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曾就此事和徐部长谈论过很多次，俩人设想过两界加深交流后的结果，假设了很多种情况。
而越到后面，越觉得两界还是应该有一条界线，两界必定不能统一，适用的法律法规也必定不能一样，不然对凡人来说将是很不公平的。
但也不能差别太大，他们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计划，甚至不能定下明确的目标，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在那里，中间他们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路上必定有荆棘，也必有河流与高山。
河中可能有急流，有石头，甚至有暗流，他们要走过去，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走错了，便修正。
所以步子不敢迈得太大，宁愿走慢一点，再慢一点，也不要走错了路再回头，以免弯路上的荆棘把人挂住，再也回不来。
而现在，国家与社会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人民的整体生活总是在往好的发展，他们没必要太急。
钟灵的理念与他们有相合之处，林清婉是很想和她合作的，但她表现出来的太急切了。
既然双方要合作，为避免将来更大的矛盾，有些事情总要先说清楚。
“钟道友，徐部长总喜欢和我们说，将来是你们的。”林清婉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他说得对，将来是我们的。”
林清婉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道：“而现在钟道友要做的不是让贵宗的师长给你培养出更多的对手，而应该是让你的师兄弟，师姐妹们理解你的理念。”
“而我们修道之人，旁人嘴上说的，总会有疑虑，只有自己感触出来，思考出来的，才会被坚持，就好比道友一样，不是吗？”林清婉鼓励她道：“不如就从弟子下山历练开始？”
百草堂的上层已经开始筛选其他优秀的弟子，就连钟掌门都犹豫起来，让其他弟子代替自己的孙女，难道钟灵以后真要和师兄弟们去争掌门之位？
把力量消耗在内斗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林清婉现在又不是要消亡修界，当然不希望百草堂发生夺位之争。
钟灵也不蠢，结合林清婉之前的话，明白过来，只是到底有些疑虑，“让他们找其他工作就行了？真的不用我再做点其他的吗？”
林清婉笑道：“钟道友，过犹不及，俗世自会教他们做人，他们也都成年，自有自己的思考，不论是好是坏，总是他们自己的历练。钟道友要是有疑虑，不如先选两位师兄弟试一试？”
第366章 上京
钟灵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林清婉就笑道：“钟道友，医师资格证不难，哪怕没有文凭，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学，我也保证他们能过。而且就算没这个东西，他们也可以试着去乡下行医，带点草药去，专治某一病项，这也是一种历练嘛。”
钟灵心头就有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可能坑了师兄弟。但想起林清婉说的，历练是自己的，他们总要出去经历才能了解这个俗世。
俩人站在餐厅门口，林清婉伸出手道：“钟道友，你我目标一致，都是想修界和人间更好，希望我们将来合作愉快。”
钟灵伸手握住她的，认真的看着她道：“合作愉快。”
这是林清婉进入修界以来第一次与人行握手礼，俩人都心满意足，各自散去。
这次林清婉不赶时间，就慢慢走着去坐公交回家，这里距离她家不是很远，直接坐公交车就能到。
哪怕她从小在京城长大，现在依然不太喜欢京城的地铁转站，中转站间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既然都要走路，她宁愿在地面上走，人还没那么拥挤，虽然京城的确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地上总比地下要多彩一点。
林清婉走到候车区，刚掏出公交卡，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她一凛，惊讶的回头。
许贤一身西装，戴着墨镜，见她回头，就把墨镜往下一拉，抬抬下巴道：“这么巧？”
不怪她被拍，原来是修为远在她之上的许宗主。
林清婉展开笑颜，“许先生是什么时候上京来的？”
