这些霍长歌只能默道一声,自求多福。
霍长歌走进试院内,很快就过了检查。
按照道理,作为学政的官员一般不必亲自到场监督,只需要由当地学官在场监督便可。
可是这位朱大人一向来做事一丝不苟,不但亲自到场,而且每一步都要亲自监督,丝毫不给那些想要投机取巧者一点儿门路。
霍长歌其实知道这位朱大人。
这位朱大人原名叫做朱皓,进士出生,霍青山的门生。
也因寒门出身,苦苦熬了十六、七年才爬到如今正三品翰林学士的位置。
不过此番院试,入选的生员都将会是他的门生,想必将来这位朱大人也将步步高升。
霍长歌记得清楚,这位朱大人是他老爹众多门生之中,少数几位愿意为了霍家说话的人。
当时朱皓因为为霍家求情,导致被连坐。
虽然不至于丢了官职,但是却外放闽南十年,一直到霍长歌死去的时候,这人都没有重新回到京城。
霍长歌对着这人的印象不错,不过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毕竟如今朱皓作为学政,对方并没有将他认出来,他现下自己凑上去反而让对方难做,也丢了自己的面子。
因而,霍长歌仿佛不认识一般,只是如旁人一般略略行礼,就直接从朱皓身边走过。
朱皓瞧见霍长歌走进试场,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隐隐闪现出一抹赞许之色。
身边的学官一直在关注这位学政朱大人的表情,当看见了朱大人的脸上表情变化的时候,学官连忙笑着问道。
“朱大人似乎对于那位考生很有好感?”
那位学官正要去找霍长歌的名字,却被朱皓冷眼望了眼。
“本官对于所有考生全都一视同仁!”
那位学官立刻点头哈腰,大赞朱皓公正严明。
朱皓没理他。
第一声锣响的时候,试院的大门就立刻关上了。
试院的大门上了封条之后,一队官差手持刀戟,庄严站在门口。
周正看着仍旧站在那里的霍长邺,低声说道。
“大爷,二爷已经进去了,您要不先回去,小的在这儿等着就行。”
霍长邺没理会他。
周正不禁摇摇头,叹了口气。
考试一连三日。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最后一门策论,霍长歌正在写,忽然一道阴影覆盖下来。
霍长歌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朱皓。
边上的其余考生也是将目光望过来,一个个脸上或带着激动,或带着紧张。
唯有霍长歌不过看了一眼,重新低头,继续书写。
朱皓看着霍长歌的表现满意点头,再看霍长歌所写策论,眼前一亮。
但是朱皓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他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转身离开。
跟在朱皓身后的一众学官面面相觑,并不怎么明白,这位提督学政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
倒是霍长歌反而成了并不在意对方满不满意的那一个了,考试之前他接收到了系统的一个主线任务。
这一次,系统倒也没有为难霍长歌,只是要求考过院试,选为廪生。
因此,霍长歌并不十分紧张。
终于,当试院的大门再一次开启的时候,所有人都引颈盼着自家的考生从里面出来。
周正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霍长歌从里面走出来,他心里有些着急。
“大爷,二爷是不是还没有写完,到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另一边,霍长益早从试院里头走出来,被下人搀扶着回客栈休息了。
霍长邺面色不变,双手却是紧握成拳。
他冷冷说道。
“再等等。”
就在这时,霍长邺忽然看见了从试院之中走出来的霍长歌。
他加紧几步朝着霍长歌快步走去,却见霍长歌刚刚走出试院几步,整个人飘飘忽忽,脚下一轻,整个人险些栽下台阶。
幸好霍长邺已经快步走来,急忙抱住了已经晕倒的霍长歌。
高升楼的后院,天字一号房。
大夫给霍长歌诊了脉,捻着胡子半晌不语。
周正焦急万分,但是苦于霍长邺没有开口,他也不好说话,只能焦急的原地转圈。
终于,大夫开口对着霍长邺说道。
“公子不必担心,小公子想必是累坏了,只是睡着了,等到睡醒了想必也就无碍了。”
霍长邺点点头。
“我弟弟一向来体弱多病,还是请大夫为我弟弟开一剂补药。”
大夫也不拒绝,笑着写了张药方。
“小公子科考辛苦了,这方子乃是我祖传的,等小公子醒了之后好好再调养几日便无大碍。”
大夫写好了方子,周正连忙上前双手接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道。
“大夫,不知道我家二爷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大夫捋着胡须,摇摇头。
“这可说不准。”
不过他看得出来周正的焦急,便对着霍长邺说道。
“不如这样,我等到明日午时,若是明日午时小公子还未醒来,我再想法子。”
霍长邺点头,让周正同大夫去取药来煎。
周正送了大夫走出了后院,便看见大堂里头不少人乱成一团,瞧见周正身边带着一个大夫,皆是围了上来。
原来,夏日炎炎,这一次考试下来,号房之中没有饮食不供水米,更加不会有冰块消暑。
加之考试紧张,夜不安寐,于是三天下来不少学子都是病了。
现下倒是要请个大夫都算难了。
周正自然不会让那些人把这大夫带走,毕竟自家少爷还没醒呢,药也没有抓。
一时间,一群人险些闹了起来。
幸好霍长邺走了出来,见此状便也算大方,让那大夫先去帮着别人看病,看完了再回来天字一号房。
至于抓药的事,既然有药方在手也不一定要大夫亲自前去。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这是霍长歌的长兄,这般行事,无形之中也为霍长歌积攒了不少的声望。
霍长歌这一觉睡的挺长,大概到了第二日傍晚,才幽幽醒过来。
一旁的大夫刚在床边排开了针灸所用的针包,霍长歌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霍长歌入眼便看见便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捏着针朝着自己扎过来,下意识的就想要一脚踹上去。
第44章
就在那一脚刚刚要踹过来的时候, 大夫大概是遇到惯了这种事情,他赶紧退后一步, 躲过了霍长歌那一脚。
霍长歌满头大汉的从床上坐起来, 一脸惊恐的望着房间里的一群人,呢喃道。
“我还没考完!”
