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不会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姜太玥惬意极了,在得寸进尺里,她还要他承认,“今天不去守你的心魔门了?”
“不去了,檀郎只守着我的柔奴。”
这下轮到姜太玥自己的心里被一根羽毛扫来扫去,让她只能瞅着瀛寰看,在彼此的眼眸里只印出他俩的身影。
心境幻象里的大椿神树,与真的那棵也并无区别。
姜太玥太熟悉这种依偎的感觉了,很快就入睡了去,可她的小手在睡梦中依旧拽着瀛寰的衣角,生怕他会逃了似的。
瀛寰看着姜太玥的睡颜。他的柔奴鲜少有会这么不安又眷恋自己的时候,这都让他都开始不得不在自责中有些懊恼,是不是最近自己真的委屈到她了。这里仅是内心的世界,她除了自己还能去依靠谁呢?这样想来,应该把镇守心魔门的这件事情,换成两人轮流来?
怀着这样的心思,又有柔奴在自己怀中。瀛寰很难得的在自己的心境里,第一次放下了全部的疲惫,真正合眼睡着了。
然而他是真正的睡了,那装睡的人也就该真正的醒过来了。
目的得逞的姜太玥看了眼沉睡中的瀛寰,终于露出了她狡黠的微笑,这两个大小瀛寰被骗的着实不冤枉。
先是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卸下他俩的提防心,根本不再去提一句看一眼那个心魔门,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又很突然的在今日找了这么一个机会,给他俩来了一个妙施连环计。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今天我姜太玥定是要去那心魔门里探究一番的。
她带着欢快的心情,几乎是一跳下大椿神树,就飞快地跑到了心魔门的跟前。
姜太玥还小心着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下,确定了那两个瀛寰不会在这个附近,她才又笑着正准备推开这扇心魔门。
这里肯定关乎着自己能否出去的关键,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心境里没有时间流逝之感,但姜太玥断定在外面的世界中,应该已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然而这个内心幻境里面,无边无际的大又除了瀛寰给她变化出来东西意外,根本就空无一物到不着一尘。只有这道心魔门,是这样的突兀又可疑。从它出现开始,就像是一直引诱着自己探究一样。
姜太玥本以为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是被上锁住,或者也该被什么咒语法术封印起来。可这一推,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推出一条门缝了。
她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其实要说一点都不怕里面有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可里面太暗了,莫说那天在惊愕中一眼的见另一个姜太玥没见着,里面到底有多大有什么都看不清。
“别进去!”
“太玥回来!”
不知为何两个瀛寰突然都于此时现身了,都在呼喊中劝她回来。
姜太玥因为这两声呼喊而回头看去,正打算开口告诉他们叫他们放宽心,自己只是想推开门看看情况,是不会进去的时候——
从心魔门内,倏地伸出了一只手臂在猛然间容不得她拒绝,直接就把姜太玥整个人拉进了门里面。
不同于姜太玥在惊讶中的失声呼叫,另两个立于心魔门前一大一小的瀛寰,仅是在原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在注视中默认着这一切的发生。
进门后的姜太玥,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漆黑一片的阴森。
……
在大椿树下的灵池湖里,那样的白纱带确实不能困住瀛寰的行动,亦不能遮住他的视线。瀛寰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姜宁不会尴尬。
她忘了他俩的肌肤之亲,交颈欢爱到尤云殢雨,她会趴在他身上,在鬓发散乱中露出那种眼含春意又餍足的表情。
瀛寰托着姜宁让她枕在自己的臂上,又怜惜她刚刚竟然疼到都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也不见她吭过一声。
便在姜宁仍在昏迷中,替她吮去了血丝。
直到姜宁醒来之前,就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曾被瀛寰放下过。
因为他再也放不下了,根本舍不得放开姜宁。
沧浪海阁之下是瀛洲岛。瀛洲岛之外是天下。他是掌教真人含章神君,可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姜宁。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这全部来换,就把他与她换作两尾小鱼,没有那些俗世凡尘,杂七杂八的人。
可他的柔奴,不会答应他的。与他不同,他的柔奴心怀天下。自己也许只是她眼里的天下人中,最惹她疼爱的一个人。他只是最特别的一个。
姜宁的眼前,只觉得漆黑一片。她悬空处立在一片脚下无地,头上无天,四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她不知道是否这里仍旧是瀛寰心境里的心魔门。记忆好像到了这里就断了线,眼前只有虚无缥缈,无处着落。
直到有一片白点,落在了她的眼前,她忍不住伸手去接,才发现这原来是一片雪花。是哪来的雪花?是从出路飘来的吗?为何自己看见这雪花,会有想哭的感觉呢?
