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丘却不恼,哈哈大笑起来,哥俩好似的拍着林清婉的肩膀道:“这才像你嘛,这样老气横秋的样子我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想当年你打遍学校无敌手”
林清婉掀起眼皮看他,“方叔。”
“好好好,我不说那段历史了,你说你来找我啥事吧。”
“想让你帮我找份工作。”
方丘差点喷出茶水来,惊讶的瞪大眼睛问,“你还需要我给你找工作?”
“要时间自由,又体面,最好能让我祖父觉得稳定的工作。”
方丘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觉着我们店里的大掌柜怎么样?”
“你是老板啊。”所以你觉得我祖父会答应吗?
方丘泄气,也是,他整个人在林肃那里都是笑话。
他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道:“要说自由,整个圈子里就没有比倒爷儿更自由的,不过你钱少,前期肯定得吃苦,你一个姑娘家,又不想着大富大贵,没必要。除了倒爷儿,那就是给人做顾问了。”
方丘说到这里一笑,“你也不必固定跟着一人,那样受气,你师兄我认识不少老板,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品性过得去的,你出几单,名声打出去了,以后上门来请你的也就多了。”
林清婉点了点桌子,道:“不稳定。”
“这个容易,你再找个博物馆挂名就是了,不占编制,也不要工资,遇上大事你还能打打下手,以老师在圈子里的名望,这样的工作不难找。”
见林清婉神色淡淡,便知道她不愿意用林肃的名号,方丘顿了顿后道:“不打老师的名号也成,回头我给你找。”
林清婉就翘起嘴角道:“那就多谢方叔了。”
方丘抽了抽嘴角道:“我现在更喜欢你叫我师兄。”
林清婉但笑不语。
方丘就感受到无限的悲伤。
他当年跟着老师读书时才二十,正是年轻气盛时,觉得自己已是大人,遇见跟个毛小子一样的林清婉,即便俩人才相差八岁,他也要用身份压一压对方。
于是就逼着对方叫他叔。
俩人斗智斗勇多年,现在方丘感受到了岁月的残酷,恨不得三岁小娃娃也叫自己哥哥,让自己被叫得年轻点。
可惜,十三年下来,林清婉是道行渐深,他却还在原地踏步,在这方面再也斗不过她了。
林肃是国文大师,教出来的学生多在教育圈以及出版方面,经商参政的也不少,但像方丘这样跨专业到考古收藏界的还真就独他一个。
但林肃就是收藏名家,自己的字画现就在别人的收藏行列中,所以在圈子里很有名。
林清婉学历史也是受他的影响。
但或许是受以前的经历影响,林肃并不愿与圈子里的人深交,所以林清婉要是混这个圈子,林肃给她的帮助很有限。
本来林清婉也并不需要林肃的帮助,可是她现在心太大,又得罪了京城的博物馆,断了一条后路,这才来找方丘。
论起在圈子里的人脉,方丘可比林肃还强些,毕竟他做的就是这方面的生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两天看有没有合适的老板,先让你出两单,到时候拿了做简历,我好跟人提挂名的事。”
林清婉没问题。
在他店里转了一群后问,“我要修一管玉笔,你这里有工具吧,我那里不全,和你借一些。”
方丘眼睛一亮,他消息灵通,早听说京城博物馆出的事,他怀疑的看着林清婉问,“京城博物馆那管赝品”
林清婉但笑不语。
方丘就对他竖拇指,“难怪你有陈教授这个老师在却还要来找我,你这是得罪了大佬啊。”
第39章 好巧
甭管林清婉是为什么掺和到这事中的,也甭管这事有多么的正义,反正因为这事,京城博物馆出了个全国性的丑闻,其名声在圈子里都臭透了。
整个博物馆被牵连的人数占了三分之一,瞿馆长虽然没参与其中,但他一个治下不严,管理不当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甚至可能还会涉及玩忽职守罪。
馆里这么大的事,他一个馆长竟然就蒙在了鼓里。
真论起圈子里的人脉资源,十个林肃也及不上瞿馆长啊。
所以想要在京城圈子里找古文物研究,维修等工作,无异于上青天。
这事就算是找陈教授也没用。
还不如找野路子出生的方丘呢。
他和博物馆那群人的圈子虽有交集,但还是有些不同的。
此时方丘就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回去等消息吧。”
伙计拿了个箱子出来交给林清婉,那是她需要的修复工具。
除了这些工具外,她还需要另外买些东西,玉笔对自己的外在很在乎,好几次她都看到它把自己被腐蚀的地方藏在被子里,枕头下,每次看到被破坏的地方就嘤嘤的哭泣。
林清婉觉得想要彻底的修复有些困难,而温养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所以她想给它做个玉套,将它半截身子,尤其是腐蚀的那段遮起来,这样它就不用每天嘤嘤嘤的哭了。
旧货市场卖什么的都有,没开出来的玉都有。
林清婉在这片是混熟了的,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卖石头的。
这是西北地区进过来的原石,因为这里不是赌石市场,很少会有人来这里买石头。
但这片做真造假的人不少,总会有需求的,于是有门路的人便在这里摆上一个摊,生意不比赌石场那边差。
林清婉不喜欢赌,所以找了摊主直截了当的道:“我要一块白玉做玉套,你这里有切开的吗?”
