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尘埃落了地。
叶明歌不甚清醒的大脑里, 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她和陆言峥在bridge再次相见时起，酒吧的名字就如同某种暗喻, 在三年后铺设了一座连接过去的桥梁。
陆言峥起初不明白为什么被甩, 但他不计较, 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想和她续起那断掉的前缘。
后来他明白了一些, 却又明白得不够透彻。两人之间时进时退，总是找不到关键的窍门。
直到现在陆言峥总算开窍，平静地坐在餐桌对面，问她能不能给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他尾调没收敛住颤抖, 叶明歌几乎都要以为他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可他问完之后, 垂下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明晃晃的怕被拒绝的模样，让她的心尖泛起一阵柔软。
陆言峥的睫毛长, 在眼底投下一圈阴影，也盖不住他惶惶的不安。
叶明歌拨弄着长发, 轻声说：“昨天陆临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非但没有替你解忧, 反倒成天给你找麻烦。”
因为感冒的关系，她说话带点鼻音，听上去比平时软几分，像受了委屈在告状。
陆言峥摇头：“那时你跟我闹，是我心甘情愿。”
说白了, 三年前陆言峥才刚毕业，懂的东西不全，在外面人生地不熟，身边还有陆临和骆译这两个不同类型让他犯愁的人在，心里其实挺苦闷。
叶明歌虽然时不时跟他闹腾，但两个相爱的人，拌几句嘴也是带着甜的。
有回陆临嘲讽他，说：“你不行啊，女朋友这么能作，管不住是不是？”
“小作宜情，我就喜欢这样的。”陆言峥回答得护短。
那时的叶明歌于他而言，既是心爱的女朋友，又是把他从繁杂工作里提出来喘口气歇一歇的线。
只不过后来那线断了，他就跟只风筝似的，只能跌跌撞撞地前行。
一句心甘情愿，听得叶明歌鼻头一酸，她扭过头不看他：“陆言峥，我坏毛病挺多的，没你想的那么好。”
电视里那场足球赛磨蹭了半天，总算在哨声响起前进了一个球。
一球定胜负，观众球员和解说都尽情欢呼了起来，偌大的绿茵场被欢乐的气氛感染，庆祝的礼炮在人们手中喷发而出。
陆言峥就在这片喧哗之中嗯了一声。
“可能是有许多人比你好，但我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
·
叶明歌在家休息一整天，第二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抵达陆柯以后，她先是习惯性地朝以前的办公区域走去，结果到了跟前才发现那里只剩下几张空桌。
申义在另一边招呼她：“这里这里，咱们‘搬家’了。”
叶明歌回过头，同时挑了下眉。
搬是搬了，位置更宽敞，而且离CEO办公室也更近了。
申义指着一张靠落地窗的办公桌：“这个位置是专门给你留的，工作累了就能看看风景，对视力也有好处。怎么样，我们够义气吧？”
叶明歌笑了笑：“谢谢啊。”
申义没有胡说，留出来的那张办公桌确实是位置最好的一个。虽然是在角落，但进出都留出了足够的通道，而且旁边没有其他人坐，那个话痨小程序员正哀怨地瘫坐在远处，明显不满以后不能跟她上班聊天。
桌上不仅放了几盆修剪整齐的绿植，之前申请的储物柜也已经放在了桌下。
将包放进储物柜里，叶明歌坐下来打开电脑，忽然发现这位置一换，视野也变了不少。
以前她那个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家具设计师那边，现在望出去能看到的，除了申义他们就是苗佳所在的市场组。
叶明歌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打算借助窗外的风景转移注意力。
结果这一看，她又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这幢大厦有点异形建筑的意思，每层楼的东北角都会有一块突出的玻璃幕墙。从她所在的角度望出去，刚好就能看到那块玻璃幕墙。
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陆柯的东北角，正好就是陆言峥办公室的落地窗。
也就是说，只要陆言峥站在办公室里朝外看，就能透过玻璃看到她在做什么。
叶明歌抿抿嘴角，心想他还真是言出必行了。
·
昨晚陆言峥那番话，说得太过真切，让她狠不下心拒绝。
更何况就算她表面装得再云淡风轻，自己心里还是知道的，她放不下陆言峥。
既放不下，又怕靠近，就这么变成了一种胶着的状态。
