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崔世君问了几回,霍云闭嘴不言,追问得紧了,他就上清华观一呆就是一整日,崔世君找来火华并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众人比崔世君还要焦急。
  这几日给霍云梳头的丫头叫红霞,她苦着脸诉苦:“姑姑,求你问问老侯爷吧,我自问梳头的手艺不说十分好,在姐妹们中间也算过得去,偏偏给老侯爷梳头,他从来不曾满意,姑姑快救救我吧。”
  主子们不自在,她们做下人们的差事更难办了。
  崔世君转头问火华,她道:“你成日跟在老侯爷身边伺候,你也不知道缘由?”
  老侯爷的心事,火华很少能猜得准,他道:“我问过老侯爷,他不肯说,反倒嫌我多事,要赶我回侯府呢。”
  听完火华的话,一屋子人愁云满面。
  此刻,霍云尚且不知园子里的人正在为他犯难,他带着小霍勤从清华观出来,下山的路上,有只小雏鸟扑棱着翅膀一头栽在草地里,霍勤松开的他的手,跑着凑到跟前,想捧起地上挣扎的小雏鸟,却被霍云喊住。
  霍云指着头顶盘旋的几只鸟儿,说道:“看到了么,那是他爹娘,他爹娘都没管,不用你多事。”
  霍勤抬头一望,果真见到有几只灰鸟,他想了一下,问道:“他们是在教这只小鸟学飞?”
  小人儿的眼神纯真无邪,透着一股好奇,霍云点着头,说道:“就跟我和你娘教你学步一样。”
  他记忆里没有自己蹒跚学步的样子,既是拿他和小雏鸟相比,霍勤便惊讶的问道:“难不成我学步的时候也会摔倒?”
  “没人学步是不摔倒的。”霍云说道。
  霍勤若有所思,他听了父亲的话,乖乖回到他身边,上空的老鸟飞了许久,确认他俩没有恶意,这才低空盘旋,冲着地上的小雏鸟叽叽喳喳,那小雏鸟打了几个滚儿,扑腾半日,跌跌撞撞飞上一阵子,最后越飞越顺,慢慢随着老鸟冲向半空。
  霍勤似乎觉得极有意思,他目送鸟儿飞走,还站在原地恋恋不舍,霍云催他下山,霍勤一步三回头,他牵着霍云的手,天真的问道:“小鸟儿会飞了,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和他爹娘在一起了。”
  霍云低头看着小儿,笑着问道:“你才多大,就敢说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久吗?”
  这个问题难倒小霍勤了,他才四岁而已,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指着远方连绵不绝的群山,说道:“说不定就像那些山一样,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霍云失笑一声。
  霍勤看到父亲眼里的揶揄,气得鼓着腮帮子,说道:“那爹爹说一辈子有多久?”
  “时光稍纵即逝,你一个不留神,一辈子就走完了。”霍云指着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对他说道:“你看,或许我走到那棵大榕树下,某一日就消逝不见了,你母亲比我年轻,许是能陪你长久一些,不过我想大概走到青石板路的拐弯处,她也会不见,接着就剩你一个人,余下来的路,你要独自走下去。”
  他想了一下,他所言对四岁的孩子略显冷酷,于是说道:“当然,路途里有别人陪你同行,比如你大哥,你今后的媳妇儿,还有你的子女。”
  “我不要!”霍勤气恼极了,他从来不是乱发脾气的人,此时却像受到天大的委屈,瞪着老父亲,说道:“你和娘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小人儿泪眼婆娑,原想忍着不哭,可是越想越伤心,他索性仰头张嘴大哭,山中的鸟儿被惊得四下飞散,霍云耐心十足,他站在一旁,看着霍勤嚎哭了半日,直等他哭累了,方才淡淡的说道:“你到清华观,志文道长给你上得第一课不就是生老病死么,没人能逃得了的。”
  生老病死霍勤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没想过有一日爹娘也会生老病死,他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行,就算志文道长跟我讲这是人之常情,我还是看不开。”
  霍云笑道:“别说你了,我也看不开。”
  霍勤一楞,他眨着泪眼看着父亲,霍云摇头一笑,牵起他的手往山下走。
  这一日,霍勤闷闷不乐,连晚饭也没用,崔世君听完婆子的回话,寻到他院里,只见他坐在书桌前,看到母亲进屋,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一声不吭,显得无精打采。
  崔世君问道:“这是怎么了?”
  霍勤抬起头,他细细的看着崔世君的面孔,崔世君越发疑惑,接着,就见霍勤严肃的说道:“娘,你变老了!”