摊主笑,“小姐,我这儿的白玉都是新疆出的上好羊脂玉,价格可不便宜,你与其买它,还不如从我这儿挑几块石头,价格便宜,要是切出好料来,转手还能大赚一笔呢?”
“没那个天赋,更没那个命,你就说有没有切开的白玉吧,不用打磨好的,形状不规则也行。”
摊主一听就知道她是行家,知道坑人无望,便转身从一个包里掏出三块玉来摆在她前面,道:“纯正的白玉没有,那样天价的东西我这儿也留不住,现在切开的就这三块,您看喜欢什么样的?”
林清婉便从包里拿出玉笔,将它放在布上,似乎是不小心倾斜了一下,玉笔的一头直接碰到了一块青玉上。
林清婉就拿起那块玉笑问,“这块呢?”
摊主就笑容满面的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里头品相最好的一块了”
这一点摊主倒是没蒙她,林清婉就是硬物的行家,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玉好,什么样的不好。
所以玉笔的眼光也不错,一选就给她选了个最贵的。
和摊主讨价还价一番,林清婉掏钱买下这块玉,这才拢了玉笔要走。
转身时不小心碰了身后人一下,对方的手机落在地上,林清婉连忙歉意的去给他捡。
手中的玉笔轻轻地颤了颤,林清婉不动声色的直起身来将手机递给对方,目光在对方的麻布袋上一扫而过。
“先生的东西我能看一看吗?”
对面的人目光一闪,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林清婉,哑着声音问,“小姐想买?”
“要看,自然是想买了。”林清婉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新货?”
对面的人咧嘴一笑,轻轻地道:“小姐好眼光。”
他的目光在她手上的玉笔一扫而过,看得出是古物,加上他也是常混这块的,林清婉或许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林肃祖孙俩人的。
这祖孙俩出了名的大方,只要碰上自己喜欢的,价格好谈得很。
他也不怕林清婉追究他这批货的来历,直接在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下,将麻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外掏。
附近很快就有人围上来,见他这些东西灰仆仆的,似乎很旧,然而不论游客,还是常混这块的闲散人士都只看了一眼就走。
这些年大家被坑得太多了,都知道文物可以做旧,这批连泥土都没清洗干净,看着很久,但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把泥巴糊上去的?
很快就只剩下伶仃几个人站着了。
摊主知道他们是识货的,嘿嘿一笑道:“我这批东西都是刚找出来的,还没清洗过,回头你们自己弄,我少收你们一些钱。”
其中一个看了看道:“看着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
另一个含糊道:“不是官中出来的吧?”
怀疑是私墓。
摊主没说话,只是把东西都摆出来后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径直拿起一串铃铛,很普通,样式和现在的差不多,上面布满了铁锈。
铃铛应该被大致的处理了一下,但缝隙中依然有不少泥土,全身没有可研究的符号和文字。
这种东西在林清婉这样的考古人眼里没有任何的价值。
可是,她能感受得到,铃铛身上散发出一阵令她很不舒服的气息,她手中的玉笔也在阵阵发颤,似乎对它很戒备。
林清婉扫了一眼印堂发黑的摊主一眼,道:“我就要这串铃铛,你开个价吧。”
摊主给她比了个价,林清婉摇头,“不行,砍一半。”
摊主脸一黑,“小姐是在和我玩笑?”