后来两人都没再说什么，送陆言峥出门时，男人轻声细语地嘱咐她注意养病，还叫她记得晚上把卧室的加湿器打开，免得暖气用太久导致上火让感冒反而更严重。
叶明歌难得没有不耐烦，一一点头答应了。
准备关门的时候，陆言峥忽然说：“你今天没有拒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没认，”叶明歌握住门把，轻声说，“感情的事又不是签合同，不是你的条件给到了，我就要认。”
陆言峥安静地望着她，看得叶明歌一阵心虚：“随便你吧。”
陆言峥点了点头：“好，那我以后就要追你了。”说着他自己先笑了笑，“你不是说过想看我追人是什么样吗？那你的愿望要达成了。”
叶明歌愣了一下，被头发挡住的耳垂有些发热。
她以前和陆言峥没有谁追过谁。充其量就是她先站出来去认识他，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
一见钟情很好，两情相悦也很好。
开始的时候太过顺利，导致叶明歌从前偶尔也会说：“我们好像很随便就在一起了。”
“那不叫随便，应该叫命中注定。”陆言峥纠正她。
叶明歌想了一下：“但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这可是我的初恋，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一点难度也没有。”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撑在陆言峥的耳侧，长发落在他的胸膛：“太可惜了，我还挺想看你追我的样子。”
陆言峥笑了起来，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抚着她细腻的后颈：“这个是真的没机会了。”
那时他们都认定彼此就是今生的唯一，却没想到多年以后，那所谓的机会竟然真的会摆在眼前。
多年夙愿达成，叶明歌却不知该不该为此高兴。
她最后扫了一眼对面的玻璃幕墙，重新将目光放回到屏幕上。
·
当天中午，陆临没个正形地蹲在酒店外边打哈欠。
他是个标准的纨绔，每天不到凌晨不睡觉，不到下午不起床。可刚才陆言峥就打来电话，通知说自己只有今天中午有空，他如果想聊开酒吧的事就赶紧起来。
陆临挣扎着下了床，连发型都没敢认真打理，急急忙忙下了楼。
没等几分钟，陆言峥的车停在路边。
陆临钻进车里，问：“去哪儿吃饭啊？”
“看完店面你自己去吃，我还要回公司。”陆言峥设置好导航，终点定在bridge那条街，那一片到处都是酒吧，是申城夜生活最集中的区域。
陆临愣了愣：“现在就看店面了？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呢，再说我妈也还没把钱打过来。”
“还要做什么准备？那天在酒吧里，你不是把自己的创业计划都说了一遍吗？陆言峥说：“我看你想得挺周到了。今天我就是教你怎么选店面，回头你自己学着找，有合适的再签。”
陆临嘶了一声，觉得今天的陆言峥看起来格外顺眼。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原因：“你和叶明歌和好了？今天是专门来感谢我的？”
前面是条斑马线，陆言峥放慢车速等两个小朋友通过。再次踩下油门时，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那天跟明歌说了些什么？”
陆临心里咯噔一声，他那天说的话可多了，大部分还是在指责叶明歌也不是一点错没有。
默默地确认了一遍安全带已经系好，陆临颤悠悠地开口：“哥，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吧，你平时太、太那什么，就是硬撑着。偶尔稍微那啥一点，反而让叶明歌心疼心疼，说不定更有用。”
他一句话说得不连贯，完全是因为害怕陆言峥又要把他骂一顿。
谁知陆言峥一反常态，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谢谢。”
陆临一听这话，感觉似乎不会被骂，胆子又大了起来：“我的方法是管用了？那你以后可以经常用这招啊，没事装装可怜，让她越来越关心你在意你，等用上个五六七八回，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陆言峥看他一眼，问：“你以前都是用这种方法交女朋友的？”
“那不一定，因材施教嘛。”陆临大喇喇地又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不过有些招式我感觉倒是通用的。”
说着他抬手指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花店：“比如送花就很好。不过送花也有讲究，别买什么999朵红玫瑰，太俗气了。你就送她香槟玫瑰，再加点尤加利叶，那颜色搭配起来多仙啊。叶明歌这种类型的肯定会喜欢。”