梦里还在愣神的姜宁,却在现实里缓缓地醒了过来。
自己是从回忆里醒过来了吗?她应该是在瀛寰的怀里没错,待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她抬眼望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外面都开始下雪了。
三岛方外宗没有四季,只有万年的春和景明。怎么会下雪呢?
于是她张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瀛寰知道是她醒了,心头一荡之下,万分依恋不过把头轻轻地搁在了姜宁肩上,“是爱你的时候了……”
那话语里面的呢喃,不像是在哄她。
第48章
怎么这个人可以随时随地就将情话这样脱口而出的?姜宁正因这句话而在纳闷之际,忽然有一块红娟纱巾盖落到了她的头上。
姜宁没能察觉到周遭的异常。
她还以为是瀛寰有意在闹她,正要伸手扯了去。却被他制止住了,淡淡的说着些看似很莫名其妙又无关紧要的话,“沧浪海从来无雪……”
瀛寰攒住了姜宁的双手,看着盖着红纱巾的她,“但自从你出生以后,沧浪海上的玉絮花只为你而落……”
有诗云,山河坐可分,玉絮堕纷纷。玉絮就是雪花。
“因为你是姑射神女的女儿,神女住天宫芙蓉城,掌管人间瑞雪。所有的雪花都喜欢与你亲近,为你而落……”
姜宁不明白瀛寰说起这个干嘛?她现在记忆恢复了,自然记得在自己年幼时曾追问过父亲姜青尧,自己生母的事情。父亲说她的生母是天上的瑞雪女神姑射真人,在生下姜太玥后就返回到天宫中去了。她一直以为是骗她的话。
“那不过是父亲哄我的罢了。你干嘛要把我的头盖住?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吗?”她并不关心自己的出生,反倒更在意这块遮住她双眼的红纱巾。
瀛寰将攒着姜宁的手,捏的更紧了一些,“我向姑射神女,你的母亲发愿求娶你。希望能将你许配给我……你看现在下雪了,你也醒来了。”
他蓦地一起身跪在了姜宁面前,说出了肺腑里的话,“那柔奴可以嫁给檀郎,让檀郎当你的夫君吗?”
“诶?”姜宁都来不及消化这些话,只想先扯掉这个挡住了她视线的红纱巾,去好好看看瀛寰。
没想到失去了红娟纱巾的遮掩,她终于是看到了四周的变化了。
眼之所及,皆是通红的一切。绸幔,红烛,满室熠熠生辉,洋溢着温暖喜乐。
眼下已经不是瀛寰向她求婚的问题了,自己根本就是她人都已经是身在婚房里了。
姜宁还未见过他全身都穿大红的颜色,本来神仙般的人物,在此刻的光映照人下显出了与平日不同的艳丽绝伦来,她笑了,“你都把婚房都布置好了,现在才来向我求婚的?”
姜宁笑他本末倒置,这样的霸道,不想答应他都不成了。
瀛寰却说,“你都自己把红盖头给掀了,柔奴还跑得了吗?”他依然跪坐在地上,只是把头枕在了姜宁的膝上,把手掌心盖到了姜宁的肚子上,“我知道你很盼望这个孩子。那我们就等孩子生下来满月的时候,宴请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来三岛方外宗做客。分享我们的喜悦。”
姜宁莞尔一笑,“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孩子满月酒而已,不见得是人人都想来的。”
“不会的。”瀛寰坚信,“我会用大椿神树下的灵池湖水作为孩子满月宴的回礼,没有人会不想来的。”
他不仅要天下人都知道他与姜宁成婚生子的消息,他是要天下间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作口口相传的传唱。他要他们捧着灵池湖里的神水回去,当宝贝供起来,给他们后世后代的子孙们,讲与他姜宁的恩爱故事。
大椿神树是创世之初的奇迹,它在朝夕之间凝结的露水是万物之灵,是此世间灵力最纯粹的凝聚。凡人饮下可以青春永驻,在修真者的眼里被视作天下第一的灵药,更被看作是独属于三岛方外宗掌教真人的地位象征。
是可求,而不得的珍宝。毕竟身份优越如九春师,都只能向瀛寰求取此物,而不能所要此物。
这样的手笔,只有他瀛寰能办到,这样的本钱,也只有他瀛寰才能付得起。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件实事,这天下只有他瀛寰才可能这样奢侈的爱着姜宁。
用大椿神树下被誉为神水的灵池湖水,做喜宴的回礼算奢侈吗?瀛寰枕在姜宁的膝上,他也觉得肆意妄为了一些。但值得,也就不算了什么了。
“你此刻偷偷的就把我娶了去,却只大办孩子的满月酒。是不是因为嫌我丑了,怕别人说道我配不上你?”这样张罗婚事与宴席的反差,让姜宁都有些吃这个孩子的醋了。
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了吗?