“这两天，你们交流大会不是快要开了吗？我提前来熟悉熟悉，踩踩盘子。”
林清婉：“……您有住处了吗？要不要我给您安排？我们特殊部有招待所，环境还不错，对各大宗门的宗主都免费，不仅如此，在基地用餐也全免费。”
这样的大杀器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正缺钱的许贤转了转眼珠子，“免费？一直免吗？”
林清婉咬牙道：“是的，只要是您去住，您想住多久住多久。”
大不了拿特殊部的经费去填。
“好，我和你走，不过你得先给我一点零钱，”许贤伸手道：“搭车用。”
林清婉忍不住瞪眼，“您连搭车的钱都没带？”
“我没零的，”许贤拿出一把百元大钞在她眼前一晃，道：“我听说公交车不找零。”
林清婉：“……您想去哪儿？”
“旧货市场，听说那里老东西特别多，我去逛一逛。”
林清婉掉头就走，“我们坐地铁去，坐公交车太慢。”
许贤就跟上去，重新把墨镜戴好，特别拽的斜睇着她道：“天资果然不错，才几月不见你就筑基了。”
他顿了顿后问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虽然我天资比不上那个穷剑修，但我的功法可是世间第一，我现在是世上活得最长的人，而且我有自信，我还能比他活得更长。”
林清婉默了默后道：“如果照这个标准，我应该去海里找龟妖。”
许贤听懂她的婉拒，有点惋惜。
他不是囿于儿女情长的人，对方既然不愿意，他也就不勉强，好奇的跟着林清婉进了安检区，又去排队买票。
林清婉低声问，“没坐过地铁？”
“没来得及，”许贤叹气道：“我的宗门被朱清几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在东奔西跑的处理内务，近日刚厘清。”
不然他恐怕要到交流会正式开始才能上京来了，好在他这次虽然闭关很久，但威望还在。
林清婉就问了一句，“朱丹呢？”
“接任京城德字部，”许贤嘴角挑了挑，“听说你们是旧相识，以后有空叙叙旧啊。”
林清婉跟朱丹算得上有仇，知道许贤此举不怀好意，但也只是笑笑。
到了旧货市场，林清婉就问，“您是要买东西，还是要卖东西？”
“既买，也卖。”许贤左右看看，最后看向林清婉，“你对这里很熟？”
“一般一般。”
“那就是熟了，带我走走？”
林清婉就领着他去翰墨斋，“这家店是我一小师叔开的，许宗主要是有喜欢的东西只管开口，我让我小师叔给您打折。”
“旧东西打折？提了价再打折，没意思。”
林清婉就哈哈大笑道：“对许宗主当然不会这样，这世上谁能蒙得过您去？”
许贤本人就是个老古董，想想元明时期的古董多值钱吧，但这人就是从那儿来的。
许贤进去，左右看看，随手拿起一件东西就问价格，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看到林清婉，不敢怠慢许贤，不管他问什么都回答。
但这人也奇怪，只问售价，不问其他，连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是真是假这样的话都不问。
不过一会儿功法就把一楼的东西问了个大概，然后他看向二楼。
掌柜的犹豫着看向林清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老板去中南了，不在京城，林小姐，您看。”
“没事，我带他上去看看，您把册子给我就去忙吧。”
掌柜的也信得过林清婉，将册子给她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林清婉就带许贤上二楼，此时她也猜出他的目的了，上了二楼就点了产品告诉他价格。
许贤就道：“你这位小师叔身家还挺高，我在别处也逛过旧货市场，没有谁家的店比得过他的。”
说着，目光看向一堵墙后，不由上前两步。
林清婉就挡在他身前笑道：“那是因为许宗主没逛对地方，这旧货市场里不止有一家古董店，翰墨斋在其中只算得上中上，跟那些大家比还是差一筹。不过许宗主手里要是有好东西，倒是可以和我这小师叔谈一谈，他出手还是很大方的，修界里很多人都喜欢找他合作。”
许贤就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是你牵的线吧？”
林清婉就笑了笑。
许贤便冷哼一声，“我可不是那些吴下阿蒙，许某人这辈子可玩过不少古玩。”
“许宗主放心，我小师叔是诚信商人，不会坑人的。”
许贤也不知信没信，转身便往楼下去，“走吧，陪我下去转一转。”
是真的转一转，从门口开始的摊位，他一个一个的走过去，偶尔挑起一两样问价，价格不合意就走。
林清婉看了一眼他挑出来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行货，他果然是打着捡漏的主意来的。
第367章 生计
