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你回眸——言祁
时间:2019-03-07 09:56:03

  忙碌了一天,晚上有个局,推都推不掉。
  有什么办法呢?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
  我喝了很多酒,你知道,有些酒不得不喝,有些人不得不应付。
  结束时,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卫生间里吐得死去活来。
  有人拍拍我的肩,问我没事吧?
  是台里的女同事。
  我摆摆手,说没事,让他们先走,我家就在附近,可以自己走回去。
  尽管他们不放心,却还是拗不过我的执着。
  我骗了他们。
  其实我家不在附近,反而离这里很远,坐地铁要坐将近一个小时。
  可是,我突然很想一个人走一走。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一个老乡聚会上,我同样喝了很多,那时候的酒量远没有现在好,难受自然加倍得来。
  我蹲在路边吐,吐得死去活来,有人拍拍我的肩,问我没事吧?
  我回过头去,看见那样一张侧脸,其实并不温和,但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笑了笑,递给我一张手帕,灰色的,角落里纹着几个英文字母。
  后来,我喝醉过很多次,也吐过很多次,也有很多人拍我的肩,他们微笑,或是担忧,关心地问我:你没事吧?
  可是再没有一个人愿意递给我手帕,坚持把我送回家。
  那天在宿舍门口分别时,他说:“你叫倪霜霜是吧?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如果,你一开始,不是抱着那样的念头。
  他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隐忍怒气。
  他其实没有说他喜欢我,他只是说:“霜霜,我们在一起吧。”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为此暗暗窃喜,为他奔波劳碌。
  对他来说,我可能不像个女朋友,倒像个不要钱的跑腿小妹。
  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唾弃不已,原来,那时候的喜欢,竟然可以那么卑微。
  我沿着街道一直走,高跟鞋磨破了脚,我把它脱了,提在手上,光脚而行。
  我一面走一面唱着歌,唱得忘乎所以。
  路人大概在想,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女人?
  我的肠胃一直不太好,上大学时,吃一顿小龙虾可以拉好几天肚子。
  或许今天晚上的酒太烈,我的肚子疼得不行。
  无可奈何,我只能拨通了张天的电话,好友们都已有家室,打扰她们的夜生活着实不算是闺蜜所为之事。
  张天火急火燎地赶来,见面就把我训了一顿,我咬着唇,颤声道:“别说了行不行,麻烦您行行好,把我送去随便哪个医院。”
  张天把我扶上车,一路疾驰去了最近的医院。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跑上跑下,排队挂号,一刻也停不下来。
  手机响个不停,是觅觅打来的。
  “霜霜,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没事,是张天那小子告诉你的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嘴?”
  觅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难道一直不知道,他喜欢你吗?”
  我放下手机,脑袋一片空白,觅觅说他喜欢我,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喜欢我。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人喜欢我。
  他只是每次抱怨我拉他做苦力,却还是任劳任怨;他只是每次嘲讽我相亲失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下一次依旧还是要打来:他只是在每次涨工资时,请我大餐一顿,美其名曰救济穷人。
  他只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每次都及时出现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跑过来的身影,眼眶一阵发酸。
  那年我得知那人的近况,通过银行卡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我并不是要他回心转意,也不是要他内疚后悔,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我一腔热血被人辜负,不甘我一颗真心被人践踏。
  如今,我终于可以扔掉六便士,去追寻我的月光了。
  *
  (赵屿番外)
  “经理,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助理将文件递给他,他接过,龙飞凤舞写下一个签名。
  “对了,李总说公司这次捐赠的物资由您来负责。”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前天下午,W市突发地震,损伤严重,各地都纷纷支援,他所在的公司自然要争当表率。
  七年前,他进入这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几年后升任经理,职场经历也算顺风顺水。
  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身边的人都以为他的人生圆满。
  不会有人问,他究竟爱不爱他的妻子,没有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知晓爱情和婚姻的区别。
  若说爱情,他或许也有过一段,却也是年少时的任性猎奇。
  他一生中最潦倒的时候,或许是刚创业的那段时间,赔得一干二净,连饭都吃不起。
  他没有别人显赫富裕的家世,只能靠自己。
  他初到大城市,第一次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云泥之别。
  他只有过两段恋爱,一个男朋友,一个女朋友。
  一段真心,一段假意。
  或许,也不能说是真心。
  当那个摄影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轻浮可笑的话之时,他只注意到那人手腕的表,背后的车。
  他想,和谁谈恋爱不是谈?
  他这样的家世背景,有哪个女生看得上他?尽管他有一张不错的脸。
  富二代的少爷们可以纵情声色,他们却只能夙夜打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说:“经理,和客户约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点点头,拿着公文包下楼。
  从电梯里出来,路过大厅时,电视上正在播报W市的地震新闻。
  他突然停下来脚步,缓缓回头,看见电视上的人。
  C市电视台调派出去的记者,正在进行灾后报道。
  女记者一脸严肃,吐词清晰,流畅自然,根本不像当年那个在他面前说话支支吾吾,腼腆小心的女孩。
  她变了,或者说,他终于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有人问他,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位妻子。
  他笑着说,结婚不过是搭伴过日子,性格好就行了。
  没有人知道,他选择现在这位妻子的原因,不过是她笑起来时,那般腼腆又小心的姿态,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她一点也不腼腆,原来她自信得不敢让他直视。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辜负一片真心。
  他在电视前站了很久,几乎要凝固在那儿,直到秘书等不及叫了他一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掩下眉目,向外走去。
  坐在车上,他拿出手机,调到新闻直播平台,看着W市的一片废墟,默默点燃一支烟,闭上眼,静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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