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漫刚把府里的客人送走,姜展唯的亲兵柳春就快马加鞭回来了。说三爷知道三奶奶今天的生辰,专门让他回来送信和生辰礼。
陆漫让人领柳春去前院喝酒歇息,又让人把给长公主、二老爷的信及礼物,还有给何氏的礼物给他们送去,就同姜展魁和姜玖挤在一起看各自的信件和礼物。
姜展唯给姜玖带的是一套镶鸡血石的首饰。给姜展魁带了一把缴获的匕首,上面还镶着宝石,十分漂亮。
陆漫看着那把匕首皱眉,说道,“你还小,玩玩就让灵芝帮你收着,长大以后再玩。”
姜展魁不太愿意,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给陆漫带的就多了,有鸡血石的首饰、摆件,还有四张雪孤皮子和四张紫雕皮子。
看到姜玖满脸的羡慕,陆漫笑道,“拿两张雪孤皮子给小玖儿做坎肩,冬天穿。”
姜玖摇头道,“这是哥哥给嫂子的,我不惦记,嫂子自己做。”
陆漫又道,“送给嫂子的,就是嫂子的了,嫂子愿意给小玖儿做。”
姜展唯的信又写了满满十页,满满的相思之情,以及对孩子的期待,而对残酷的战场没有一个字的描述。似乎他只是在远方旅游,想念家中的妻子了……
若不是这个俊逸刚劲的字体,陆漫都会认为是别人替他写的。
这个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冷峻的时候,比冰山还冷,冷得人寒彻入骨,冷得人只想逃出千里之外。可热情的时候,又能把人烤化了。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夜里,她又失眠了。
五月二十,顾老大夫带着孙子以及价值不斐的礼物,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和陆漫充分交流了各自对心疾的治疗和理解,也重新为姜展玉调整了治疗方案。
顾老大夫还说,以后姜展玉不需要再去定州找他看病了,若不出意外,“陆大夫”就能保他再活二十年。
陆漫又低声跟姜展玉道,“我会继续努力,争取让你至少再活三十年。”
顾老大夫的话和陆漫的许诺,让姜展玉激动万分,也让长公主和二老爷、二夫人高兴地落了泪。
长公主看这个孙媳妇的眼光更是不一样了。
顾老大夫走的前一天,陆漫又请他一起去了一趟和郡王府,两人为老和王妃会诊,也重新为她调整了药方。
这一个多月陆漫十分辛苦,更想去乡下住段日子,休息休息,再静静地回忆一下同顾老大夫的交流成果,把它们整理出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株疑似夜黄花,她要跟郑强说一下,她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地方,应该离郑强在山里的临时房子不算太远。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可能去找花,只有请郑强带着人去找一找。
陆漫去跟长公主说了。长公主先还不太同意,但听说那边的山里疑似有一种“远古”的神药,也就同意了。但让她必须注意安全,多带些人。她带上东辉院八个护院的同时,还必须再带长公主府的十个护卫。
陆漫又向长公主府要一个人跟她一起去京郊,就是管花房的卫大娘。卫大娘种植花草几十年,有丰富的种花经验。若真能找到那株花,不管是不是夜黄花,陆漫都想培植出来。若是,就当药材,若不是,就当纯粹的观赏花。
那种花肯定不好种植,否则也不会陆漫活了两辈子,只看到过一次了。
长公主非常痛快地给了人。
五月二十一这天,陆漫带着姜展魁小兄妹、何氏母子,以及十几个丫头婆子、长随,十几个护卫,还有二狗一猫,浩浩荡荡去了京郊沙坪县的西北坡村。
为了安全,陆漫坐的是轿子。
虽然姜魁和何承也跟着去了,但他们第二天就会回京,他们不想因为玩而影响课业。
因为要照顾陆漫坐的轿子,马和马车走的都比较慢,他们早上辰时出门,下晌未时才到庄子。
那个庄子是个两进的院落,王伯和王嬷嬷已经带着人早一天来了这里,把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这里的庄头姓李,人称李大爷,他带着老伴李大娘住在这里。
男下人住前院,陆漫带着小兄妹、何氏母子,以及丫头婆子住内院。
陆漫累极了,简单地吃了点饭,洗漱完就歇息了。她和姜玖住在上房的东西屋,何氏住东厢的北屋,何承和姜展魁住南屋,其他下人就两人或三人一间住在西厢或耳房。
等陆漫睡醒,已是傍晚,红色的晚霞把淡青色的窗纱都映成了淡红色。
王嬷嬷服侍她穿衣裳,笑道,“舅爷带着八爷、二姑娘,还有旗长它们去了郑强家,说是让旗长认祖归宗……”
陆漫也笑了起来。那对小兄妹听说姜展唯和陆漫曾经在郑家住过一晚,旗长也出自他家,早就想去郑家玩了。
来到院子里,看到群山连绵起伏,绿油油的还泛着金光,美丽极了。想到当时的情景陆漫还是有些后怕,若没遇到姜展唯,小原主真的就死在里面了。还有那黄色花朵,会不会是孙洼所说的夜黄花?不知这时候去还能不能寻到。
