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顿了顿后点头，“不错，是我做的。”
“我想知道这份调查问卷的目的是什么？”
这倒不是什么机密，林清婉笑道：“我想在交流会上布置一个区域，专门用于展示凡间的高科技，让前来参会的修道者更全面的了解现代社会的发展。”
钟灵嘴角微挑，“我就知道，只要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在经历过现代社会的发展和便捷之后，不会阻止修界和凡间的交流与融合，反而会促进它们二者的交融。”
林清婉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却突然记起昨天晚上易寒说的话，据说这位钟道友曾与她的师长发生过争执，所以这是在讽刺对方？
林清婉默了默后问，“钟道友找我是想……”
“我想和你合作，”钟灵接过她的话头道：“林道友，修界的修士，不论下没下过山，都对凡间有一种优越感，更多的是把凡间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但我从不这样认为。”
钟灵认真的看着她道：“而林道友你是在凡俗中长大的，我想你是最能在修界里代表凡人的利益的。”
林清婉就好奇的问，“钟道友不如先说一说，你设想的未来世界怎样的，你认为修界该如何发展，将来两界应该怎样相处？”
“我认为将来不应该再分为两界，而应该统一为一界，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应该适用同一法律，同一规定，同样的，大家也应该享受同一权利和义务。”
林清婉：……这，这可比她想的激进多了，就是她这个凡人都不可能这么想啊。
第364章 合作
林清婉和钟灵谈了很久，甚至午饭都是在咖啡馆的隔壁餐厅用的，她这才了解了钟灵的想法。
其实钟灵下山也很多年了。
方问当年是筑基后要下山历练，所以比易寒早一点下山，再然后是易寒进入特殊部。
当时钟灵只是炼气八层，本来她是不该下山的。
但易寒下山两年后，她也只进了一阶，当时百草堂已经在种中草药，专门提供给凡间，但他们的日子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加上逸门，茅山和特殊部亲密合作之后，实力更上一层，百草堂上层压力更大。
钟灵看到她爷爷都掉胡子了，便忍不住提出提前入世历练，本来她只想入世了解一些凡间和特殊部，为宗门的发展尽一份力。
钟掌门答应了，就通过修真者协会送钟灵入世。
因为她没筑基，年纪也不大，身份又贵重，修真者协会不敢把她往外放，就找了一所高中塞进去。
当时她年纪普遍比同级的女生大，颇有些格格不入，加上她偏科得厉害，在学校里更没有朋友了。
钟灵只用了一个学期来适应俗世的学习和生活，在摸清它的规则后就找到了隔壁大学的一个中医教授，找了一大堆问题去和人探讨。
不错，当时她读的是附中。
当时那位教授还当她是别的专业的大学生，因为好奇才来旁听的课，于是不吝于教授，越交流他就越喜欢，后来甚至投了橄榄枝，希望她考研能考他的。
结果才知道她只是个高中生，可能还因为数学、物理和化学分数低而上不了好大学。
不错，刚入学不过半年的钟灵英语还可以，口语、听力和阅读理解都很不错，除了语法总是零分外，英语总分却是能在及格线往上的。
但数学、物理和化学就很坑了，特别是物理和化学，她的分数就没超过三十分过。
最后那位教授还是爱才，通过自主招生，再加上百草堂上下打点，总算能让钟灵去上大学了。
当时，她选的就是中医学，但还去学了第二学位——生物学，最后考研时更偏重生物学的二级学科。
这八年来，她拿了两个学士学位，三个硕士学位，如今在读博士，同时还在选修心理学。
但这些并不是她最大的收获，她认为她最大的收获是在获取这些知识的同时深刻的了解到了这个世界。
她接触的人几乎都是学者，她身边都是学识，见识站在这个世界上面几层的人，这让她的认知也远在他人之上。
更别说修界那些下了山来只能靠做苦力谋生的人了。
可以说，别人还在为买一颗丹药的钱费心时，钟灵已经在思考将来修界的去路了。
这八年来，通过她的牵线搭桥，百草堂换了好几个合作的药商和企业，甚至已经在开始做中成药卖给中药铺，收入增加了很多，条件也好了。
但钟灵并不满足于此，她既然想不再分什么修界和凡间，自然是想百草堂全部融入凡间的，所以她一直希望百草堂能够搬进凡间，成立公司。
百草堂的传承虽然也不全，但留存的丹方并不少，加上他们的医术，她确信，只要百草堂进入凡间，一定能大放异彩，甚至能发扬光大中医也不一定。
可惜爷爷不答应，其他师长也不答应，甚至因为她强烈的提议，宗门已经有了换继承人的打算。
钟灵脸上带了些疲惫，沉声道：“本来我还想此事不急，等我接位后再施为也行。“
反正以她的天资，结丹应该没问题，两三百年的时间，难道还做不来这件事吗？
谁知连祖父都觉得她和凡人太过亲密，有了换继承人的打算。
