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蒋修文弹了多久，通话记录有四十多分钟，如果弹满，那手指该有多累？反正她有一次连续打字四十分钟，就觉得要得腱鞘炎了。
“这段不要删……删了就另外发给我。”
想给某人看。
会场门口铺了红地毯，她从车上下来，等候选手齐刷刷行注目礼。
从他们激动、渴望的眼神中，她真切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每个海选城市的会场都找了主持人活跃气氛，后面几座城市选了当地的，唯有首发为了造势，邀请的是圈内有知名度的主持人。伊玛特旗下有两个，高勤挑了观众缘更好的郑昆给小周。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走到红毯尽头时，郑昆刚好念完广告词：“今天是《偶像天梯》南赛区CS市海选，三大赛区的海选将在此时此刻同时开启，走到我身边的是南赛区经纪人周晶晶。请问，您现在紧张吗？”
小周尽量挺直腰板：“我有点发抖，分不清是天太冷，我穿得太少，还是太紧张。”为了上镜，造型师给她搭的是一套单薄的职业装。
郑昆说：“我主持过很多明星晚会，你包得算严实的了。”
小周说：“你一定没算男明星。”
“……哈哈哈，没错。对今天的海选，你有什么期望吗？”
“期望顺利。”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上下牙磕碰在一起。
“你预期自己能找到怎么样的偶像候选人？”
“我心目中，那样的。”
“你心目中那样是怎么样？”他感觉自己主持得有点吃力了。
但小周更吃力：“我的心和目……跟着我的身体在抖，我有点看不清了。”
“……看来真的是很冷啊。”郑昆哈哈一笑，对着镜头说，“好，这时候我只能对周经纪人说，衣服穿得少，记得贴暖宝。现在，让我们一起进入会场。”
走到会场里面，被空调一吹，小周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郑昆拉着她在CS站的易拉宝边留影，然后进入临时搭建的演播室。
演播室分为三个部分，摄制组占了半间房，选手舞台占据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放了张圆弧桌。
经纪人席在圆弧桌的正中间，靠近选手的舞台。两个助理分别在她的两边，一个左后、一个右后——除非经纪人转头，不然两个助理看不到她的脸色。这是为了避免助理揣摩经纪人的心理，在给建议时，刻意迎合她的想法。
第一站报名人数很多，时间紧迫，小周抓紧开始。
因为是海选，所以选手水平参差不齐。过了十几个，小周才看到一个不错的。康棠和王曦瑶给出了“留下”的建议，她毫不犹豫地选择通过。
有了一个通过，等候选手的气氛总算好了起来。不少人找通过选手传授经验。
周向野没过去。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经纪人具体分配哪个区，在海选开始之前是保密的。他也是昨天才收到确切消息，说南赛区来的是周晶晶。本打算放弃这次机会，直接转战另外两个赛区，反正到海选倒数第二天，节目都接受报名，但想想又不甘心。比起男的，他对女人更有自信，放弃一个，就等于放弃了一半。
反正人都来了，何必平白浪费。
轮到他时，郑昆眼神有些微妙，但专业的主持修养让他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一如既往地采访了几个问题。
临进场，郑昆忍不住附加了一个：“你为什么选择南赛区？”南赛区的经纪人是小周，而小周出身伊玛特……这是有多想不开？
周向野没有调查过他，并不知道对方也是伊玛特的人，随口道：“我是大乔的粉丝，所以很久以前就喜欢周经纪人了。”
郑昆：“……”他是不是无意中坑了大乔和小周一把？
小周听周向野介绍自己是周向野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瞥见郑昆站在门口对自己做鬼脸。
……
周向野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挺帅挺正常啊。
她有些茫然，直到对方开始唱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哎，他不就是大老板头顶的那点绿吗？
