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娡道:“是啊,娘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从小便胖,娘怀你的那时候,肚子比你二姐瞧着还要大呢。”
茂哥儿确实有些胖,小孩子胖点是福气,倒也没人说过什么。只是从前走亲访友的时候,些许个大人瞧着喜气,喜欢捏他脸蛋罢了。
姜家被抄以后,茂哥儿一下瘦掉五六斤,没成想回京还不到一个月,这五六斤,硬是又被养了回来。
听姐姐取笑自己,茂哥儿不由抱起胳膊,嘟着嘴说:“我不胖。”
他眼神瞥向姜淮姻的肚子,给自己拉了个垫背:“二姐生下来的小子肯定比我胖。”
姜淮姻轻笑:“那可得借你吉言,茂哥儿从小便不生什么病,若比你还胖,定是个又健康又漂亮的孩子。”
茂哥儿咯咯咯,仿佛母鸡下蛋似的欢快笑了。
姜淮娡一手拉着淮姻,悄声道:“卫氏也有身孕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哪个卫氏?”许久没出门,姜淮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思量片刻,她才道,“哦,谢晋之的夫人吗?”
姜淮娡颔首:“前几日,谢家二房来庄子里买东西,与我聊了几句。”
谢家一共七个儿子,谢夫人生了两个嫡子,分别是谢大郎和谢二郎。大郎如今外放当知府,二郎正在京里,借着谢岩的势力,谋了个员外郎的活。
那日谢环故去以后,姜淮姻劝慰谢夫人,谢夫人回府,便与自己亲儿子亲媳妇说了。
二郎不争气,这位二房夫人却是位懂事的,考虑姜淮姻入了王府,又有身孕,她想着结桩善缘,所以常常便来姜淮娡那里光顾。
姜淮娡道:“几日前,才确诊,据说是谢子平亲自去请的大夫。”
“没想到会这么快。”上一世,卫氏是与谢晋之成亲许多年后才怀上了孩子,这一次倒是快得出人意表。
看来狼牙常说的蝴蝶效应,委实有许多道理。
只不过,卫氏这孩子真能生下来吗?
姜淮姻想到枉死的谢环,再想起谢夫人那日悲痛交加,又怜又恨的表情。姜淮姻道:“怀了不算本事,生下来才重要。”
“谢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沾惹。”预感到会有场腥风血雨,姜淮姻轻声说。
第66章 温存
姜老夫人自从经过抄家流放, 再听到“谢”这个字时,便枉如惊弓之鸟, 听她们姐妹二人讨论谢家一事,姜老夫人立刻抱起了茂哥儿,疾言厉色道:“谢家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要去打听!”
“我如今一想到谢子平的为人, 仍是一身身的出冷汗。”姜老夫人一手握着姜淮娡,一手抓着姜淮姻,“好不容易挣回了今日的局面, 平安已是万幸。”
听了这话,姜淮姻却皱眉道:“娘难道不为爹的清名做考虑吗?爹桃李满天下,如今被盖上一个逆反的帽子, 教茂哥儿长大以后如何做人。”
姜老夫人道:“你爹他,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姜淮姻正欲再辩, 茂哥儿却忽然从姜老夫人身上扑腾下来, 吵闹着说:“二姐,我想吃点心。”
淮姻此刻哪里顾得上他,一手牵着他道:“稍后我让翠柳给你拿点心进来。”
茂哥儿撅着嘴, 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姜淮姻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开口:“若是我横冤枉死, 我会希望有人为我平反。娘,我们是最后为爹尽心的几个人。如果我们都放弃, 爹只怕真的要永世蒙冤了。”
眼瞅着两人即将争相起来,姜淮娡忙打算劝和, 茂哥儿这时又张嘴了:“我不想吃王府里的点心,我想吃长姐做的,长姐带了点心来呢,我都瞧见了。”
他这样说了,姜淮姻只好道:“那让姐姐拆开给你吃。”
“茂哥儿听话,满满你也少说两句,”姜淮娡见娘亲满面哀容,明显是想起了过世的父亲,她道,“难道我们会盼着爹不好吗,娘是担心你,到底,性命比清名重要。”
姜淮姻再世为人,所求的不过有几大愿。一是家人平安喜乐,二是让那些曾害过她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三便是,洗清姜知行的冤狱。
若她孤身一人,能换得平安来确实已是万幸。可她有狼牙的帮助,又有王爷的呵护,再不为爹平反,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姜淮姻粉面微露,再一瞥母亲的神色,轻声道:“娘的意思,我都明白。我如今也怀着身孕,有道是有儿方知父母恩,娘为我考虑,我也不会不顾自己的性命。”