霍长邺见他这样, 便知道霍长歌这是做噩梦了。
他坐在床边,宽大的手掌放在霍长歌的额头上,低沉着嗓音说道。
“没事了,已经考完了。”
霍长歌喘了喘,额头上汗涔涔的, 他的瞳孔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有些懵懂的转头望着霍长邺。
半晌,霍长歌才反应过来, 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大哥。”
霍长邺点点头。
“嗯。”
霍长邺从周正手里接过了湿毛巾,给霍长歌擦了擦脸,扶着他重新睡觉。
掖了掖被子,霍长邺说道。
“累的话再睡一觉。”
霍长歌侧过头, 看见那个大夫手里仍旧还拿着针,心里一抖, 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回望霍长邺, 弱弱的问道。
“那大夫不会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拿针扎我?”
霍长歌眼角的余光扫向大夫,就看见大夫对着他咧嘴一笑, 露出一嘴白牙。
霍长歌又是一哆嗦。
然而他哥却是很平静的摸了摸他的头。
“长歌听话, 你中暑了。”
老大夫这个时候走到了霍长歌的身边, 对着霍长歌和蔼的笑笑,手中的针被阳光一照,反射出锃亮的光。
“小公子,扎了针你才能好起来,中暑是大事,现在天气炎热,若是不好好休养,可要出人命的。”
被老大夫这么一恐吓,霍长歌瘪瘪嘴,眼神缓缓卸向了坐在床边的霍长邺。
霍长邺忽然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一旁绞着毛巾的周正无比沉痛的看了一眼霍长歌,无奈的摊了摊手。
“二爷,您从昨晚开始忽然发高烧,大爷都快急死了,所以您还是乖乖听大夫的话。”
霍长歌欲哭无泪的望着周正走出了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霍长歌有种自己是落入容嬷嬷手中的紫薇的绝望。
院子里的凉棚下,石凳上摆上了瓜果茶点,霍长邺坐在那里喝茶,身边坐了几个人,全是周正不认识的。
周正不敢上去打搅,只好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蹲下,防止霍长歌随时随地需要他。
凉棚下。
几人望着如今一身嗜血之气的霍长邺皆是不解的摇头,窃窃私语一番最终,中间年纪最大的男子开口道。
“长邺,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父亲从去年开始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很想你。”
霍长邺闻言,点点头,但是脸上仍旧一片淡漠。
“我等有空了会回去看望邵先生。”
听到这话,邵立任微微皱眉。
这话一听便是敷衍之词。
虽然他此次并非是特意来找霍长邺的,而是陪着几个师弟前来考试的,但是此番遇到了霍长邺,对方未免也冷漠了一些。
邵立任深深吸了口气,冲着霍长邺问道。
“你这一天天的有什么事情要忙?我看你闲的很!”
邵立任的身材看起来不像是南方人,反而有北方人的魁梧。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狠狠地瞪着霍长邺,咬牙切齿的说道。
“自从你一年多前对着父亲说你要离开,就再也不见踪影!父亲为此气病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事情要忙的!”
几人之间的气氛时间冷凝下来,有种炮火满天飞的错觉。
霍长邺没有说话,忽听见天字一号房之中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霍长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紧紧盯在了天字一号房的房门上。
至于一旁的邵立任到底在说些什么,霍长邺早就已经听不见了。
邵立任气得不行,但是又不能对着霍长邺做些什么,只能勉强压下火气问道。
“里头是什么人?”
霍长邺还算敬重这个师兄,倒不至于真的不去理会对方。
“我弟弟。”
邵立任吃惊。
他很清楚,霍长邺最疼爱的便是他那个素有纨绔之称的亲弟弟,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也会来考院试。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霍长邺,却还是客气的说了句。
“希望你弟弟能中。”
霍长邺闻言,唇角扯开一抹弧度。
“会的。”
邵立任看着霍长邺这样十分不解,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长邺,我素来知道你的才能,我父亲着实属意于你,曾说过能继承他所传者唯有你。你万万不要辜负他啊。”
霍长邺目光仍旧紧紧盯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
就在这时,房间门终于打开了,大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去打一桶热水来,小公子洗个澡,出身汗就没什么事了。”
坐在门边的周正立刻去办,而霍长邺也站了起来,走过去。
离开之前,对着邵立任道。
“我从未想过继承邵先生,不过寻常求学而已,我感恩先生尽心教我,却不能为此以此生报答于他。”
说完,邵立任刚回味过对方的意思,就瞧见霍长邺已经走进了天字一号房。
砰地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邵立任见此,当即砰地一声,手中的杯子砸在了石桌上,猛地站了起来。
身边的师弟见此,赶紧拦住邵立任。
“师兄莫要生气,先生已经说了,此番前来若是能够劝得动长邺师兄便将他带回,若是不能便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