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就是虎妞的爹,“大嫂,你还是讲讲道理,这么多年多亏了大家照顾你,你……唉!”
他摇摇头,起身走到外面对秦肃凛认真道谢,“秦公子,今日你帮了我们家,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只是……”
想到接下来说的话,他面皮有点发热,“现在还要劳烦你,帮我们把大夫送回去。”
秦肃凛早有预料,如果不找他也会是别人,“大伯没什么大碍?”
虎妞爹忙道:“没有没有,喝点药就好了,多亏了你请来了大夫,扎了两针,大夫说一会儿就会退热了。”
老大夫走出院子,准备上马车时,看向秦肃凛,语气不甚好,道:“能不能慢点,来的时候老夫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方才急着救命,现在不需要了。”
虎妞爹忙上前道歉,“对不住,老大夫多担待,不关秦公子的事,是我们拜托他快点的。”
老大夫冷哼一声,“生病就买药熬了喝,拖成这样命都要没了,病人也痛苦。”
虎妞爹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忙应承, “是是是。”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秦肃凛送大夫回镇上,张采萱有点不放心,随着老大夫爬上马车,药童背着药箱紧随。
果然,回去的马车就好得多,没那么颠簸了,老大夫看向对面的张采萱,道:“你们倒是好,又不是你们的家人,这么实诚做什么,老夫的老骨头哟。”
张采萱道歉,“真心对不住,事关性命,是我们太着急了。”
既然打定主意帮忙,张采萱可干不出来故意耽搁害人性命的事,秦肃凛也不是那种人。
送老大夫回了医馆,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许多铺子都关了门,秦肃凛有些无奈,“太晚了,要不然带你逛逛。”
他算是发现了,张采萱尤其喜欢逛街,只是最近下雨,路不好走,来一次实在不容易。
张采萱也不是真的想逛街,前段时间她主要还是筹粮食,现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就是泥水,她可没那兴致。
张采萱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道:“天色不早,回。看这样子,还要继续下雨。”
确实,他们回去的路上就已经下起了大雨,马车走得不快,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黑得也快,到村里时已经夜色朦胧,马车不停,直接就越过村子回家。
马车停下,张采萱跳下马车,打算快些开门,免得衣衫湿得更多,走近了才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
她有些惊讶,就着夜色仔细辨认了一下,“大婶?”
居然是虎妞娘。
虎妞娘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形臃肿,看到她,哆嗦着起身,张采萱忙问,“大婶,你怎么在这里?”
虎妞娘的声音都颤抖了,“我见雨越来越大,你们又好久不回,过来等等。”
老大夫叮嘱了要慢点,回来的路上又下了大雨,当然半天回不来。
“今日的事情……额切……”她打了个喷嚏,“多谢你们,是大嫂她不放心让我来看看,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回去了。”
张采萱忙拉住她,道:“等等。”
飞快打开门进屋,拿了两包药用油纸裹了,塞进虎妞娘怀中,“带回去熬了喝,真着凉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虎妞娘没拒绝,抱紧了药,“采萱,你是个好的,你放心,往后在村里谁要是欺负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张采萱哭笑不得,催促道:“你回,我还得去帮着拆马车呢。”
等两人将马车收拾好,重新喂了马,才赶紧回屋换衣衫,秦肃凛还点了火盆才回去换,两人对着一盆火烤了半晌才暖和了些。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又一起去厨房做了晚饭,顺便烧了一锅热水,饭后洗了澡,两人才躺进被窝。
靠在秦肃凛怀中,张采萱眯着眼睛,舒服的叹气,道:“大婶太实诚了,完全没必要冒雨等我们。”
不过她这样,张采萱觉得帮了值得,最起码人家知道感恩。
想想也是,本来路不好走,再加上下雨,真的挺危险的。如果是走路的话,可能得一路摔着滚回来。
秦肃凛低声道:“睡,今日累坏了?”
张采萱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怀中,这样暖和,道:“我不累,你赶紧睡。”
半晌,才听到秦肃凛的低哑的声音,“你这样……我睡不着。”
张采萱随口问:“那你怎么才能睡着?”
秦肃凛突然翻身覆上, “这样……”
屋子里没了说话声,雨声掩盖了暧昧的声音。
翌日一大早,外头的雨势不见小,张采萱躺在床上,问:“这么下雨,落水村那边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住人?”