这时候,姜淮娡做起了和事佬,她一边分一块糕点给茂哥儿,一边劝道:“经过这许多事,想必满满也知道轻重,娘别与她计较。”
茂哥儿贪吃的时候还不忘点头,重新拿了块崭新的糕点喂给姜老夫人,他郎朗道:“茂哥儿喂娘吃口糕点,娘吃了保准开心。”
他人小鬼大,终于惹得姜老夫人笑了,她摸着茂哥儿的头,感慨说:“你们一个个年纪大了,娘也管不住。姐姐不愿嫁人,妹妹嫁人后有了自个主意。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你们去。”
姜淮娡没想到会突然引火烧身,姜老夫人回来以后,见她与付明和离,着实常常为她的终生大事操心。
尤其宋衍,青年才俊,又是个知根知底的,除了他年岁小些以外,一切几乎都符合姜老夫人的择婿标准。
得了空,姜老夫人便常唤宋衍来家里吃饭,她是宋衍的正经师娘,有她作陪,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姜淮娡道:“怎么又说起这个。”
她见淮姻一副捂嘴掩笑的表情,明白自己在这事儿上是孤立无援了,只好拆开布包,转移话题道:“我给孩子做了几身衣服,算算时间,他生下来时正好入夏,帽子倒不着急。”
“姐姐的手最巧,”淮姻笑道,“我也尝试做过,可是如今身子笨重,手也浮肿起来,穿针时险些撅了手。”
姜老夫人说:“从小你就不擅女红,与茂哥儿一般,在贪吃上倒是把好手。”
茂哥儿正撅着屁股吃最后一粒点心,猛地被点了名,他还有些受惊,糕点含了一半,险些掉在地上。
待吃完以后,他才嘟嘟囔囔地说:“那二姐为什么一点儿都不胖。”
“你姐姐小时候也是个小胖妞,”姜淮娡开玩笑道,“长大后才抽条的。”
“哦。”茂哥儿真信了,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他半真半假地说:“原来长大以后都会抽条啊,所以,我吃再多都没关系,长姐是这个意思吗?”
他一派天真,尤其是睁大眼睛的时候,模样尤其逗,姜淮娡几个笑成一团,姜淮姻最坏,还顺着他的话唬他道:“对。”
茂哥儿笑得更开心了。
几人其乐融融,到萧霖回府之前,姜老夫人才走。
萧霖早先听说淮姻娘家人来了,特意让魏管家留她们吃饭,没想等自己回来时,丈母娘与大姨子已经走了,为这事儿,他还好好问了姜淮姻一番。
姜淮姻忒有理地辩驳道:“姐姐从前没与王爷见过,倒无所谓,可娘是见过您的,满满乃一片好心,怕王爷尴尬。”
萧霖皱眉:“尴尬什么?”
姜淮姻笑呵呵地说:“王爷以前称娘为嫂子,这回见面,却多隔了一个辈分,传出去,旁人不得说王爷那啥吃那啥吗。”
这是变相地说他岁数大呢!
萧霖佯怒,一边小心地护着她的肚子,一边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好啊,还敢嫌本王老。”
姜淮姻本就躲不过他,如今又有了身子,哪里是他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在他怀里求饶,她轻声软语地说:“满满错了,王爷快停下。”
“知道错了。”萧霖轻声吓唬她,他的眼神缓缓在她身上逡巡,他搂着她的腰,在她耳畔慢慢吹气,“岁数大,不一样让你早早有了身孕。怎么,本王比那些才俊差?”
姜淮姻本就是一句玩笑,事实上,她早被他一系列动作逗弄地粉面殷红,连呼出的气息都直发烫,她攀在他肩头,轻声说:“谁敢说王爷差,王爷不知多厉害。”
“哼。”萧霖哼一声,他抚摸着她的腰,却迟迟不敢有别的动作。
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是高危期,眼瞅着又要进入危险期,他再想要,也只能忍着,萧霖道:“看在你有孕,这次先记账,待卸了货,本王与你一一盘算。”
姜淮姻吓得不轻,一一盘算,那得算到哪年去啊。
她还欲争一争,只是刚张开红唇,萧霖却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姜淮姻下午才吃了姜淮娡做的红豆糕,如今嘴里还有一股蜜豆沙味儿,两人越吻越动情,又是好一阵的温存。
第67章 没脸
待温存结束以后, 姜淮姻有些累,只好仰面睡在床榻上。她嘴唇微微嘟起, 加上隆起的肚子,像一只精致的小憨猪一般。
萧霖从隔间沐浴完,再进来时便见到她这幅模样。一时手痒,实在忍不住, 他食指弯曲,就着她嘟起的嘴,轻轻刮了一下。
没成想, 这一刮竟给姜淮姻刮醒了,她悠悠从困意中缓过神来,闷闷道:“王爷怎么欺负人。”
萧霖搂着她:“本王何时欺负人了?”
