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闹离婚——孟中得意
时间:2019-03-07 10:01:11

  “陆小姐这次来,莫非就是为了让我看报?”
  “傅太太,明人不说暗话,上次对你造成伤害很抱歉。我不希望再有人危及到你的婚姻。”
  “那么感谢陆小姐的好意了。您这么忙,我就不留您了。”杜加林知道陆小姐一定等着她来问密斯顾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来无非就是为了这回事,她确实好奇,可并不想如了她的意。
  她并不急着走,而是从果篮里拿了个石榴剥了起来,杜加林钉着密斯陆鲜红的用蔻丹凃染的指甲,并没有胃口。
  她貌似无意地问道:“傅太太,你这些天有没有看到felix?”
  “felix?”杜加林第一反应这是谁,她想了想自己和陆小姐的交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周生的外国名。
  “没有。”她前两天才见过他,不过是在那个场合,相信两人都不愿提起。
  “我过去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向他提起。”
  “哦,什么事?”明知故问。
  “我那时只是一时冲动,希望不要放在心上。”陆小姐是咬着牙说出后半句的。
  “这是你和念之之间的事,如果要征求原谅,对象也不应该是我。至于周先生,我和他并不熟。”
  陆小姐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的婚姻能幸福。”
  “那谢谢您的祝福了。”顾六小姐,是个怎样的白菜呢?
  杜加林第一次见到顾六小姐,是在几天后的婚礼上,那也是她第一次陪傅与乔参加公开的活动。新郎是六小姐的弟弟,顾家的七少爷,钢铁大王唯一的儿子。婚礼那天,顾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挤满了车。门口的侍者穿着白衣服,胸前都别着一朵红花,接过请帖便客气地把他们引到了座位上,铺着天鹅绒垫的椅背上写了名字。他们到了没一会儿,婚礼就开场了。
  那辆十二缸十一座的婚车从门外一直驶到了台阶前才停下,从车里出来的新娘比新郎高了大半个头,顾少爷身着黑色燕尾服配白衬衫,白领结上有一个极友善的滚圆的脸,喜庆得像帝企鹅。
  婚礼的上半场是在顾家的大草坪上举行的,那天天寒,尽管她在浅青莲的旗袍外面罩了件同色系的披肩依然觉得冷。当杜加林见到顾六小姐的时候,她感慨七少爷应该是基因突变了。
 
 
第38章 
  从住院到参加婚礼的这几天, 杜加林十分不顺利。
  她在医院呆了两天便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铺天盖地都是裴小姐的负面信息, 明明前两天还是花团锦簇一片和谐。她把这两天的报纸都买了,发现最开始的批评源头就是商报。她当时以为不过是经济角度的批评, 外行不会去看。没想到短短两天,对裴小姐的批判却蔓延到了各个角落。
  正经报纸批判这次大选有误社会风气,裴小姐作为魁首便是这股不正之风的代表。那些以前一向热衷于大选的花边小报, 也开始挖掘裴小姐的花边轶事,就连她用法国香水也成了不支持国货的证明,而她房间里摆放日本钟简直是十恶不赦,即使是风尘女子, 也有柳如是李香君这样的义女支, 裴小姐作为花国总统连国都不爱实在不能服众。
  她的店因为裴小姐很是有了些名气,裴小姐也很给她面子,出席活动都是穿的舜华服装店的时装。现下裴小姐成了一个负面形象,就连她的店被砸在报人笔下也成了群众出于义愤所为。
  她出院之后便奔了警局, 接待她的印度警察很是客气,但当她问到事情的进展时,却吞吞吐吐, 说现下还没有线索。
  她和裴小姐约在一家茶馆的包厢见面。那天,裴小姐穿了短裤短卦, 戴了一顶大帽子, 半张脸还用墨镜遮着, 如果不是知道她要来, 杜加林简直认不出她了。
  裴小姐苦笑道:“现下我几乎要成为过街的老鼠了。”
  “赎身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鸨认为我出名了要抛弃她,非常不满。我想,报纸上那些事,大抵都是她跟记者捅出来的。买日本货本就是图便宜,还是两年前买的,谁知道会有五卅事件呢?这些平常事如今都被翻检了出来,我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伙计送来一壶香片,杜加林给裴小姐斟了一杯,“现下,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实在不行,还是维持原样吧。”裴小姐看向杜加林,“你身体没事了吧。我想咱们今后不要再见面了吧。我名声这样,早晚要牵连到你。”
  “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有今天。”杜加林喝口茶,“事到如今,你想维持原状也不行了,老鸨这次得了意,下次恐怕还会照猫画虎,我劝你还是早日和她脱离关系,搬出来。人言固然可畏,可群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哪天就去关心别的事了。这个狼窝你一定要离开。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不想拖累你。”