他们在镇上也听说了,落水村大半的房子都泡水了,好在不是水势起得慢,众人来得及逃开。
虽然目前张全芸一家没有想要住过来的意思,但那日何氏可说了,张家家中现在住的有点挤。
还有刘家,什么大舅母二舅母的,还有表姐表妹,虽然没看到他们来青山村,但是农户家中屋子都是有定数的,哪家也收留不了他们那么多人。说不准哪天就找来了。
孙氏在午后时来了,拎了十个鸡蛋和一大筐带着雨水的草,很认真的道谢。
还付了两副药的铜板,“这个是昨天虎妞娘的药钱,你们一定要收,要不然我不安心。”
张采萱当然要收,顺手接过,那草显然是喂马的,她也留下了。至于鸡蛋……
张采萱拒绝,道:“鸡蛋你带回去,给大伯补补,我也养了鸡的。”
孙氏见她态度决绝,不再强求,歉然道:“前几日是我不对,你们别放在心上。”
张采萱随意点点头,送走了她,无论这话真心假意她都没必要深究,反正以后来往不会多了。
外头一直下雨,张采萱后面的那个泉眼的水都多了很多。原本一开始只有拇指大的,后来秦肃凛觉得不够用,就挖了挖,有手腕那么大的一股水,两人做饭洗漱足够了。反正他们是没有挑过水的。
事实上村西的这几户都不去村里的井中挑水。张采萱是运气好刚好在她地里有个泉眼,顾家则是大手笔的请人挖了口井,至于杨璇儿,她就蹭顾家的水喝了,她家中只有两个年轻小姑娘,根本喝不了多少水,不过要是真去村里井中挑,怕是不行的。
井水张采萱不知道,反正现在看得到的,那泉眼的水都出得急了些,显然是更大了。
许多老人都开始叹气,村里如今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雨下得,就跟天被捅漏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下午两点。
第42章
虽只是下雨, 但却越来越冷,本来想着不要点火盆的张采萱都忍不住了,村里得风寒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年纪大的老人家。
那日孙氏去镇上发现药材涨价之后,回来最先找的其实是麦生, 因为她总觉得张采萱两人没有麦生好说话。
麦生确实搭理她了, 想要帮忙却也没办法, 因为药材早在从他们家出来就被几人买走了。孙氏无奈,所以才跑到村西来找他们。
那日之后又下大雨, 牛车去镇上根本不好走, 翻车都是可能的。
就算是有人托麦生买药, 他也不答应。
据说是他媳妇锦娘不答应。
锦娘不答应, 众人就没办法了。因为张麦生家中的那头牛和牛车,还是人锦娘的嫁妆。当初张麦生的爹常年卧床, 一年药钱都不老少,穷得叮当响, 锦娘之所以会嫁给他, 纯粹是因为锦娘的爹娘只她一个闺女,看中麦生孝顺老实,这才主动许亲。要不然张麦生可能媳妇都讨不上。
锦娘长相好,当初可把村里的一众年轻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总之一句话,锦娘不答应,众人知道再为难张麦生也没用。
但是生病的人没药喝是不行的,这个时候, 众人就想起了当初孙氏让张采萱他们带药的事情来,听说后来只要了两包,那岂不是家中还有三包?
张采萱看着面前吵吵嚷嚷的四人,和秦肃凛对视一眼。方才这两人差不多同时到,待说了上门的原因后,张采萱两人还来不及说话,顿时就开始吵。
一个粗壮的妇人双手叉腰,看向一旁的年轻媳妇,道: “你家男人年轻,不就是有点咳嗽,拖拖就好了。”
这话一出,边上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剩下的那年轻妇人,“对啊,我们家中都是老人,老人家年纪大了,一个说不好就……到时候你们又会不会安心?”
年轻妇人有点茫然,剩下三人忙看向张采萱,粗壮妇人巴巴道:“采萱啊,大娘求你,我爹已经咳了三天,我是真怕啊,你说要真的成了孙氏那样,我……”
秦肃凛起身进门去,几人面色一喜,这是进去拿药了?
另外一个挤开她, “采萱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你小时候我还给过你窝窝头……”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妇人打断,“可别提你那窝窝头了,自从采萱回来你都提了多少回了,还暗地里编排人采萱不知感恩,回来了没有买礼物上门看望。”
说窝窝头那个人顿时心虚, “我那不是随口一说?我发现弟妹你这嘴不行啊,哪有人当面翻旧账的?”