陆言峥似有所获：“明白了，还有呢？”
陆临沉思几秒，又说：“还有就是有些时候吧，讨好她不如讨好她身边的人。像她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她一筹莫展，这时候你闪亮登场帮忙把问题给解决了，”他一拍巴掌，“这不就挺好？”
“而且啊，她认识的人都说你好的话，”陆临继续说，“多少也会影响她对你的看法。”
陆言峥想起虽然之前不是有意去讨好，但他的确帮蒋婷解决过一个麻烦。可蒋婷是个老实人，除了遇人不淑以外，还真没有别的麻烦需要他出面解决。
而叶明歌在申城特别亲密的朋友不多，要说到身边的人……
陆言峥脑海中浮现出申义战战兢兢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申义（尖叫）：你要做什么！！！你离我远点儿！！！
☆、第 30 章
研物明年要设立线下店, 陆言峥从半年前起就在申城寻找合适的店面。
前一阵店面合同签定了，中介的联系方式也还留着。这一次他直接把陆临带到中介面前, 让陆临自己去跟中介谈要求。
陆临估计在国外几年就光顾着琢磨这个了, 提起他理想中的酒吧就滔滔不绝。三个人在那条街上走了个来回, 一路就光听他点评同行了。
不过陆言峥能听出来, 陆临虽然说了许多废话, 但梳理之后倒是能提炼出不少值得肯定的部分。
眼看午休时间所剩不多，陆言峥把陆临叫到一边嘱咐了几句，就开车回了陆柯。
每周四下午，都是申义向他汇报项目进度的日子。
申义推门进来时, 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偷偷清了下嗓子，从表情到肢体都透露出无法缓和的紧张。
申义推门进来时，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偷偷清了下嗓子，从表情到肢体都透露出无法缓和的紧张。
“……目前进度就是这样, 叶明歌那部分也快完成了，我们预计可以在一月中旬给出可以测试的版本。”
陆言峥点了点头，片刻后认真地望向他, 申义一瞬间把背挺得更直，简直再多一寸都要反折过去。
他迅速反思一遍，发现了刚才的纰漏。
中旬那么多天，到底指的是哪天？虽然每周的进度安排都是周一再制定，可版本测试这么重要的事, 会不会把时间定得更具体一点比较好？
申义斟酌一番试探道：“陆总，一月十五号，您觉得可以吗？”
“嗯。”陆言峥淡淡地应声，又问，“之前有几个次优先级的功能，上周你说根据开发进度看时间，如果能来得及做就做，现在有结论了吗？”
申义眼皮猛跳，项目方案通过的时候，他们确实根据上线周期排过功能优先度，相对而言不那么重要的功能可以留在今后的版本里再更新。
从客观角度来说，每个app都不可能在上线之初就完成全部功能，肯定都需要后面迭代开发。
可现在既然陆言峥问了，根据申义的揣测来看，就代表他肯定是想要尽快把那几个功能做出来。
申义挠了挠脑袋，为难地说：“呃，做是可以做的……只、只不过……”
“只不过多加班”几个字，申义实在说不出口。这段时间以来，乙方几个程序员已经马力全开，再额外增加一些原本可以放到今后处理的需求，他很可能会被大家拖出去打个半死。
在他吞吞吐吐的这几秒里，陆言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谈工作的时候，他喜欢的交流方式是简单直接，有一说一就好，事先铺垫那么多却迟迟不给结论，等于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
斥责的话刚要出口，陆言峥脑海中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一个是陆临不久前才说过的，对叶明歌身边的人好一点。
另一个，则是他向叶明歌承诺过的，他会慢慢改掉凡事只看结果的习惯。
陆言峥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观察申义的表情。停顿片刻后，他想了想，努力用了最温和的语气问：“是不是有困难？最近加班很辛苦？”
“……是有点。”申义有些意外，没想到陆言峥竟然会主动询问他们的情况，“而且虽然我们再多加班确实可以完成，但是其中有些涉及到复杂算法的功能，之前也说过，赶在这个版本上线的话，可能开发得不够完整。”
申义见陆言峥没有打断，只好继续说：“我、我个人的想法是，这几个功能都是涉及到用户细节体验的部分，虽然现在做出来会让app看上去更完善，但如果留出更多时间来细化，到时候的效果会更好。”
陆言峥手指轻叩着桌面，似乎是在仔细思索这番话的可信度。
申义愁眉苦脸地想，这下完了，他提出这些想法确实是为了陆柯考虑，可是从表面上看，却是乙方拒绝了甲方的要求，恐怕陆言峥会认为他们能力有限，稍微有点困难就无法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