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恍然点了点头,如此捋了一下经过,事情到算是能说通了。
马氏拉着隋生源连连赔错,跟秦远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造成,都怪她没有把话说好。隋生源现在明白经过,很为自己的做法感到愧疚和害臊,再三诚挚地跟秦远道歉。
秦远让陆巧儿先带隋生源离开,再问马氏何时与隋风云相识。
“十三年前,那时候生源三岁了。”马氏解释道,“他对我一见钟情,本想娶我入门,但因为我心里还有生源的父亲,便没有同意。他却并没有因此放弃,还是会时常来看我们娘俩,如此一来二往生源就和他越来越熟了,我便叫生源认他作叔父。”
秦远应承,令马氏签一下文书就可以走了。
“我还要签文书?”马氏疑惑问。
“自然,保证你儿子不再闹事的文书。今天这事儿毕竟闹到大理寺这边了,尉迟公也亲自折腾了一趟,你若什么交代都没有就走了,我便没了交代。”秦远解释道。
马氏应承,写下保证文书之后,再三谢过秦远,方告辞了。
“秦少卿请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好生教导他。”
秦远目送走马氏母子和陆巧儿之后,甩着袖子回屋,气得感慨:“这叫什么事儿!”
“是呢,叫什么事儿呢,你怎么就这么倒霉,什么事儿都被你给摊上了。”长孙无忌从窗户边忽然伸脖子进来,双手搭在窗台上,对秦远笑叹道。
秦远被吓了一跳,惊讶地转头看长孙无忌:“这么悠闲没事做?”
“也不算悠闲,我正想着一件要紧的事,你帮我琢磨琢磨。”长孙无忌勾勾手指,让秦远凑过来说话。
秦远凑了过来。
“你说这尉迟敬德,为何早上喝完水之后,就会放屁?”长孙无忌一本正经又神秘兮兮地问秦远。
秦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跟你有什么干系?这也值当你这样说?”
“怎么不值当,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圣人呢,一起同乐。”长孙无忌挑起一边的眉毛 ,依旧兴致高昂。
“我去查悬案。”秦远借口要走,结果又一次被长孙无忌叫住。
“听说魏征参你——不,是举荐你做大理寺卿了,这事儿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告诉我?”长孙无忌质问道。
“这用瞒么?”秦远责怪长孙无忌记性太差,“早在陇州的时候,魏公就当着长孙公的面直接说过了。”
“那只是说说,现在他真做了。”长孙无忌就让秦远直接表态,别拐弯抹角,“你就说你是不是真心想夺我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秦远一脸无辜:“当然不想——”才怪!
秦远太了解长孙无忌的性子了,长孙无忌越表示不让自己拐弯抹角,那自己就越要拐弯抹角。若真直着来,不给他面子,以长孙无忌跋扈的性格,指不定会怎么弄死他。
长孙无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斜睨秦远:“你真的希望我继续留在大理寺?”
秦远嘿嘿笑:“当然,我心里清楚得很,长孙公当初来大理寺,其实就是为了照顾我。我哪能忘恩负义呢!”虽然他非常想忘恩负义,奈何羽翼不够丰满,还抖不过长孙无忌这只大老鹰。
“很好。”长孙无忌满意地笑起来,“那我就替你回绝圣人,说你主动表态,难堪重任,不愿做大理寺卿。”
秦远犹豫了下,随即在长孙无忌审视的目光之下,干脆应承:“行!”
长孙无忌越加满意了,随即拂袖,在秦远恶狠狠的目光的目送之下,高兴地离开。
秦远真想一脚踢飞了长孙无忌,让他再别出现在自己眼前,想耽误他做官,门都没有!