但是，捡漏哪是那么好捡的，尤其是在有林清婉跟在后面的情况下。这一条街的摊主不是认识林清婉，就是听说过她，
本来许贤还挑出了两样漏掉的小玩意儿，结果在讲价的时候对方频频看向林清婉，之后就怎么也不肯降价了。
许贤也琢磨出来了，回头看向林清婉，“你对这儿还真是熟啊。”
林清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祖父是这儿的熟人。”
许贤就挥手道：“走吧，走吧，别跟着我了，我自己逛，你回翰墨斋等我。”
林清婉就握拳道：“祝你好运。”
“等等，”许贤拉了一下墨镜，问道：“我这样像不像不学无术的纨绔？”
林清婉仔细看了看他，摇头道：“像待宰的土豪。”
许贤就气得把墨镜摘掉，扫了大家一眼，就把身上的西装给脱了，再把领带一松，得意的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就缩了一下脖子，替他感觉到冷。
虽然她知道，作为一个假丹修士，他并不会觉得冷，但有一种冷叫——大家觉得他冷。
没看附近的人都频频转头看过来吗？
林清婉轻咳一声，低声道：“许宗主，现在是十二月，呼呼吹着的是北风。“
许贤斜睇了她一眼道：“我穷，穷到买不起衣服，只能来捡漏买古董不行吗？”
林清婉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走过一个个穿着羽绒服或棉袄的人，一人在寒风中挺直脊背。
没有林清婉跟着，许贤在这旧货市场里如鱼得水，两个小时后，他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里面装有各种奇怪的东西。
有一个木匣子，一串佛珠，一个瓮，还有一根……木势。
林清婉扶额，“您可真是荤素不忌，这都买？”
许贤有些不高兴，“我还看中了好几样，但他们开价都太高了，显然知道是真品，私活不乐意降价。”
林清婉就叹气道：“这里头混的人，不是在这儿十几年了，那也是子承父业，好东西到了他们手里，很少会漏掉，倒是赝品被认为真品是时有发生的。”
许贤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林清婉就看着他道：“许宗主，行有行规，您可别坏了这一行的规矩。”
“凭本事吃饭也不行？”
“行，那您也得署上自己的大名，或是留下痕迹表明是赝品才行。”林清婉知道，许贤活的年份太长了，因为无聊，他学的东西可不少。
林爷爷和林奶奶都能仿名人字画，林清婉记得她读初中的时候还有人偷偷的求上门来，想让他们仿一些字画。
两位老人家的习惯，仿品必留痕迹，但求上门来的人却不愿意在画上留痕，林肃就疑心他要拿去做旧造假，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林爷爷和林奶奶是有节操品格的人，可许贤……
林清婉可不觉得他也有此觉悟，而且，他们仿先人的字画，多是从先人遗留下的字画里仿进去的，这一位却保不准是见过原作者本人的。
不能比呀不能比。
许贤的心思被叫破，不由盯了她一眼道：“我也是古人。”
“字画一般是死人的值钱。”
许贤不由吹气，可惜没有胡子，只能自己生闷气。
许贤就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出给翰墨斋，“给我换成钱。”
掌柜的看见这些东西，一脸的迟疑。
林清婉就对他点点头，轻声道：“照规矩来就行。”
所以不得压价，也不必抬价，给一个公平的价格就行。
东西倒都是真的，就是这些东西都不太受欢迎，属于小众的收藏品，要是遇得上买家还好，遇不上，东西也只能摆在货架上了。
最关键是，这些东西并不多贵重。
掌柜的算了算，最后算出来八万七千块钱，笑看向许贤，问愿不愿意这个价格出。
许贤买下这几样东西，总共连一万都没到，自然愿意出的。
他也知道，这些小玩意不怎么赚钱，要赚钱，还得去更一线的地方，或者更阴暗的地方才行。
双方钱货两讫，许贤对林清婉扬扬头，“走吧？”
林清婉就对掌柜的点点头，连忙跟上许贤，“许宗主，天快要黑了，您接下来想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基地吧。”
“那我们打个车吧。”到底是贵客，总不能还挤地铁去，而且地铁也不到他们那里。
许贤没有意见，只是今天有点扫兴，叹气道：“以前旧货市场没这么多人，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基本不用怎么选就是老东西，价也便宜。虽然也有坑蒙拐骗，甚至有打砸的事发生，好歹东西多是真东西，不像现在，一百件里头都未必有一件是真的。说是旧货市场，但卖的都是新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