“刚才呀, ”姜淮姻打了个迷迷糊糊的哈欠,她举起萧霖“作案”的那只手, “证据还在呢, 王爷别想抵赖。”
萧霖笑道:“那如何能叫欺负。”
姜淮姻还真和他辩论上了,她一五一十地说:“如今身子笨重,本就不易睡着, 好不容易今夜睡得早些,还被王爷给吵醒了。您说该不该罚。”
呦, 一会儿功夫,欺负论变成惩罚论了, 萧霖是怕了她的一张巧嘴,忙道:“怎么还要罚上了。”
姜淮姻靠在他怀里, 笑说:“王爷自己亲口说的,现在宝宝是王府里顶顶重要的事,任何人和事情都不能叨扰,违者必惩。现在王爷犯了法,难道不应该与家丁同罪吗。”
“行,同罪。”萧霖由着她胡闹,还借坡下驴地问说,“通常这等程度的叨扰,要受什么罚?”
姜淮姻的眼珠子狡黠一转,嘻嘻笑说:“要去小厨房,亲自给我端一碗宵夜吃。”
“行啊,长本事了,”萧霖以为她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呢,没想仍是个小调皮,几句话不离吃的,他亲昵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就这点出息?”
姜淮姻低着头:“哪有,满满也有大出息的事情,只怕王爷不肯答应。”
她这话比起刚才那番嬉闹,倒是多了几份正经在里头,萧霖知道,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萧霖沉下声问:“什么事?”
姜淮姻踌躇地拧着手帕,喃喃道:“自谢良娣过世后,皇上重查巫蛊,到如今已过了好几个月的光景。满满就想问问,莫非一点端倪都没查到吗?”
“到底太子的事情,也关乎到了家父的清誉,”姜淮姻闷声道,“是满满逾越了。”
萧霖平日里如何好说话,也从来不会拿朝政的事情与姜淮姻做讨论。
在这个时代,世间男子基本都如此,毕竟那时候还流行着“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说法。
除非是贵戚之家,尚了公主的驸马才会偶尔和老婆大人讨论一下朝政,原因无他,尚主已经算是一种政治投资了,如果娶个聪明的公主,在政事上没准还能给自己帮点忙。
姜父姜母在这时代也算是模范夫妻,可也从未见过姜知行将朝政上的事情拿回来说。
所以姜淮姻一问起巫蛊,便先道了声逾越,然后屏气凝神地静心等着萧霖回复。
萧霖半晌没有说话,顿了少许才道:“没有太多进展。”
“当初那用来巫蛊做法的人偶,都是埋在东宫里被挖出来的,太子身边的好几个奴才出事时便被判了刑,如今尸骨无存。加上那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人证物证俱在,皇上虽允诺重新查,可并不好翻案。”
萧霖并不怀疑,是查案的人不尽心,毕竟这其中还有谢岩参与。
若说谢岩之前尚不好站队,如今皇上看在他家女儿的面子上,都重查巫蛊了,谢岩要是还不为太子出膀子力,那是当真枉为人父。
所以,现在还未有进展,确实是因为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姜淮姻道:“从前,爹爹当太子太傅时,太子曾来过我家拜访。隔着屏风,我远远瞧过他几面,当真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记得,太子身边,有个小厮,叫墨蓝的,现在还在吗?”姜淮姻悄声问。
她这一问,便问到了点子上,萧霖眯起眼:“不在了,出事时,头一个拖出午门的就是他。”
“为什么?”姜淮姻吓了一跳。
萧霖道:“这小厮自太子进入东宫之后便一直跟在身边,因为是先皇后赏下去的人,皇上以前不好轻动。听说那巫蛊娃娃,有不少是他陪同太子埋的,是以第一个逃不过的就是他。”
“可是,若那些娃娃并不是太子埋的,那这人,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身份?”姜淮姻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萧霖喜她聪慧,一手在她秀发上轻轻摸着,他道:“你能想到的事情,谢大人都能想到。他早早派人去调查了墨蓝的身世,这会儿祖宗十八代都查清了,墨蓝身死以后,他的家人并没有加官进爵,更没有得什么不义之财。他的父母,还是好好种着地,甚至有人提起墨蓝,他们还以为这人如今仍在宫中当差,满脸的自豪。”
“从前见面,我便觉得太子身边这位小厮贼眉鼠眼的十分不妥,他一定有问题。”姜淮姻断定地说。
萧霖道:“即便有问题,也不能单单以他为突破点,谢大人想必同样做如此想。”
说着说着,他忽地低头看她:“你先休息,这事若有别的进展,我告诉你。”
“真的吗?”姜淮姻惊喜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