“我认真的。”
“那小姐就是在涮我了,哪有砍价砍一半的,我这都是新货。”
“新倒是够新了,但都没有收藏价值。”林清婉点着他摊位上的东西道:“瓷器不是出自官窑,铜器没有标志性的文字和符号,更别说我这串铃铛了,光秃秃的,材料工艺都不特殊,你觉得它有收藏价值?”
“那小姐干嘛还买它?”
“缘分嘛。”
摊主:“”
这是大家讲价时惯用的套路,看上一样东西是缘分,价格太高买不下则是缘分不足。
他犹豫起来。
这批东西都是人家捡剩下的角料,他选的时候就仔细看过了,的确没有特别的东西。
不过他本钱也不多,也就倒手赚个辛苦钱,这种东西留在手上两三年不算砸,可要是能立刻转手卖出去,哪怕是价格压低点那也是赚。
这里头的东西最不好卖的就是这串铃铛了,如果现在他不卖,过后愿意买的人也没几个。
且价格也会被压得很低。
他在这行里混了二十来年,自然知道里头的门道。
想了想,要是咬牙道:“行,减半给你。”
好歹也赚了小两千,也就一转手的功夫。
林清婉掏出钱来付了,用报纸将铃铛包了放包里离开。
她一走,其他人便排着队上前挑选东西,也有成交的,但大多是看过就算,实在是这批货不算好。
林清婉知道玉笔怕铃铛,所以没把它往包里放,而是就握在手上。
出了旧货市场,林清婉径直打了一辆车离开,所以没看到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卫衣的青年,脸色苍白难看,急匆匆的要往内而去。
在进入大门前他私有所觉,抬头四处望了望,没看到让他躁动的东西,这才皱着眉头往里走。
摊主收了摊,今天就卖出了三单,这批东西他刚接手,还没来得及处理,等他处理好了再摆出来,应该能吸引一拨来这里的游客。
他杠了麻袋离开,因为这片他是走熟了的,常有警察来往,所以治安还不错,他径直抄近道,结果才转弯进小巷就被一个戴兜帽的人用小刀横在了脖子上。
摊主心都凉了,非常识时务的举起双手,还把身上的钱都主动掏出来交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道:“小哥,我这钱都给你,只希望你不要冲动,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里老婆除了带孩子啥都不会,就指着我挣钱养家呢,您饶我一条命好吗?”
兜帽却不看他手里的钱,直接把麻袋踢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弄了出来,压着声音问,“你从李伟民家里收的东西呢?”
摊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批东西他多是从村民们手中收的,他知道他们哪来的,但他不亲自出手,只管收购,到了他这儿就是合法够得了。
但生怕哪天警察找上门来,所以他那里自有一本账册,从哪家收了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伟民家里他就收了三样东西,一对瓷碗和一串铃铛,此时瓷碗就在兜帽脚边躺着呢,他视而不见,显然要找的不是它们,那就只能是
摊主打了一个寒颤,捧着钱跪到地上道:“小哥,我收的东西除了卖出去的那几样全都在这儿了,可今儿,今儿买的大多是过路的游客,还都是现金”
见对方气压越来越低,他连忙道:“不过我都记得他们的模样,今天我就卖出四五件货,客人的样子我都记得的。”
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你要不信也可以去问我旁边摆摊的,他们都看着呢,多少知道点的。”
第40章 规矩
兜帽手动了动,一墙之外就是热闹的潘家园,这个旧货市场现在太有名,吸引了许多游客,因此警察对这一片的治安也很重视。
作为北漂多年的邪道,他当然了解这一点。
今儿这要是死了一个人,他就算不怕,那些尾巴也会烦人得很。
梅香园那女人身上的功德他还没拿到手,暂时不能离开京城,这时候惹上条子只会给他添麻烦。
兜帽眼中暗了暗,小刀微微往下压,瞬间就将摊主的脖子划出一条细线来,血开始往外沁。
摊主感受到那丝火辣辣的疼,脚又软了两分,差点扑倒在地。
“那几人长什么样?”
“一,一对是夫妻,一看就是游客过来的,男的长得”
摊主特别详细的描述了几位客人的相貌,正要继续求饶,就被兜帽一掌拍在脖子上,他眼睛一翻,扑腾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兜帽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除他的记忆。
今天早上在梅香园他被反噬得厉害,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这时候来动这串早发现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