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道：“这是吴妈，以后就是她照顾您老人家了……吴妈，您去厨房吧，晚饭好了叫我们。”
沈老师扭头去看老爷子，老爷子正在葡萄架下打转，指着道：“回头可以在这摆个摇椅，然后再旁边摆个茶几，可以放我的茶。”
这样平时的时候，他就可以坐在摇椅上吃水果品茶了。
外边有点冷，现在早晚都冷得很，如今天快黑了，夜风起了，吹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行人便进屋去，坐在客厅说话。
屋里地上有地暖，还算暖和。
姜瑜静静的站在一边，她这人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一路上也只有老爷子问她话她才开口，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是因为你局促紧张，反而一路上的表现都是大大方方的，倒是让庞雨高看了她一眼——倒是个稳重的。
“姜姐……”站在一旁的陆明深开口，他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一路上也没怎么开口。
姜瑜抬头看他，听沈老师叫过，她知道这位先生虽然年轻，军职却不低，便笑着叫了一声：“陆先生。”
陆明深扯了扯唇，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过他这人不经常笑，一笑表情就有些僵硬，他自个儿也觉得不自在，索性还是和原先一样板着脸。
“我看过姜姐你的画……”他开口，低头目光平静温和的看着姜瑜，正是这样的目光，即使他的身躯十分的具有压迫性，姜瑜也不觉得害怕。
他说：“我很喜欢姜姐的画，甚至忍不住让老爷子借我看了几天……你的画画得很好，当时看见你的画的时候，我就觉得，画画的人，肯定是个心思细腻且温柔的人，她的心里肯定也充满了阳光美好。”
正如他在画里所感受到的一切特质，让他浮躁紧绷的情绪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姜姐，谢谢你！”末了他这么说道。
他这番话倒是让姜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倒是以为他是在说那幅《阳光》的事情，感谢她将这幅画借给他看。
原来陆先生就是那位借画的人……
心里想着，姜瑜客气的笑道：“陆先生您客气了。”
陆明深道：“我很喜欢你的画，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买一幅搁在我屋里……看着你的画，我就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没有那么焦躁了，也是这样的原因，他对于姜瑜是有点感激的，因此态度很亲和。要是被陆明禹瞧见了，心里怕是不服气得很，因为他家大哥都没对他这么温柔过的。
老爷子坐在木质的凳子上，伸手叫姜瑜过去，问：”我记得你们不是刚期中考试吗，你考得怎么样了？“
厨房里吴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沈老师招呼他们吃饭，刚巧听到这，道：“对啊，我倒是忘了，你们今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应该是出来了。”
庞雨去厨房洗了水果出来，老爷子抓了一把车厘子给姜瑜，这态度像是在对待孩子一样，还要哄的。
姜瑜有些哭笑不得，她抓着手里的车厘子，道：“我这次考试成绩还可以，各科都还挺平均的。”
老爷子说了一声好，道：“画画不能落下，学习也不能落，这样虽然辛苦一些，但是熬过高中就好了，等到了大学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庞雨笑道：“现在的孩子，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过去的只有那么多人，虽然很辛苦，但是师妹你还要努力学习啊。”
姜瑜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沈老师去学校查了一下。她没有主动询问姜瑜，就怕要是成绩考得差了，说出来折了她的面子。
然后，等知道姜瑜的分数之后，她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了。
庞雨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问：“沈师妹，怎么了？”
沈老师抬起头来，目光奇怪的看着姜瑜，不可置信的道：“姜瑜，你竟然考了全校第二名？”
第26章
沈老师是听胡老师说过姜瑜的成绩的，当时胡老师说, 这个学生的成绩还不粗, 但是沈老师以为的不错不过是作为艺术生的不错, 更别说前段时间姜瑜成绩飞速下降, 胡老师提起来姜瑜来，唉声叹气的, 还跟她说什么，怕这孩子就这么毁了，考不上大学了。
可是，现在她看见了什么，七百二十六的分数，全校第二名, 这就是胡老师口中的还不错？胡老师口中的要考不上大学了？
胡老师你逗我吧！
沈老师心中被这个数字给冲击到了, 看着姜瑜一句话脱口而出：“这次期中考你考了第二名？”
姜瑜倒是神色如常, 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爷子来了精神, 忙问道：“什么第二名？姜瑜期中考考了第二名？快让我看看！”