  他板着小脸,眉头紧锁,让崔世君看了忍俊不禁,她道:“是呀,娘变老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霍勤难过得红了眼圈儿,崔世君看到小人儿要哭了,心疼的抱住他,说道:“勤儿在长大,爹娘在变老,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要仰俯之间无愧天地,就不必为这事伤心。”
  霍勤抽抽搭搭的说道:“可是怎样才能无愧天地?”
  “做人光明磊落,正直坦荡。”崔世君擦着他的泪,说道,“能做到这些并不容易,这世间有太多的诱惑,只望我的勤儿能坚持本心,不做追悔莫及的事。”
  霍勤似懂非懂,崔世君见他不哭了,趁机询问起他为何会有此感叹,霍勤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她,崔世君心头一动,她想起前些日子给霍云梳头,从他头上拨下过一根白发,似乎从那以后,霍云就不肯让她梳头。
  她问道:“你爹爹说他也看不开生老病死?”
  霍勤点着头,崔世君忍不住笑了笑,她道:“娘去哄哄你爹爹,你好生跟着嬷嬷用饭可好?”
  霍勤答应一声,崔世君起身回到东院,她走进院门,看到两三个丫鬟坐在廊下闲聊,出声问道:“老侯爷呢?”
  丫鬟回道:“老侯爷在里间,刚刚还问起姑姑呢。”
  屋里的霍云听到她和丫鬟们说话,手里拿着一卷书走到门口,说道:“勤儿还好么?”
  “可算是哄住他了。”崔世君瞅了他一眼,嗔道:“孩子这才多大,老侯爷何苦跟他说那些话,平白惹了他一场眼泪。”
  霍云轻哼一声,心道,以后总要知道的,不过早晚罢了!
  崔世君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她站在霍云面前,学着小儿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霍云不明就里,问道:“你看我做甚么?”
  崔世君似笑非笑,说道:“无事。”
  说罢,她先进了屋里,霍云跟在她身后,嘴里哼哼唧唧,稍晚,二人洗漱上床,崔世君转头望着枕边的人,喊道:“老侯爷。”
  “做甚?”霍云并无睡意,崔世君侧身,轻声问道:“老侯爷怕老吗?”
  霍云沉默不语,崔世君伸手摸着他的脸颊,霍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以前不怕,后来遇到你,就怕了。”
  崔世君笑道:“我也是,和老侯爷在一起,像是永远过不够似的,那日从老侯爷头上拨下一根白发,我又忽然有些开心。”
  霍云问道:“这是为何?”
  崔世君挨紧他,说道:“看到那根白发,我想起相守到白头这句话,你看,咱们可不就是白头到老了么。”
  这句话让霍云心底一软,他也转过身,和崔世君面对面,幽暗的帷帐里,他们虽说看不到对方,呼吸却彼此交缠,霍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有几分高兴了。”
  困扰他多日的心事,被崔世君三言两语解开,霍云和她十指相扣,说道:“勤儿出生后,我和你就再也没出去游玩过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崔世君靠在他怀里,温柔的说道:“那我们明日就走,不拘去哪儿,玩累了就回来。”
  “勤儿呢?”霍云说道。
  崔世君心安理得的说道:“不如送他回侯府吧,勤儿大了,他们兄弟也该多多亲近。”
  霍云欣然同意,他道:“你说得有理,很该如此!”
  夫妇俩定好小儿的去处,想到接下来可以松泛好些日子,心头皆是一片畅快。
  且说京城宁国府,霍嘉下朝回府,他刚进二门,管事崔长松来回话,他道:“侯爷,勤二爷来了!”
  “他不是在介园吗,怎么过来了?”上回背那小东西,他的腰背一连疼了三日,这会儿想起来还隐隐酸疼。
  崔长松回道:“付宝说老侯爷近日心情郁闷,崔姑姑很是担忧,是以陪他四处散心,一时不便带上勤二爷,因此才会送回侯府,托侯爷和侯夫人照看一段时日。”
  霍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是他亲生父亲和名义上的继母,他不便多言,只在心里运了几口气,往书房去了。
  书房外面站着几个眼生的小幺儿,想必是伺候霍勤的下人,霍嘉抬脚跨进屋里,就见霍勤安静的坐在书案前,他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霍嘉,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霍嘉的面前,认真的打量他,过了半晌,正色说道:“大哥,多日不见,你似是老了不少!”
  霍嘉懵住,随后霍勤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不过你不需为此所困,生老病死实属人之常情,我会听爹娘的话,和你好好相处,相互扶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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