第14章
因为是本家，还被周妈调侃过，而现在，他落到了自己手里——一个火钳夹来的烫手芋头。
小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自己的歌声中陶醉，心里想着怎么把人弄下去。
平心而论，他唱得还可以，比通关的那位略差，比其他人强，可留可不留。
当然，留是不可能留的，再讨厌大老板也不可能留的。宣传片里才说要找用自身光芒照亮别人人生的偶像，扭头就选了个男小三，难道自己找的是罕见的天文现象——绿光吗？
问题是，该用什么理由让他走。
周向野唱到副歌，开始偷瞄小周的表情。
小周顺势抬手说停，让两位助理发言。
王曦瑶先说：“气息不太稳，好像有两个地方走音了？但总体不错，音色很特别，沙哑磁性的嗓音，有点小性感，我建议留。”
她说完，康棠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三位经纪人他都做过功课，以周经纪人与马瑞的关系、马瑞与周向野的关系，她一定想把人弄下去。
酒店遇袭之后，他一直在找机会挽回自己的印象失分，眼下就是好机会。
他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笔记，仿佛真的做了一样：“不止两处走音，拍子也不准。《爱不问》是乔以航的代表作之一，是男人对恋人无条件的爱，但你唱得太冷漠了，完全听不出你的感情。”
周向野解释：“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康棠摇头：“没办法，我只能以你现在的表现来评判，我建议是不留。”
轮到小周作决定。
她手指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抬头正要说话，周向野冲她挑了下眉。
……
准备好的客套话一下子吞了回去，连带吞进去的，还有一只恶心的苍蝇。
她稍微理了下思绪：“娱乐圈很大也很小。大是因为它像海一样，容纳百川，里面有形形色色的人；小是因为大浪淘沙，它最终会过滤掉不适合的人。是金子会发光，是沙子要淘汰。所以，唱歌之前，先想一想，怎么让自己变成金子吧。这是我的建议。谢谢周先生，下一位。”
考虑是正式录制，她说得还算含蓄，周向野笑着出门接受郑昆采访，等走出摄像机镜头，脸立马拉下来，阴沉得可怕。
尽管是小插曲，小周在午休时还是向高勤报备了一下。
高勤有点意外：“马夫人……”顿了顿，觉得这个称呼不合时宜，改口道，“吕小姐似乎准备离婚之后，与她的小情人正式登记结婚。”
大八卦呀！
小周惊呼：“所以周向野是为了赚钱养老婆，才参加节目想红？”
“离婚后，吕小姐身家不菲。”
“那就是不甘心被老婆包养，想出人头地，挣一份自己的事业？”她扼腕，“早知如此，我应该让他通过的。”
“……动了恻隐之心，想帮他一起养老婆？”
“不，想帮大老板把他签到伊玛特，然后雪藏、冷冻，让他暗无天日！怎能让这个奸夫拿大老板的钱逍遥快活！”
小周说得多，忘得快，到了下午，就已经把事情抛到脑后了，倒是郑昆有点愧疚，主动坦承采访周向野时，对方说喜欢大乔和她。
她很淡定：“没关系，大老板最多嘲笑他品味差。”
……
郑昆很想提醒她，周向野和大老板某方面的品味是一样一样的。
因为人数太多，预定六点结束的海选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小周婉拒了摄制组安排的晚餐，自己点了份外卖，准备直接去酒店休息。
这一天累归累，但收获颇丰。她一共通过了十一个选手，远超预期。
与其他选秀的规则不同，《偶像天梯》海选的通过人数是每区三十到五十。不存在一定要收齐多少的硬性指标，也不需要为了一个名额左右为难。
主要为了好的苗子纤悉无遗，不够格的也不滥竽充数。
小周对今天通过的选手还算满意，尤其是黄天琪，相貌秀气，歌声嘹亮，还是名校毕业，谈吐得体，几乎满足她目前所列的偶像条件。
不过海选后，所有赛区的选手统一试训，经纪人能签下谁，要各凭本事。
也许自己应该打听打听通过选手的喜好，来个先下手为强？
正思忖着，她刷卡进门。
房间竟然亮着，一个穿睡袍的青年正对着书桌边的镜子吹头发。
见他转头，小周惊叫了一声，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匆匆关了门。她惊魂未定地跑出一段路，回头见那青年开门追了出来，以为对方要追究她误闯的责任，抡起胳膊跑得更快。