  “这早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店里依然不缺顾客,烟花女子和姨奶奶们是最务实的两个群体,她们买时装最关注的的就是好不好看。但也有愤怒的群众,在店前贴红字,泼猪血,杜加林去报过两次警,印度警员都很客气,然后再也没有下文。因为店前实在恐怖,买主们便不上门了,有的实在喜欢她们衣服的,便打电话让他们上门去量尺码填表格。
  杜加林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傅与乔,但她隐约觉着这件事与他有关系。
  因为那张报纸的事,杜加林对顾六小姐是存在着意见的。报业热衷于挖掘新晋红人的负面新闻,群起而攻之的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些报纸中,商报的新闻已经算得上非常克制了,但她还是因为那是第一个而耿耿于怀。
  不过即使她对顾六小姐抱有偏见,但在初次见到她时,杜加林也不得不承认顾小姐属于她欣赏的那一类人。
  顾六小姐的五官谈不上多精致,可组合在一块儿却出奇的和谐,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
  整个婚礼仪式白俄乐队都在演奏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顾小姐过来同他们打招呼,她看起来和傅与乔很熟络的样子,“老七是wagener的拥趸,没办法,他始终不能接受brahms,现在半个欧洲思想界都是这种风气。不得不承认,古典音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们从德国的古典音乐传统一直谈到了纳粹党,最后停留在苏俄的经济政策。杜加林钉着细长水晶杯里的苹果酒,黄中带绿,阳光照进来,也染上了一点缤纷。她像一个电灯泡,不能也不想插入他们的对话。这一刻她感到了孤独,她觉得说傅与乔厌女实在很不客观,起码他在顾小姐面前相当自在,她看到他在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跟她在一块的时候,像装在笼子里的鸟,而到了这里,这只鸟好像回到了天上。
  顾小姐对她并没有敌意,相反还很客气,她是傅的朋友,可并未和他一味的聊天,相反还抛些话题把杜加林带进来,不使她受到冷落。看到她喝果酒,顾小姐便建议她一定要尝一尝伏尔加的鱼子酱,最好把苹果酒换成香槟,鱼子酱配香槟,真乃人间至味。
  在杜加林的欣赏范围里,顾小姐要比陆小姐要好得多。可她太好了,好到她很有压力。
  从顾家出来她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又到了店里,这天她的店前并未被泼猪血,而是泼了一堆排泄物,她到店的时候,tony正在捏着鼻子清洗。
  白师傅和小伙计也在外面帮忙。
  杜加林尽量笑一笑:“白师傅,你赶快进去吧,要是你手上沾了这个,被过路的小姐们看到了,咱们的生意可就彻底别做了!”
  “她还好么?”
  “不用担心,她住的地方还没人敢去。”裴小姐现在还在同鸨母做交涉,这个老不羞嘴里赎金一天一变,认定赎金要随着物价的飞涨而变化,歪理一套一套,卖豆腐的都涨钱了,凭什么手里的姑娘还是原来的价钱。
  “报警了吗?”杜加林问tony。
  “那些外国警察什么都不管,这都第几次了,客人都被赶走了!他们就算恨裴小姐,也应该去怜玉馆前泼啊,怎么欺负咱们这种正经做生意的。欺软怕硬也不应该这样啊!”
  “一会儿你弄完了,去找个人来专门开门吧,切记不要找太凶的,否则更没人敢登门了。”
  “管用么?”
  “先试试吧。”
  晚上回家的时候杜加林发现欧阳又不请自到,他和二小姐依然没有确立正式关系。杜二小姐对爱情寄托了许多罗曼蒂克的情思,理想中的恋爱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在她看来欧阳人尽可妻,并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结婚这件事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这也是一个缘分。我不会对任何女子忠诚,我只对我未来的妻子忠诚,无论她是谁,当然我希望是你。你姐夫也是你说的人尽可妻,我想凡是和他有婚约的他都会娶,现在不一样很幸福么?”欧阳一边剥蟹壳一边对着二小姐说,不料被蟹刺了手。
 
 
第39章 
  “欧阳当然不算是人尽可妻, 他的‘人’是有范围的, 只有符合他条件的适龄女子才在‘人’的范围。那些相貌不美的,年纪不轻的,通通不在他的‘人’里。真正的人尽可妻,我看没人能做到。”杜加林把蟹肉剥在蟹斗里,螃蟹倒是很肥的,说完她转向欧阳, “今天顾家的婚礼,你怎么没去?”