反正随他跟李世民怎么说,秦远自有一套招法,定能再改变李世民的主意。
次日,万里无云,也无风,天儿特别热。
秦远高高兴兴备好了一筐甜甜的桃子,哼着小曲儿,骑着马,进宫贿赂李世民。
李世民瞧见这桃子大而白,白里透着些许的红,圆润而丰满的形状,中间刚好有一道浅浅的凹沟……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远看了眼自己送来的桃子,长得都很周正漂亮,不管怎么看都是正经的桃子样儿,不明白李世民是瞧哪里觉得好笑了。
李世民笑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了拍桌子。他好容易喘匀了气,仍旧弯着嘴角眼睛含着笑泪,跟秦远道:“看见这桃子,寡人就忽然想起一东西来,想起来这东西,寡人随即就想起昨天无忌对我说的一件事,这件事真的太好笑了。”
秦远忙请问是什么事。
李世民见桃子诱人,刚忍不住咬了一口桃子。随即他听秦远这样问自己,李世民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被自己嘴里吃的那口桃子呛到。
“尉迟敬德啊,他每天早上喝了水后,居然就会放屁哈哈哈哈……”
两仪殿内,再再次传出李世民十分爽朗的笑声。
仅仅笑还不够,秦远随后还听到御案下方传来了类似蹬腿的声音。
尉迟敬德放两个屁,李世民居然就笑得蹬腿了。
第87章 尉迟好虐啊
李世民笑够了, 就咬了一口桃子吃。
秦远不知道李世民为何因这件事这么开心,大概是笑点低。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李世民开心, 那就是好事儿。
所以秦远为了让李世民多开心一会儿, 就假意疑惑地跟李世民探讨了下, 为何尉迟敬德早上喝完水之后一定要放两个屁, 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李世民哈哈又笑起来, 直叹秦远所言有理, 应该请个太医给尉迟敬德看看,关心一下他的身体, 毕竟他之前为大唐打天下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世民当即传旨令尉迟敬德进宫诊脉。
秦远没料到李世民居然不是派太医去尉迟府,而是要尉迟敬德自己来。
为了避免矛盾升级,秦远欲借口退下。
李世民忽然开口道:“正好我们一起瞧瞧, 他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的肚子实在太黑了, 秦远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就想看到他和尉迟敬德针锋相对。
秦远没得选,假装乐呵地应承。
片刻后,尉迟敬德前来觐见,李世民就命孙太医给尉迟敬德诊脉。
尉迟敬德突然被叫来的时候,觉得很莫名其妙,但看秦远在两仪殿, 他心里立刻就警惕起来。诊脉之后, 太医说尉迟敬德无碍, 之所以会有晨间喝凉水便不适症状, 可能是因为早上空腹饮水脾胃比较敏感所致。太医建议尉迟敬德喝热水,或者在用过早饭之后再喝水比较好。
尉迟敬德立刻明白是自己早上喝水就放屁的事被李世民知道了,他脸色立刻黑下来,狠狠地瞪向秦远。
秦远料到了,尉迟敬德肯定误以为是他多嘴,把这件事告诉了李世民。
“好生听太医的话,小病不养,易生大病。”
李世民语重心长地嘱咐尉迟敬德要注意身体,毕竟朝中还有很多重要的国事需要他辅佐。
要不是前一刻还见李世民蹬腿笑话尉迟敬德放屁,秦远差点就信了李世民这副‘贤君体恤下臣’的样儿。
“臣多谢陛下体恤。”尉迟敬德毕恭毕敬地对李世民行礼之后,狠厉的目光又一次扫过秦远。
那眼神杀气腾腾,足以横扫千军。
秦远彻底体会了一把‘眼神杀’。
“你二人都是寡人看重的臣子,该当好生相处。”李世民笑眯眯地看二人,“今日你二人便把话说开了,就当是话家常,一起吃桃子闲聊!”
秦远礼貌地应和李世民的话。
尉迟敬德则倔强地歪着脖子,坚持没有应和李世民的话。
李世民本想送桃子的吩咐就此打住了,先问尉迟敬德有什么意见。
“臣觉得朝中便不该有秦远这样的败类为官,请陛下撤了秦远的官职!”尉迟敬德语气铿锵,十分刚烈。
李世民轻笑一声,把手搭在桌上,抓了一个桃子,边用手把玩边问尉迟敬德何故。
尉迟敬德道:“他没有官德!”
“请问尉迟公,说我没有官德具体是指哪一点?”秦远客气地拱手询问,整个人又开始斯文起来了,说话有条不紊,温润如玉。
“第一,你谄上欺下,结党营私,用你手里头的那些果子美酒四处贿赂官员,还有陛下!”
