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喜欢你——猫尾茶
时间:2019-03-13 09:59:06

  陆临见她眉毛都没抬一下,猜不透她心底怎么想,只能拣着重要的说给她听。
  国外那家分公司被陆临搞得只剩一口气,该打好的贸易关系一个也没理清,然而那会儿他还特别不服,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太年轻,才会被公司里那几只老狐狸给骗了。
  面对初来乍到的陆言峥,陆临那会儿没少给他下绊子。
  要不是有陆鸿华一同派去的那位陈总坐镇,两兄弟恐怕好几次都要在公司里打起来。
  可陈总也懒得插手他们兄弟之间怎样,他忙着处理停滞许久的对外关系,公司里其他事务全部交给了陆言峥一个人处理。
  陆临说到这里,先自嘲了一下:“我那会儿是真不懂事,不帮忙还净添乱,”接着又看向叶明歌,“就跟那时候的你一样。”
  这是把叶明歌也划进添乱的范围里了,她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脑海里就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那一年她刚来申城工作,哪怕能力再出众,职场新人又哪里有不受气的道理。
  有时明明她的意见才是对的,但别人就是不听,还会趾高气扬地把她的意见全部驳回。有些公司前辈不喜欢伺候的甲方,就全部一股脑扔到她手里来,任她加班到两三点,还要在一大早上被甲方在电话里骂醒。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时的房东又是个极品,有天晚上通知她搬家,第二天就把她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
  要不是蒋婷及时出现,叶明歌恐怕要带着旺仔和一大堆行李流落街头。
  工作生活哪样都不如意,那段时间她没有少跟陆言峥抱怨过。
  如今想来,当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撒气的成分,总是说着说着,就把原因归结到陆言峥身上,每次总是找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跟他发脾气。
  陆临说:“有回你是不是接连打了十多个电话给他?”
  叶明歌顿了顿,沉默地点了下头。
  她都忘记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陆言峥总是不接她电话。二十三岁时的她远比现在更任性,一旦真正作起来,就非要等他把电话接了才算数。
  也不知道是想坚持些什么,或许就是心里不安,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他最看重的还是自己。
  “那天他生病了,在公司忙得连饭都没吃一口。”陆临幽幽地望着她,“后来你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没听出他嗓子是哑的吗?”
  还真没听出来,叶明歌依稀记得自己光顾着数落他了。
  陆临又说:“分手那事也是,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拉黑了。我都不敢回忆他那几天是什么样,跟行尸走肉似的,就剩最后那口气吊着了。”
  提起这事,陆临就隐约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疼。
  当时他实在看不下去陆言峥消沉的模样,决定以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去劝一劝他。
  陆临自己是个拖后腿的,批评起别人倒是振振有词。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不外乎就是认为叶明歌这个女孩子太不懂事,一点都不懂得体谅男朋友的难处。
  或许有几个词他是说得过分了点,结果没想到陆言峥转眼间跟变了个人似的,双眼通红地就把他撂到了地上。
  他一边挨揍,一边还有空发散思维,心想陆言峥都被甩了还听不得人家说叶明歌坏话,多半是栽在她手里了。
  所以陆言峥准备回国创业的时候,陆临还诚恳地祝福过他,希望他早点跟叶明歌和好。
  陆临耸耸肩:“当然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怪你,毕竟小姑娘嘛,异国恋难免会没有安全感。只不过有些话陆言峥肯定不会说,所以就由我来说……”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店里的钢琴声就忽然停了。
  没有了音乐的掩盖,楼上楼下的人声仿佛就增大许多,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降低音量,不想破坏店里安静的氛围。
  陆临也不自觉地往叶明歌那边靠近一步,稍低下头正要轻声开口,就看见叶明歌睁大了眼睛。
  他还没明白她这是在惊讶什么,右边肩膀就被一道蛮横的力量猛的往后一拽。
  陆临几乎是飞出去扑到了墙上,他莫名其妙地一回头,看清一脸戾气站在身后的陆言峥,顿时变成了一只胆小的鹌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言峥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透着沁骨的寒意。
  “你在做什么?”陆言峥目光沉沉,一字一字地问。
  陆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离叶明歌太近,加上酒吧里灯光暗淡,不仔细分辨的话从背影看确实还挺暧昧。
  背后一阵凉意传来,陆临如同被柯左附体,结巴着说:“我、我没没……不,不是你想的……”
  “他跟我说话而已。”叶明歌适时解释了一句。
  陆言峥拧紧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他神色极淡地点了点头,跟陆临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又说:“那我上去跟大家说一声,你们继续玩。”
  陆临揉着肩膀问:“你回公司啊?”