  “参加婚礼是最没有意思的事,再伟大的情感拿到公众面前去展览, 都不免失之庸俗。新人在上面感动得死去活来,客人只关心鹅肝正不正宗。花心思请了一帮人,结果人家对你的情感丝毫不关心,那有什么意思。”
  杜二小姐偏要同他吵嘴;“说得这么热闹,不会是别人没请你吧。”
  “请了我, 我也不去。”
  “你这就是吃不到嫌葡萄酸了。”
  “明知道是酸葡萄,为什么非要尝一尝?”
  “不会是你也把人家的新娘也列入到可妻的范畴吧, 没得手,恼羞成怒了?”
  “我不愿意说任何一位女士的不是, 哪怕她是顾老七的新娘,但我可以说, 我对她过去现在未来没有一丝兴趣。”
  杜加林对顾家颇为好奇, “看来你对顾少爷很不满?”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顾家的小姐们都不错, 尤其是六小姐。”
  杜二小姐此时听欧阳夸赞别的女人, 不免吃味道,“不知道这位顾六小姐在不在你可妻的范围里?”
  “你想多了,我们通通不在对方的择偶范围里。她是brahms的忠实拥趸,连感情都以他为榜样。”
  “你喜欢wagner?”
  “那是顾老七的偶像,他那抑制不住的激情实在可怖。这世上不是非此即彼,不是反对brahms的都喜欢wagner。狂纵固然不好,可太克制了也不利于人类的幸福。以他为榜样,她恐怕到老依然还是密斯顾。”
  傅与乔很严肃地制止了欧阳。
  杜加林想欧阳的担心纯属多余,明年顾小姐就要大婚了,不仅如此,她还会有孩子。
  “念之,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和顾六小姐很熟吧。”
  “他算她为数不多欣赏的男人了。”他看了傅与乔一眼,然后说,“好,我保持沉默,否则以后傅家的门要永远对我紧闭着了。”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杜加林敲开了书房的门,“我能和你谈一谈么?”
  她走到留声机旁,高脚桌上放着许多黑胶唱片,大多是巴赫和勃拉姆斯,杜加林取了一张勃拉姆斯的摇篮曲放了。
  “你也喜欢勃拉姆斯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
  勃拉姆斯和克拉拉的故事,杜加林在中学音乐鉴赏课上已经听了无数遍。两个在艺术和精神上有着共同理解的人互相守望,却从没有真正的在一起。音乐老师每次提起就眼泛泪光,爱情的美在于克制,那位老师年过四十,已婚有娃。她说勃拉姆斯的情书但凡寄出过一封,她就不会如此感动。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句名言,“傻子才会和她爱的人结婚。”好像勃拉姆斯一生不婚就为了成全她看戏的眼泪似的,明明是不得已却成了她嘴里的故意为之。
  这位老师和杜加林相看两厌,所以她的音乐课分数也很难为情,她不喜欢她,连带厌恶她所主张的一切。
  “如果我告诉顾小姐我们结婚这些年名存实不至,你说她会不会很感动?”
  “你的头疼还没好么?”
  “或许顾小姐早就知道了。我就是你们伟大爱情的道具吧,来全方位多角度来证明你们感情的纯洁和无法破坏。两个相爱的结婚了,是不是很乏味?傻子才会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对一个名存实不至的感情甘之如饴!”杜加林按一按太阳穴,“我不愿陪你演戏了,我没有那个艺术才华。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
  “我现在非常清醒。我们分开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
  “傅少爷,我希望我们能体面地分开,我想你是个体面的人。”
  “不然呢?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傅与乔扯了张椅子坐下,两条腿叠放着,他从桌上的银盒子里拿出一支烟,把火柴盒递给杜加林。
  她想,自己这时再给他点烟,也太贱了。
  见她不接,他很自然地从火柴盒里拿出火柴点燃了,他缓缓吐出烟雾,“这件事你同岳父母商量了么?”
  “现在不是讲求婚姻自主了吗?”
  “虽然离婚是个人自由,但你也知道现在的环境对此并不宽容。二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家中的弟妹也都快成年。你如果一意孤行的话,恐怕会影响他们的婚嫁。”
  “您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提前向你说明下后果,如果岳父因此与你脱离父女关系,我是会为你感到遗憾的。”
  “您还有什么后果没向我说明么?”
  “我虽然很支持女性独立,但我想现下女性到社会上做事也很艰难。”他说完话头一转,“不知道阿妮店里的生意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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