要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六岁的黑小子被王伯领来内院,说是郑强的大儿子郑金刚。
郑金刚跪下给陆漫和何氏磕了头,说何少爷和姜少爷、姜姑娘被留在他家吃晚饭,吃完饭再回来。
听了他的名字,陆漫乐起来。小屁孩子,还什么金刚。
陆漫让他起来,又让丫头赏了一个装银祼子的荷包,以及一包糖给他。何氏也赏了他一个荷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
当星光漫天的时候,何承才领着小兄妹兴致勃勃地回来,跟回来的,还有一猫三狗。
姜玖高兴地指着一条跟旗长长得很像的大狗说,“嫂子,这是旗长的弟弟,叫狗子。”又遗憾地说道,“旗长的娘已经在几年前死了,好可惜。”
第二天早饭后,何承和姜展魁就要回京了。姜展魁哼哼叽叽不想走,扯着陆漫的裙子撒着娇。小大人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陆漫和何氏都有些于心不忍。但何承还是很坚持,说男子汉当以学业和正事为重,必须回京。
姜展魁听了那个不能反驳的理由,也只得跟着回去。他不舍地说,“嫂子,你们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孤单,想你们。”
陆漫笑着点头,又让何承这些天就住去东辉院陪姜展魁,只让他一个主子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把他们送走,陆漫就带着王嬷嬷等人,以及四匹绸子、几包糖果去了郑强家。
姜家庄子在西北坡村的南面,离村里不到半里地。慢慢走,大半刻钟就到了村里。
郑家已经不是当初小陆漫去的那个样子了,郑强把姜展唯给的玉佩当了,盖了这座院子,买了五亩地,还娶了一个媳妇。
依然是篱笆院墙,正房是五间青砖大瓦房,偏厦也是瓦房,只不过是土墙。
郑强已经听说陆漫找他有事,没有出去,一直等在家里。他家有五亩地,三亩赁出去给别人种,两亩郑大娘和他媳妇郑大嫂种。除了农忙,他依然会进山打猎,日子过得非常不错,算得上村里的上等户。
郑大娘母子热情地把陆漫迎进去,陆漫跟郑强说了请他带五个人去找花的事情,又说了大概方向。因为那种花是暮开朝合,就必须白天歇息夜里寻找。而且找寻的面积大,方圆应该有十几里地,他们至少要在山里呆十天。
陆漫许诺,若没找到,会给郑强五两银子的辛苦费,若找到了,便会给他五十两银子的感谢费。
郑强憨憨地笑道,“好说。不过,当不得姜三奶奶那么多的银子。”
陆漫笑道,“当得,那花对我非常重要。”
下晌,郑强就带着五个护院、狗子、旗长、豌豆黄进山了。
他们走后,陆漫就开始整理跟顾大夫讨论的那些东西。她毛笔字写不好,就做了几支鹅毛笔。
有了这种笔,她写字快多了。
而何氏则领着姜玖在庄子里或是郑家玩,王伯领着人去巡视田地,重点还看了那一百亩吊钟花的种植情况,说长势非常好。
二十三晌午,王嬷嬷风风火火跑了回来,说道,“三奶奶,姑太太,你们猜我在镇上看到了谁?”
王嬷嬷去五地外的镇上买食材。
“谁,除了郑家人,这里还有我们认识的人?”陆漫说道。
“当然有,”王嬷嬷牙都咬了起来,说道,“我碰到抱琴那个贱人了,真是冤家路窄。哎哟,她憔悴多了,走路还有些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骚狐狸样……”
王嬷嬷还挺狡猾,看到抱琴后没有马上声张,而是钻进了牛车里,一路跟着抱琴坐的牛车去了东洼村。
她向村民打听了一番,说陆家在东洼村有二百亩地,还有一个院子,抱琴被打得重伤送来,因为没有好大夫治疗,就落下了腿跛的毛病。村民们对抱琴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说她很傲气,从来不跟村民说话。她的一些情况,还是负责那二百亩地的庄头媳妇说出来的。
陆漫记得,自家的五百亩水田就分布在距西北坡村五里外的东洼村和西洼村。
只听吴婶敞开嗓门骂道,“烂了肠子的玩意儿,太坏了,今天下晌我就去揍她。”
何氏也激动起来,说道,“我要去问问她,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我那么相信她,才敢把我的闺女交给她。她偷了契书,还如愿给陆放荣当了女人,为什么还要阻止漫漫去他亲爹身边,让漫漫遭了那么多罪……”
一说到这事,何氏就气得不行。
陆漫觉得,是得让何氏和吴婶、王嬷嬷等人去见见抱琴。让抱琴看看,她使了手段得到的,都成了浮云。而王嬷嬷和吴婶这些忠奴,现在的日子比她好过多了。自己就不必去了,怀着孩子,不能激动,也不能碰着磕着。
她说道,“你们要去,就把李大爷和李大娘带着一起去,再多带几个护卫。在东洼村,他们陆家有那么多佃户,你们几人别吃亏。”
李大娘才知道东洼村那个陆家姨奶奶居然跟自家主子有那段公案,说道,“陆家只有二百亩地,佃户也就十几户人家。而咱们庄子管着一千亩地,附近几个村的佃户加起来有近百家。而且,长公主府的名头多响亮啊,陆家那些佃户不敢惹三奶奶和姑太太的。”
众人急急吃了晌饭,何氏等人坐着马车,再带着几个护卫往东洼村而去。
姜玖还想跟着去看热闹,被陆漫拦了。