  “嗯。”陆言峥一边回答,一边往楼上走去。
  陆临龇牙咧嘴地揉完肩膀,朝叶明歌扬扬下巴:“你看他现在这样,跟以前像变了个人似的。”
  叶明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等陆言峥再下楼时,才轻声说:“我送你出去吧。”
  陆言峥脚步一顿,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突然就握紧了。
  酒吧门外已经有了迎接圣诞的气氛,一块广告牌上用荧光笔写出圣诞的活动介绍,周围挂了一圈红红绿绿的彩灯,看起来热闹非凡。
  叶明歌转过头,看见陆言峥站在那里用手机找代驾,侧脸轮廓在繁华的夜色之中显得尤为清冷。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陆言峥也转过头来。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个喝醉的客人嘻嘻哈哈地从他们之间穿过,衬得两边的沉默更加突兀。
  叶明歌今晚被陆临旧事重提,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陆言峥。
  刚才陆言峥上楼之后,陆临将他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你是受了委屈,可他难道不委屈?”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心里已经闪过一连串想法。
  思来想去,她当年仗着陆言峥的喜欢,的确有些为所欲为,却也忘了分居两地于陆言峥而言,何尝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他当时身上的压力,远比她在申城要大。
  三年之后,她或许还是欠他一句道歉。
  叶明歌张开嘴唇,在寒夜里呵出一口白气,心底的话尚未传到舌尖,她就看见陆言峥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泛红。
  “明歌,”他轻喊着她的名字,“对不起。”
 
☆、第 27 章
 
  陆言峥说完这句话, 就没有再出声。宛如旧时的磁带,最绚烂的音符划过, 徐徐留出一段沉淀的空白。
  这段时间以来, 公司里的风声偶尔会传进他的耳中。
  大家都在猜温云舟能不能追到叶明歌。他们说温云舟追人很斯文, 不会大张旗鼓地送花, 只是每次送点恰到好处的小礼物, 不过分显摆,只送到需要的地方。
  比如雾霾天的一个口罩,又比如困倦午后的一颗薄荷糖。又比如像他今天听到的,各自带着宠物出去参加一次集体活动。
  温云舟没有急于让叶明歌和他单独相处, 爱情电影与烛光晚餐都没有粉墨登场, 只想等到水到渠成的那天,再让她习惯成自然地答应赴约。
  叶明歌今年二十五岁,没看够人情冷暖, 却也不再是幻想轰轰烈烈的无知少女。
  这种润物无声的细致关怀,对她来说或许某天就会奏效。
  所以哪怕今天叶明歌对温云舟的态度并不特别热忱, 言语之间也并没有暧昧撩拨,陆言峥也依然感到喘不上气。
  像是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痛得他大脑里嗡嗡作响, 再在那里多看一秒,都能让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出来后,独自在酒吧的露台站了很久。
  有些感受,只有自己体会到的那一刻,才能彻底懂得究竟有多撕心裂肺。
  可他拿不出责怪温云舟的理由。温云舟姿态大方, 不卑不亢地摆出就是喜欢叶明歌的态度,连一句诋毁情敌的言论都从来不曾传出。
  如此坦荡的对手尚能让他回肠九转,更何况当初骆译确实用了些卑劣的手段。
  而叶明歌不能忍受的那些委屈里,更多还是因为陆言峥。
  陆言峥早就忘了他凡事只看结果的习惯是从何时养成的。他高中跟人玩牌,过程中对手再洋洋得意也不怕,他要的只是比赛结束之时,赢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就好。
  从很早以前起,陆鸿华跟人提起家里的大儿子,都会夸他是个好苗子,有耐性又经得起挫折,这样的人扔到什么环境,最后都能磨炼出来。
  林林总总,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一句“沉得住气”。
  可是这一回,陆言峥那口气沉不下去了。
  ·
  他那声“对不起”里,带了太多沉甸甸的真心,叶明歌听得出来。
  书里都说往事如烟,她想由这句道歉为结束,让那缕烟彻底被冷风吹散也未尝不可。可今晚陆临说过的话,仍在一下一下地点着她的胸口。
  她那一半的歉意被陆言峥抢先打断,如今再想说出口,又会让这场面显得太过公式。
  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很抱歉,大家再一起说没关系。那样做好像礼数是周全了,谁对谁错也用再追究了,但那样的心平气和,倒把在一起的五年都变浅了。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代驾很快赶到。
  陆言峥把车钥匙交给代驾,转头见叶明歌没穿外套,便说:“外边冷,你先上去吧。”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来,酒吧外的灯光斑驳,为它披上一层艳丽的轻纱。
  叶明歌看着陆言峥坐上车,想了想走上前敲敲车窗。