酒店每层客房是回字形结构。
她绕了大半圈，看到王曦瑶在开门，如遇救星，忙跑了过去：“借我地方躲躲。”
王曦瑶遇到了每个月不太方便的日子，也没跟摄制组出去吃饭，在对面买了炒面回来，见状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小周饿得狠了，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坐下边吃边聊，说起“误闯”的乌龙，王曦瑶说：“不是你的房间，你的房卡怎么刷开的？”
小周说：“会不会是前台做错钥匙了？”
“你确定不是你的房间吗？”
“……不确定。”
她记忆力再差，也不至于在清醒状态下，跑到别人的房间去？
眼见为实。这下也无心吃面了，王曦瑶陪小周回房间。刷卡进门，房间黑漆漆的，好像有人开了窗，冷风呼呼地往里吹。
小周插卡开灯。
房间内空无一人，行李箱还放在原来的位置，角度都没变过，吹风机也规规矩矩地放在洗手间里。
王曦瑶将它拿出来，用手摸了摸，冷的。
小周走到床边，关上窗，拉拢窗帘，疑惑地说：“我不记得我开过窗。”
“会不会是服务员开的？”
“……让我清醒点，不要走错门吗？”小周囧囧地走到门边，眼珠一转，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衣橱。酒店浴袍好端端地挂在衣架的后面，她伸手摸了摸浴袍的领子——后面那件的领子是湿的。
立刻联系了酒店查监控，没多久，大堂经理亲自跑来解释。有个人自称是节目的工作人员，要给房间送东西，服务员核对了名字就放行了。
小周找摄制组确认，摄制组上下矢口否认，这事儿还惊动了陈墅和高勤，两人不知怎么说的，酒店房务总监亲自跑来赔礼，还免费将房间升级到行政套房。
此时，保安已经调出监控，正好拍下那人进门时的头顶以及穿着浴袍跑出来的正脸。
视频像素不高，小周还在回忆，王曦瑶已经叫起来：“是唱《火热》的那个人。”
说起《火热》，小周终于想起来。
下午海选有个选手，长相千里挑一，唱歌也千里挑一。只能说，上天造完这张脸之后，就失去了耐性，那歌声……不能说跑调，因为，从头到尾都不着调。
知道人就好办多了。经过小周授权，酒店作报警处理，还把人找到了。那人以为离开就没事了，正躲在宾馆里和女朋友一起打游戏。
被找到后，那人主动招认自己因为海选被刷不甘心，在朋友的提醒下，想用美色说情，没想到把人吓跑了。他怕她带人回来找自己算账，就跑了。
……
小周真的很想问警察叔叔，怎么才能把“想用美色说情”这种话说得面不改色。
等风波完全过去，已是凌晨两点。
蒋修文一天没有发消息过来，大概很忙，她不好意思打扰，自力更生地躺在床上，搜索他昨天弹的钢琴曲。但找歌有歌词，找钢琴曲……还不太记得调，那就很难了。
一首首地听过去，眼皮渐重，突然熟悉的旋律响起……
她顿时来了精神，去看曲名——
《爱之梦》。
第15章
于是，毫无悬念地睡晚了。
为了赶飞机，起床的时间原封不动。叫早服务准时送上，而且，对小周有愧的酒店为了保证服务质量，还连续叫了两次。只睡了四个半小时的周大经纪人不得不眯着眼睛、拖着“困”躯、游魂似的晃到餐厅。
面包香味浓郁，总算勾起她几分馋意，眼睛慢慢地睁大了些。
康棠、王曦瑶和摄制组的同事已经占了位置，怜惜她昨日受的惊吓，鞍前马后地送温暖，喂得小周很快又“饱暖思困觉”，恨不能盖张餐巾纸就睡了。
看她精神不济，康棠送上精心调制的浓咖啡。
小周吹凉了，一口饮尽，迷迷瞪瞪地问：“咖啡大概什么时候能起效？”
王曦瑶突然问：“你是不是丢了手机？”
小周心猛地一跳。她的手机不仅存了乔以航、沈慎元等艺人的联络方式，还有许多微信、短信记录，万一落到别人手里，绝对能挂三百六十五天热搜还不带重样的！
正心惊胆战，就见康棠点了点她手边的东西。
……她的手机。
小周：“……”
王曦瑶笑得得意：“是不是立马精神了？比咖啡起效快吧？”
小周没好气地说：“打一架，我更精神。”
王曦瑶嘿嘿笑着，丝毫不惧。
康棠看着两人互动，心里颇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借着淘汰周向野扳回一城，眨眼间，又出了一起私闯酒店房间的事。他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这酒店的破事情这么多？怎么王曦瑶的反应这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