小半个时辰后,何氏等人到了东洼村,直奔抱琴住的那个院子。
李大爷去把门敲开。
开门的是陆家庄子的庄头陈老头。见李庄头前来,有些微愣,笑道,“李庄头,这时候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两个庄头都认识,因为主家的关系,陈庄头绝对不敢惹李庄头。
李庄头说道,“我家姑太太和你们府的姨奶奶有旧,来看看她。”
陈庄头忙道,“好,请你家姑太太等等,我这就去跟我家姨奶奶通传一声。”
李庄头冷哼道,“通传就不必了,你家姨奶奶曾经是我家姑太太的奴才,她当不起。”
说着,一把把陈庄头推去一边,几个护卫把门大打开,马车直接赶进了院子。
陆家庄跟姜家庄的格局比较像,也是二进院,只是稍小些。
何氏下了车,被王嬷嬷和吴婶扶着进了垂花门。
抱琴刚晌歇起来,对镜把头发挽好,就听到前院一片嘈杂声。她皱了皱眉,走出上房门,嘴里喊着,“陈大娘,去外院看看,怎地那么吵……”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善恶有报
抱琴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瞪圆了,只见何氏、王嬷嬷、抚琴三人走进了垂花门。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睛再看,没错,就是自己的前主子——何氏来了。
何氏也看到抱琴了。抱琴穿着一身半旧的春绿色缎子绣莲花上襦,青白色缎子绣竹叶百褶长裙,挽了个单螺髻,只戴了根珠簪,脸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胭粉。
这一身打扮何氏非常面熟,因为她年青时最喜欢这样穿戴。陆放荣曾经说过,她如清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只是抱琴如此穿着却一点都不好看。因为她已年近三十,又生过两个孩子,这样打扮更加暴露了她的年龄和略粗壮的腰身。
何氏来到院子里,说道,“抱琴,或者说琴姨娘,你还认得我吗?”
抱琴吓得魂飞魄散,傻愣在那里。
何氏穿着品红缎面撒花褙子,浅黄万字福寿刺绣马面裙,头上戴着赤金累丝嵌宝步摇,粉面桃腮,正冷冷地看着抱琴。
十几年了,她依然那么美丽,优雅。虽然不似多年前的清丽脱俗,但多出来的几分成熟韵味和艳丽更加撩人……若她一直跟在二老爷身边,自己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看到如此的何氏,抱琴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吴婶喝道,“贱婢,主子来了,还不见礼?”
抱琴被吼清醒过来,呐呐说道,“天呐,真的是太太呢。”她赶紧跑下台阶,跪下磕了个头,啜泣道,“太太,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没想到我今生还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何氏冷笑道,“抱琴,见着我们,你以为是见着鬼了吧?你一定以为我再也不会回京了,所以才敢偷了契书换姨娘,才敢挑唆陆放荣不管我的闺女,挑唆我闺女跟她爹生隙,等着小陈氏把我闺女整死,对吧?”
何氏过去的脾气非常好,从小到大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今天的冷然和尖锐,让抱琴特别害怕。
抱琴赶紧摇头否认道,“太太,冤枉,真是冤枉啊!我没有挑唆老爷不管二姑娘,我也喜欢二姑娘啊。我承认,偷了契书是我不对,是我猪油蒙了心。但我真没有挑唆老爷,还时时提醒老爷,让他写信敲打太太……哦,不对,让他敲打小陈氏,一定要对二姑娘好些……”
王嬷嬷气得一口吐沫吐过去,骂道,“呸,你个贱人,现在还在演戏。你比耗子还精,岂会不知道老爷越是敲打,小陈氏就会越恨二姑娘,二姑娘就会越危险。你的目的还真的达到了,小陈氏不但荷待二姑娘,还把她丢进山里,还逼得她去上吊……”
吴婶没等王嬷嬷说完,就冲了上去,一手抓住抱琴的头发,一手朝她的脸上左右开弓,边打边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贱人,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难道忘了,何老太爷、何老夫人,还有姑太太,他们当初是怎样对你的?当时你头上长满了疮,头发都递光了,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买你,人牙子一两银子就要把你卖进窑子里。还是老夫人可怜你,把你买回何家,老太爷又给你治好了病,姑太太待你如亲人,让你吃穿不愁在何家长大成人……姑太太当时是多么信任你,才把你留下照顾二姑娘,你怎么能那样对姑娘,你个肠穿肚子烂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