她只能寻求外援。
林清婉犹豫道：“外人不能干涉你们宗门的内务吧？“
“是不能，但如果特殊部已经引导两界统一呢？而且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当掌门。”
说到底，她当掌门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如果这个理想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实现，当不当掌门有什么要紧？
所以在见到林清婉，在看到那份调查问卷时，她就想与她合作。
如果可以，她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而不是回山里当掌门。
钟灵为了能和林清婉合作，或者说，是和林清婉身后的特殊部合作，已经很有诚意了，把百草堂内斗这样的消息都告诉她了。
林清婉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她想了想道：“徐部长的确有和修界加强合作的意向在，钟道友既然在凡俗间生活了这么多年，那么应该知道，修士如果不可控会给凡人带来很大的危害。但修界千百年来一直独立在外，不受凡间政府统治，我们如果态度太强势，恐怕适得其反，所以我和徐部长都认为合作可以一步一步来。”
钟灵蹙眉。
林清婉就笑，“凡人只有短短的百年，大部分能活到八十就已经不错，更别说工作的年限了，在此情况下，凡人都不急，有望修炼到金丹的钟道友何必急于一时？”
不出意外，徐部长没了，钟灵都还能以这副模样再活两三百年，修士实在是太得天独厚了。
徐部长都不着急呢。
钟灵平复下心中的急切，苦笑一声道：“我自以为已经看得很开了，没想到还是不及徐部长。”
“不过，我一直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尤其是现在天邪宗的宗主又出现了，现在正是运作的好时机，不然再过五十年，许宗主又闭关重修，修界又不能统一了。”
虽然天邪宗是魔修门派，但它也是修界一大派，两界统一这样的大事肯定要许贤在才行。
天邪宗门下子弟几乎比得上各大宗门的弟子总和了，所以这事根本绕不过许贤。
林清婉就笑眯眯道：“这事不急，钟道友放心，在这一点上，你我是同盟。”
钟灵就垂眸看着手中的水杯，思索半响，抬头问道：“那我能问问特殊部会从哪里入手吗？”
林清婉滴水不漏的道：“特殊部自然还是以修界各大宗门的意志为主，只是我一直觉得各大门派的弟子久居山中，对外界认识不够深，所以想要通过这次交流会让他们认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如果他们将来有下山历练的想法，我们特殊部愿意协助修真者协会为他们安排一下工作之类的。”
第365章 交锋
这个回答在钟灵的意料之外，也不在她的预期之中，如果进展只是帮修界的修士找工作，那她何必将自己的底牌都给出？
她觉得林清婉不诚。
林清婉见她面色不愉，就笑道：“钟道友久居山外，又学业优秀，可能不知道修士下山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有多难吧？别的不提，贵宗的弟子下山历练一般是去哪里？“
“我们百草堂有一起合作的药商，凡下山历练的弟子都会安排进他们公司。”
林清婉就摇头笑道：“那就太没意思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种植药材和处理药材而已。百草堂的弟子医术高明，入世也只是种植药材那就太大材小用了。”
“可他们还能去哪儿？毕竟没有凡界的文凭，”钟灵蹙眉道：“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两界统一的原因，如果我们修士能够通过自主考试，一下山就得到符合自己文化水平的文凭，那我们找工作也容易得多。”
林清婉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但钟道友或许不知，修士下山历练头两年会辛苦些，但过了两年，他们通常都比凡人有优势。而历练不就是尝尽人生百态，历练心境吗？我倒觉得归宗的弟子可以更多一点历练机会，比如在俗世行医。”
“他们没有医师资格证啊……”
林清婉就笑道：“他们没有，我可以让他们有嘛。”
钟灵看着她自信的笑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要两界交融，那两界的人就必须要沟通，像贵宗这样将弟子限定在一个企业里的历练，反而局限了他们的发展和限定了他们和凡人的交流。”林清婉道：“人都有抱团的潜意识，我想那些药商企业里一定不只有一个百草堂弟子吧？既然有两个，或两个以上，那他们肯定会更愿意与对方在一起，这样把自己和其他凡人割裂出来，反倒让一次历练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说到底，贵宗弟子下山历练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林清婉是做过功课的，在邱道长那里拿修士们的联系方式时，她扫了一眼他们的档案，大致心中有数，而昨天更是和何副处长着重调了有关百草堂的档案信息。