……
秦肃凛已经抱着药出来,根本不止三包,几人顾不上吵,忙围上前,那年纪媳妇最后,眼睛亮亮的。
秦肃凛语气肃然,带着笃定,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信服起来,“我买回来的药全部在这里了,总共八包。”
粗壮妇人一喜,忙上前道:“够了够了,我们一人两包,足够了。”她边掏铜板,边道:“其实我爹不严重,就是断断续续有点咳嗽,我主要是……倩儿她爹的事情好多人都听说了,就怕到了那地步,他运气好,发病的时候还有马车可以去镇上,要是这两天病了,可真就没办法了。”
边上两个妇人忙附和,表示两包足够了。那年轻媳妇在后头低着头,似乎是因为脸皮太薄,不好意思上前。
张采萱不管那么多,一包药二十二文,三人二话不说掏了铜板,一人拿了两包,包好了药再次谢过,重新披上蓑衣斗笠急匆匆走了。
年轻媳妇最后上前,声音细小,“我只要一包。”
张采萱复杂的看她一眼,递过去一包,照旧收了她的铜板,二十二文。
其实她不是青山村人,张采萱看到过她一次,就是那回吴氏满月,跟在张全芸身后的年轻媳妇。
张采萱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张全芸去年刚进门的儿媳妇严带娣。
也是个可怜人。
听名字就知道了,严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却一连生下三个闺女,严带娣是老二,上头还有个姐姐叫招娣。
她姐姐好歹是第一个孩子,老人说先开花后结果,招娣生下来严家虽然失望,但想到这话就好受很多,对于第二个孩子寄予很大期待。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带娣从小不得父母喜欢。
至于她为何会成了家徒四壁的柳家媳妇,纯粹是严带娣的爷爷和张全芸公公年轻时的玩笑话,彼时柳家还是家境富裕的耕读之家,论起来还是严家占了便宜,但后来柳家每况愈下,眼看着长孙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拿不出合适的聘礼,而且他还四体不勤,虽然会读书,但除了上头好几代出过举人之外,几代下来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上到镇上的殷实商人,下到村里的农户之家,没有人愿意和柳家结亲。还是张全芸的公公厚着脸皮上门讨要了这门婚事。严带娣本身不受重视,婚事就这么马马虎虎的定了下来。
虎妞娘从村里听说这些之后,跑来说给张采萱听,言语间颇为唏嘘。
严带娣声音细细,欲言又止半晌,“多……多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张采萱当然不会询问她的未尽之语,起身送她出门,看着她走远才关上了门。
秦肃凛将剩下的一包药拿回去放了,道:“她是不是来试探我们的?”
张采萱也觉得很有可能,当下的药材见效可没那么快,就算是再省,两副药还是要的。如那三个妇人那样才是正常的。她却只要一副,要么是她意不在药材,要么……就是没有铜板只能买一副。
她欲言又止半晌,可能是想要搬过来住,也可能是想要赊账。
无论哪种,对张采萱来说都不可能帮忙,更不要说贴心的询问了。
慢慢的到了冬月,外头还是每天都在下雨,外头很冷,这也正常,冬日本就应该是冷的。
离她们买药已经过去了三日,或许是秦肃凛说过只有那么多,她们买过之后就再没有人上门了。
当然,有可能是剩下一包的事情严带娣没有告诉别人。
外头天天下雨,就真的一点活都不能干了,最近这段时间喂猪的草都是和喂马一起备下的草料,就是新鲜草切碎后晒干放在屋里的,马儿还好,就这么喂。猪吃的就得煮过一次,一开始还不吃,后来饿了一天之后就不挑食了,但是最近也不长肉了。
秦肃凛去了后院回来,说了这个。
张采萱想了想,“既然不长肉,不如我们杀了。家里有盐,全部腌起来。”
秦肃凛有些惊讶,“两头都腌起来?”
张采萱点头,语气笃定,“不会坏的。”
见秦肃凛神情一言难尽,张采萱沉吟,想想也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两头猪虽然不太长肉,但也喂了一年,一头两百多斤还是有的。
她又道:“你不觉得天气不对吗?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万一开春之后还是如此……”
到了洒种的时候还是这么大雨,可能粮食就种不出了,更别说肉了。
他们是因为家中备了足够的干草才能喂到现在,许多人家中的猪早已杀了,要不然这种天气出门割草,着凉了才是真的不划算。
秦肃凛自然明白那种后果,这样看来,这猪还是不能卖的。
他没异议,张采萱有点愁,“我们两个人也没办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