沈老师把手机递过来, 道：“我让学校的老师给我查的，她的英语是全校第一名，不过化学差了点。”
老爷子接过手机来, 手机的屏幕上还有那位老师给沈老师的一句回话：
“你这学生可牛逼了，这让高二的其他学生很有压力啊, 被一个艺术生的成绩给压了, 我看好几个高二的老师都暗搓搓的要搞事了, 他们的学生怕是要哭了！”
看到这句话, 老爷子顿时与有荣焉，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来——那可不，这可是他的学生！
“……七百二十六，好啊，第一名是谁？”老爷子问。
姜瑜道：“第一名是我的同桌。”
老爷子惊讶道：“这倒是巧了，第一二名都被你们两个包了，唉，这个成绩好啊……你们有成绩单吗，回头给我一张，我给贴墙上去。”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庞雨问道：“您贴墙上干什么？”
老爷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炫耀啊，最好贴在大门口，大家一进来就能看见，看见我家姜瑜有多么的出色，这可是全校第二名啊！”
沈老师：“……老师，您以为成绩单是门神啊？还贴大门口。”
老爷子还在说什么，姜瑜的表情却是有些怅惘了，应该说老爷子的那句话勾起了她的回忆，这都两辈子了，这些事情她竟然还依稀记得。
从姜瑜就是个乖孩子，成绩好，每次拿回来的成绩单的满分，然后还有红红的奖状。那时候，姜奶奶还没死，就会高兴的摸着她的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大概是想起往事的原因，姜瑜接下来的兴致不怎们高，不顾她还是打起精神陪着老爷子。
“……老师，先吃饭吧，剩下的事吃完饭再说。”尚易开口道，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憨厚。
姜瑜将手里没吃的车厘子放在口袋里，起身的时候，她正对上陆明深的目光，对方双眼狭长，目光沉沉，气势极为逼人，也不知道这么盯着姜瑜看看了多久了。
姜瑜有些不自在。
陆明深却是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姜瑜愕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掩饰得很都好，除了我，应该没有人发现你的情绪不对。”陆明深看出她的想法来，又开口道。
姜瑜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陆明深道：“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我，很多事情我想我都能帮上忙的。”
他这人身材高大，气质肃然，可是语气却是温和得很，姜瑜忍不住对他露出一个笑来——这个陆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在姜瑜他们吃饭的时候，这时候于家也在吃吃晚饭。
于家是富贵人家，可能就是因为太有钱了，一家三口坐在屋子里，竟然有种冷冰冰的感觉，明明该是最亲热的一家人，瞧着却有些距离感。
于夫人喝了一口汤，抬头对于冰道：“冰冰，你们沈老师对你印象怎么样？”
于冰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她垂下眼来，她道：“应该还不错。”
闻言，于夫人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当初送你去画室的时候，我们就跟你说过，一定要好好讨你们沈老师的欢心，好好表现自己的会画天赋来。你们沈老师的老师，可是那一位崔先生，你要是能成为他的学生，或者得到他的喜欢，搭上关系，对于你来说，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于先生道：“冰冰画画天赋这么高，那么多的美术老师都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了，那位沈老师肯定会喜欢她的……倒是你，今天怎么突然有提起这事了？”
于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嘴，挑眉道：“你知道我今天在机场看到谁了吗？沈老师，在沈老师身边还有其他人，你猜是谁。”
“猜是谁……”于先生摇头，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
“是那位崔先生啊！”说到这，于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于冰看，道：“崔先生竟然来了s市……冰冰，这可是你的机会，你一定要讨得崔先生的喜欢，最好能让他收你做学生。”
于冰道：“您说得容易，就算知道了崔先生来了s市，那我要怎么见他？”
于夫人道：“这事，自然是要靠沈老师了，你不是你们画室最出色的学生吗？沈老师一定是最喜欢你的，一个优秀的学生，是可以向老师提出一点的要求的！”
于冰嗯了一身，道：“我知道了。”
“说起来，今天我还在崔先生身边看见一个年轻姑娘，年纪看起来和我家冰冰差不多，也不知道和崔先生是什么关系。”于夫人开口道。
闻言，于冰一愣，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着白。
年轻的姑娘……
是姜瑜吗？
*