可以说，百草堂和归一门两门是发展最畸形的门派。
因为其特殊性，百草堂和修界各大门派，各世家，甚至各散修都来往密切。
要买市面上找不到的灵材？
请找百草堂。
要炼制自己炼不出的丹药？
请找百草堂。
要查不知名灵草的药性，也请找百草堂。
按说百草堂这样的地位，应该很开明才是，但不是。
其他门派派弟子下山历练都是给了干粮和钱就赶下山，从不会为他们安排去处，最多让他们有麻烦去找山下的师兄弟。
而逸门，更是连钱都没有，储物袋里只装口粮，去修真者协会里领了身份证就要自己去找工作，一般都是从做苦力开始。
而易寒就在京城里，他有钱是整个修界都知道的。
但逸门下山历练的弟子，除了曾远是因为特殊情况先来找他外，其他弟子都是宁愿去搬砖也不会来找他拿一分钱。
就是因为这是历练，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历练，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找师兄弟支助。
方问同样在京城，甚至是常驻京城，但茅山下山历练的弟子同样不来找他，他每个月都要花出去的大额的支助金，都是支助的那些已经下山历练过三年，正在突破时期的师兄弟。
这就是所谓的救急不救穷，不然门中这么多师兄弟，缺钱买资源了都来找他，方问就是再会赚钱也供应不起他们。
反倒是百草堂，弟子一下山，领了身份证后就进入企业，工作稳定，过了历练年限就回去，林清婉翻过档案，除了钟灵外，其他弟子都是在那几家药商企业里实习，实习工资并不低。
林清婉觉得她好心办坏事了。
“钟道友，下山历练的弟子，回山的占比率你们百草堂最高，达到了99%，近十年来，除了你外，就只有你一个小师弟还留在山下，其他下山历练的弟子大多都回山了，可逸门，茅山等门派弟子，回山率都不到40%，而归一门最低，只有18%。当然，他们放出山来历练的弟子很少，但凡出来历练的，就少有再回去。同样的，归一门在山下的弟子，是融入最好的。”
瞧那一个个，厉害的都开了风水公司，次一点的也是一定区域的风水大师，可以说在有钱有权领域混得风生水起。
百草堂下山历练弟子的工作是钟灵给安排的，她没想到自己还安排错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清婉就笑道：“钟道友为什么想要两界融合？难道不是因为融合两界对修界利大于弊，不是因为现在俗世的五彩缤纷和精彩吗？”
钟灵稍稍避开林清婉明亮的目光，抿着嘴不语。
林清婉脸上就绽放笑容，“论文化，我们是一样的；论科技，凡间已有赶超修界之势；论力量，凡间单体作战比不上，但团体作战，可以完胜修界。而现在天道意志越来越淡薄，天地间的灵气也越来越稀薄，修炼的资源大多掌握在国家手中，修界不说是穷途末路，但离到头也不远了。”
“而世上的战争，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争夺资源，不愿意以后两界爆发战争，和平融合是最好的办法，”林清婉盯着她道：“钟道友，我这番话可够诚意？”
钟灵攥紧了拳头，半响苦笑道：“奈何爷爷他们想不通这一点，总以为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可他们久不出山，就是我说了他们也不能理解外面的世界到底变得有多好，多么的震撼。”
钟灵下山的时候，凡间已经有了手机和电脑，在一些小地方还没普及，但这是京城。
是他们国家经济、文化、科技最先进，最集中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时的震撼。
他们修士自傲的可以千里传音的传音符，可以日行千里的飞行术，可以移山填海的法术，凡人全都可以借助工具做到了。
除了寿命和健康外，对于凡人，他们还有什么优势？
而现在，获得寿命和健康的资源也掌握在一群凡人手里了，他们更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了。
钟灵提议两界融合，咋一看是对凡人更有利，但其实越往后，对修士更有利。
长远看，她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修界考虑，可惜了，百草堂的上层并不能理解她这份苦心，只觉得她是在俗世沾染尘俗太久，以至于心都归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