李世民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了身体,眨了下眼,想了想,还把手里的桃子放下了。
“第二你言而无信,两次允诺,转头便四处宣扬,诋毁我尉迟家!第三你徇私枉法,办案不能一视同仁,昨日竟将那犯案的隋生源给放了!”尉迟敬德对秦远拔高音量,气势凶猛地细数了秦远的三条罪名。
尉迟敬德再度对李世民行礼,恳请李世民治罪秦远。
“倒可体谅他破案立过功劳,令其免除皮肉之苦和牢狱之灾,只将其撤职,还其布衣之身便可。“
李世民听尉迟敬德说话有进有退,琢磨着他近来没少准备这些话,八成是早想参本秦远了。今天刚好叫他来,他便借机发作。
李世民伸手再度把桃子抓起来,继续咬了一口,然后去看秦远的态度。秦远面色淡然,看起来也同样有所准备。李世民便放心了,安心吃桃子。
还是不得不称赞,秦远给的这桃子太好吃了,肉厚汁水多,甜而软,要紧的是他这份儿桃不塞牙。以前李世民吃软点桃子的时候,总是会有桃肉里面的‘丝’夹在牙缝中,如此就会导致人吃桃子的愉悦感减半。
秦远看出来了,李世民这是打算吃桃看戏,让他自己和尉迟敬德对峙。如此也好,当着李世民的面,和尉迟敬德吵架比较安全的,至少在两仪殿尉迟敬德不敢动手。或许才是腹黑李世民刚才借口叫尉迟敬德来的真正用意。
“尉迟公所言的三点皆不属实。”
既然有了安全保证,秦远当即就反驳尉迟敬德,对方凶狠的目光再度来袭。
尉迟敬德冷哼着请秦远继续讲,到底他所言都哪里不对。
“正好今日陛下在可以给我们做个见证,好生给我们评评理。”
“敢问尉迟公如何理解的贿赂?”秦远问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就怕秦远话里有话,把他套进去,直接呵斥秦远不必拐弯抹角,有话就说。
“所谓贿赂,就是指拿财物买通别人,此话尉迟公可同意?”秦远不急不恼地解释完,再问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谨慎仔细地想了下这句解释,点了头。
“尉迟公参我的第一点,错在他没有分清楚礼尚往来和贿赂的区别。贿赂是拿贵重财物引诱别人,以达到满足自己私欲的目的。礼尚往来,是自古传承的礼节。
比如说英国公夫人寿诞,我派人送些果子和美酒去。那这些果子和美酒是否算财?我是否凭这些小吃食就买通人家为我办事了?这就能算贿赂么?
如果硬说这就算贿赂罪,那整个长安城只怕没有人清白了。可以说当时参加寿诞的人都有罪,那些宾客所赠的金银玉器都比我的东西贵重。如果这样就算贿赂,那尉迟公就不曾派人送些东西与别的大臣么?我相信尉迟公这些年赠与别人之物,一定都比我这些瓜果贵重。”
秦远的一番解释,令吃桃的李世民连连点头赞许。
“邻居友人之间,送瓜果是常有的事,不过是得了点好吃的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喜悦罢了。若非将此种行为拿出来,往‘贿赂’二字上靠,那整个大唐怕是要风声鹤唳了,人人自危而不敢有所结交。但一个国家的治理,其实往往离不开大家的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啊。”秦远叹道。
尉迟敬德无可辩驳,暗自哼了一声。
“说得好!”李世民拿起一个桃,放在秦远所在的方向,似乎是在表示这一局秦远赢了,所以他得了一个桃。
李世民转即对尉迟敬德道:“你所言的‘贿赂’不属实,可就是诬陷人家了,该跟人家赔罪。”
尉迟敬德心有不情愿,但还是拱手不情愿地和秦远道了一句歉。
“但这第二条,他定然无可辩驳。那日在陛下跟前,他拒婚我尉迟家的事,分明说好了不外传,但这厮却暗中大肆宣扬,羞辱我尉迟家。”尉迟敬德接着又说今天放屁的事,秦远利用官职之便窥探了他的秘密,却失信不予保密。
李世民听尉迟敬德说放屁,没忍住笑。
尉迟敬德羞愤得脸通红。
“这事你不能怪他,非他所言。”李世民帮秦远说话道,“是长孙无忌跟寡人说的。”
“那前一桩呢?我没说,陛下也不会说,只可能是他!”尉迟敬德就拒婚一事声讨秦远。
这件事李世民不好认,承认了他就是出尔反尔,以尉迟敬德那脾气,定然每次来觐见的时候都会提醒自己理会,欠他的。李世民可不想闹得被尉迟敬德要挟,再被御史台各种参奏,说他为君而言无信。
李世民手捏着没吃完的桃子,目光略带忧愁地看了一眼秦远。
“此事确实是我说的。”秦远立刻道。
尉迟敬德一听这话,立刻叱骂秦远无良,根本不像个男人。
“这有什么不能说?当日令嫒在朱雀大街上张贴告示,悬赏全城人来缉我的时候,她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为何她能满城宣扬找我,我便不能在别人问起我与她是何干系的时候,回绝一句?”秦远反问道。
“回绝一句?你只是回绝一句,会闹得满城风雨?”尉迟敬德自然不信,认定秦远在推卸责任。
“那就不知道了,这种消息一向传得快,毕竟喜欢我的女子太多。尉迟公前段时间出门的时候应该也见识过,满大街至少半数以上的女子都冲着我而来。”秦远为了反驳尉迟敬德,不惜开启了自恋模式。
“你——”尉迟敬德气得脸色更红,叱秦远不要脸。
“是不是事实。尉迟公心里清楚。若说两方打架,都会追究谁先动手,先动手的人错在先,先宣扬的人可不是我。”秦远随即又开启了不负责任模式。
尉迟敬德气得抖着手指了指秦远,“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