和崔老爷子他们吃过饭，姜瑜就回去了，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外边竟然飘起了细雨，冷得很，一出来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瑜的房子距离这里并不远，走过去只要十几分钟，等她回到家的时候，也才十点。
打开灯，走到画架那里，姜瑜伸手铺上了画纸。
伸手拿起画笔，她在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隔了这么多年，实际上过去的事情很多她都忘记了，便是姜奶奶的面容她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是个十分温柔优雅的老太太，脸上永远都带着笑。
温柔、优雅，这似乎是她对她仅存的记忆了，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似乎记得，老太太一头银丝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后边再插着她仅有的一根银簪，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干净温暖的，身上永远带着肥皂的味道。
她的皮肤，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是却很白皙，一笑起来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随着姜瑜脑海中关于老太太的记忆也就越来越清楚，画像上的人也越来越完整清晰。
那绝对是个十分漂亮的老太太，穿着蓝色的布衣，一张脸充满着褶皱，她在微笑着，一双眼里充满了笑意，脑后满头的银丝梳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苍老却又温暖。
外边天已经亮了，有光从窗外照进来，将画上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看着这幅画，姜瑜的表情有些怔然，眼里有怀恋，有悲伤，还有温暖。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大门突然被敲响，姜瑜猛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时候竟然已经早上八点半了，学校第一节 课都要下了。
遭了……
姜瑜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转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外边人就开口问道：“都这个点了，姜瑜你怎么还没去上学？”
外边正是沈老师和老爷子，两人如今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一副抓包的表情。
老爷子看着她眼底下的青黑色，微微皱眉，问道：“你昨晚去做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活像一晚没睡一样。”
姜瑜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回来就画画去了，一时没注意，竟然画了一个晚上。”
闻言，老爷子和沈老师才看见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衣服上还沾着点颜料。
“画画也不能熬夜啊，你现在年轻不觉得有什么，等老了就知道遭罪了。”老爷子忍不住念叨。
沈老师问：“你画了什么画？”
三人说半天还在门口站着，姜瑜急忙让他们进来，道：“就随便画画。”
她这客厅里摆设简单得很，一眼就能看全了，因而那边还没收起来的画架就格外的明显了。
这幅画是一幅国画，画人像，姜瑜更喜欢使用国画的画法，国画浓墨重彩，比起水分水彩油画，姜瑜觉得它更加内敛，更加收一些，就像是美玉，光华内敛而不露。
而国画的这种特质，更加将画上的老人那种优雅温暖给提现了出来。
画上的老妇人静静的看着你，目光温柔慈祥，带着慈和的包容，似是不管眼前人做什么，她都会温和的宽容原谅他。
——温暖中却又带着点淡淡的悲伤！
而这样的情绪，完全从画里体现了出来，也感染了观画的人的情绪。
明明悲伤，却让人忍不住想微笑。
“这幅画……”沈老师有些迟疑的看向姜瑜，正是因为感受到了画上的情绪，她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瑜笑了笑，道：“这是我奶奶……说是奶奶，其实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她在路上捡来的。”
说到这，姜瑜的语气有些怅惘，也有些遗憾。
但是，姜奶奶待她，和亲孙女儿完全没区别。
以前她经常想，要是她是真的姜家人，那该有多好。
第27章
沈老师是知道姜瑜的一点家庭情况的，她是姜奶奶在外捡来的孤儿, 由姜奶奶一手抚养长大, 在她初中的时候, 姜奶奶去世, 这几年来，说起来都是一个人生活。更别说, 前段时间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姜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到这幅画，沈老师他们突然就知道了，那是一个温柔优雅的老人，而姜瑜，毫无疑问，深爱且怀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