  陆言峥把车窗放下,他皮肤白,头发又黑,在那层艳丽灯光的笼罩下,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唯有眼皮还有点情绪激动过后的红。
  两人在车窗内外对望,代驾见多识广,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
  “你今晚又要睡公司?”叶明歌无意识地绞紧手指,轻声说,“刚才我看你在外面待久了,今天还挺冷的,万一感冒就不好了,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陆言峥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笑了笑。
  “好,听你的。”
  ·
  陆言峥到底听没听,叶明歌不知道。
  次日清晨,她睁开眼的第一感受,是觉得脸有点疼。
  昨晚还叫陆言峥当心别感冒,结果今天早上醒过来,她的头倒先痛了起来。
  她挣扎着下了床,去抽屉里找出两粒感冒药吃了之后,才发现卧室的窗户还开着。
  多半是昨晚喝了酒回家,醉醺醺地卸完妆洗完澡就睡了,居然任由冷风对着头吹了一整晚。
  叶明歌一感冒就容易发烧,这会儿身上肌肉已经隐隐有了酸痛的迹象,她没敢逞强,给申义他们打了声招呼,打算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
  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中途好几次旺仔跑到床边来叫,她都没力气多骂它一句。
  等叶明歌再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申城的冬天太阳落山得早,她眯起眼借着窗外的路灯找了一圈,也没能在床头发现手机的踪迹。
  多半是早上请完假就放在柜子那边了,她这么想着,也没有在意,打算继续休息一会儿再起来煮点东西吃。
  结果刚闭上眼,外面就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动静还挺大,叶明歌差点怀疑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今天人家上门寻仇来了。
  她浑身乏力,把脑袋藏进被子里不想搭理,可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先是喊明歌,后来干脆连名带姓地喊,语气听上去很着急。
  叶明歌不堪骚扰,昏昏沉沉地坐起来,边往玄关走边想这声音好耳熟。等她想起来的瞬间,门也已经被她打开了。
  陆言峥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差点没收住直接拍到她脸上。
  叶明歌发誓她听到男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差点就想砸门了。”陆言峥满脸的担忧还没来得及收起,“感冒好些没?”
  叶明歌愣了一会儿,蔫蔫地靠在门边问:“你怎么来了?”
  走廊那盏顶灯最近出了问题,总是一闪一闪亮不完整,陆言峥就在那断断续续的照明之下,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他今天把头发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明显是刚参加了什么重要活动的打扮,就是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破坏了他的精英气场。
  叶明歌低下头,看出那是附近某家药店的塑料袋。
  敢情是来探病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过身让陆言峥进来,同时懒洋洋地指了下鞋柜,示意他自己找拖鞋换。
  “回公司听说你感冒了,打电话又没人接,就跟蒋婷问了具体地址,想过来看一看。”陆言峥打开鞋柜,找了半天没发现男式的拖鞋,“有我能穿的吗?”
  叶明歌在客厅里看手机:“哦,最下面有鞋套,你换上吧。”
  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陆言峥和蒋婷都打过电话,其中还有两个属于温云舟。
  玄关传来抽取鞋套的悉索声,陆言峥关好门,走进来问:“你能下床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叶明歌回过头,因为生病的关系,往日就不怎么活泼的神情显得更加清冷。
  “你都来了,我还怎么睡。”叶明歌语气淡淡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几乎睡了一整天,现在的头晕都不知道是由于感冒引起,还是睡太多造成的。
  她没什么精神,说出来的话听上去也冷,一时竟让陆言峥站在原地,怕再往前一步就会让她心生厌烦。
  陆言峥昨晚回家睡了一觉,今天早上就去了老季的工厂谈事,下午又跟一家面料供应商签了合同,一直忙到临近下班才回公司,结果一回去就听说叶明歌生病了。
  他还记得叶明歌感冒了就容易发烧,在微信上问过几句没有得到回音,就又打来电话问情况。
  谁知电话响是响了,却始终没有人接。
  开车过来的路上,陆言峥就在想,叶明歌是个不拿感冒当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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