瀛寰说,“是啊,我就是要偷偷的娶你。”
“你!”姜宁以为瀛寰会哄她两句,再好好亲她给她赔罪。谁想到他竟然料定了自己会嫁给他,当即在这样的时刻就要与她顶嘴。
瀛寰笑着抬眼,去看姜宁撅着小嘴气鼓鼓的模样,“好啦,新娘子要是生气就不好看了。”
说着便起身来,在姜宁的面前幻化出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他又走到了姜宁背后去,生怕自己挡住了铜镜,指给她看,“太玥穿嫁衣的样子,只有我能见。我可舍不得,与旁人分享。”
从自己醒来后,瀛寰根本就没留给她能细细思量的机会,更不谈能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了。
此时镜中的姜宁,长发被高高挽起,在一身火红嫁衣的承托下更显雪肤乌发红唇,如冬雪里灿烂绽放的红梅,高贵娴丽。她一笑,又在美眸盼兮,巧笑倩兮下令人心生爱怜。
在这样美的姜宁面前,瀛寰轻柔地吻着她的发丝,在眉目温存里又极其私自的宣布着,“嫁给我以后,那太玥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姜宁听了这话后,就拉着瀛寰的手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来,把自己都投身到了瀛寰的温柔里,去凝视着他道,“柔奴何曾没属于檀郎过?哪里有过什么以前以后,柔奴与檀郎有的且只有过自始自终。”
随即便扬起了脖颈,引着瀛寰与自己吻到了一块。
……
风和日丽天里,有一个孩童模样的男孩,长得像极了瀛寰小时候,只有眉眼之间更像姜宁些,眼角处带了那么一二分的桃花春色,秀丽殊色中貌美更胜女子。
他依偎在姜宁膝下,听着姜宁讲述以前他父亲是如何求娶他母亲的故事,就皱了一下眉头,“父亲当年就这样把娘亲骗了过去?”他显然觉得自己的母亲,也太过好糊弄了。一套嫁衣一间婚房,不过几句情话,就让自己答应嫁人了。
“我与你爹爹早就私定终身了,那时候肚子里都有你了。其他东西都是虚的,只是形式罢了。”此刻依偎在姜宁身边的孩子,就是她与瀛寰的儿子。是姜宁期待已久的赢官儿。
“哼,他不是说过我满月之时,会用大椿树的灵池水做回礼,宴请天下人的吗?我怎么都没听过这等传奇故事。”赢官儿继续在那挑着他父亲的不是。
姜宁知道这个小家伙心里别扭,躬身一把将赢官儿抱到了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脸,笑着道,“还怪不得你爹。都是因为娘亲生了我的宝贝官儿后,大病了一场。耽误了我宝贝的满月宴。”
赢官儿在姜宁面前极为懂事,当下就在自责中认错,“都是儿子连累了母亲,害娘亲平白受罪了。”
姜宁正搂着他,微笑着道,“怎么会,你是娘亲的心肝宝贝,娘疼你都来不及。”
赢官儿欢喜极了,正打算抱着母亲去大亲一口时——
“太玥!”骤然传来了他的父亲,瀛寰极为严厉的声音。
姜宁连忙把儿子从自己的身上给放了下去,转而笑盈盈的看向瀛寰。
赢官儿瘪起了嘴,也在盯着瀛寰。只是与他母亲眼里的高兴不同,他眼里带着不该有的轻视与不屑。
哼,偏偏早不来晚不来。自己刚要亲上到母亲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来了。
瀛寰走上前去,先是搂着自己的妻子与她坐到了一块,紧接着又当着儿子的面一点都不避嫌,把姜宁整个人都抱到他的膝上坐好,圈着她让她坐踏实后,才对儿子甩去了第一个眼色,“今日的佛经都抄完了吗?”
“没。”赢官儿冷声应答,没个好颜色。
“那你还在你母亲面前叨扰她,耗费她的心神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功课去?”只给了刚才那一个眼色后,瀛寰根本没有再去看过儿子。
赢官儿不情愿着开口,“是,儿子这就去做功课。”又将目光转向了姜宁,换了另一副小脸,“娘亲,那我先去了。”
“嗯,你去吧。待会娘会去看你。你要乖。”此刻的姜宁全然没个自觉性,她都没察觉出她的夫君是带着怒气的。更无法察觉出,这父子俩这一来一往里的明争暗斗。
她安慰着自己的儿子,生怕孩子因为瀛寰的严厉而埋怨了自己的父亲。
“好,娘亲可一定要来。官儿就先去了。”赢官儿觉得这一回合,最终是自己赢了。他还如同挑衅般,去看了眼瀛寰。
可惜瀛寰还是没看他。
赢官儿只能自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此离去了。
见儿子走远了,姜宁正打算和瀛寰说一下,不要和儿子相处时总这么严厉。赢官儿打小就不亲近瀛寰,肯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