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种种,算起来或许时间真的很短,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预计的,或许真正心动的时间是在明明只见了两面,在收到写的信的时候却能够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
他当时虽然告诉自己这位嫡公主和贵妃应该是有矛盾的,但是心里其实算出来她会帮忙的可能性不过三成。
一个普通的寒门子弟送信去找公主求救,公主帮忙的概率能有多高呢?但是嘉宁不光帮忙了,还一手促成配合他完成了计划。
这让他怎么能不心动?他看到焦急的快哭出来的嘉宁,自己的心先一步给了他答案,这个小公主牵动着他的心,看着她难过自己就想要为她摆平面前的困难。
罢了,左右不过是快与慢,若是慢一点能够留住小公主的笑容,那也挺好的。
苏于渊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父亲去世后将母亲和年幼的自己赶出来的家族,这个帐他完全可以慢慢算。
正想着,他不经意的对上了皇帝的视线,那洞察力极强的视线让他心头一颤。已经想清楚的他却能很坚定的对视回去,果然看到了对方略带满意的神色。
李青松把完脉,把刚才用来垫着把脉的手帕收起来,“娘娘已经怀孕三个月来了,但是这胎不能要。”
一个雷炸开,皇后下意识的抹上了自己你平坦的小腹,“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啊?本宫的小腹也完全没有隆起的意思。”
她本来想说太医一直在把平安脉,说出来之前自己就咽了下去。太医院该好好的整顿了,若是诺大的太医院没有一个能正常诊治的太医,那么这个太医院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此话怎讲?”
“回陛下,娘娘此胎和陛下的情况很相似,同样是慢性的药物控制。既能保证胎儿生长缓慢还能让其在五个月的时候做出小产的样子,直接拖累母体。”李青松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他来之前其实心里有所准备的,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准备只是沧海一粟。
皇帝皇后对视了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神情。不是不知道这个大夫说的是真的,但是和之前被掩饰起来的风平浪静比起来,撕开了平静外表之后的真实似乎也不那么难接受。
他们身处高位,却没有发现自己身边隐藏着这样的毒蛇,面上温和正常为你着想,其实心里计算着你的死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现在的皇帝原本是荣王的儿子,但是先帝膝下的五个儿子因为争抢皇位继承权,竟然死了个绝。他先帝去世前过继过来的,从小没有经过帝王的教育,一心认为勤政爱民就是一个好皇帝。
现在看来,一个好皇帝还得学会怎么保住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一时间整个养心殿都没有人说话,本来要让看的是三个人,但是前两位的身体都不容乐观,一时间皇后竟然不太敢说让李青松给嘉宁看看。
就怕看出什么了不好,对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嘉宁不一样,她是两人的心头肉。
最后是苏于渊开的口,这会儿其实不该他说这句话,但是他还是说了:“李大夫,麻烦也为嘉宁公主看看吧。”
嘉宁闻言回头看了看他,配合的向李青松李大夫伸出了手,方便他把脉。
皎白的手腕不足一握,苏于渊看着显示愣了下,第一反应觉得人是不是没吃饱,怎么这么瘦。平时只觉得她挺瘦的,但是这样风稍微大一点就能被吹跑了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还是嘉宁开口问的,“李大夫,怎么样?”
李青松这会儿心里能放松一点了,收起了把脉的手帕,“草民反复确认过了,公主身体安好,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句话像是一个定心丸,在场的几人除了嘉宁不在线上,其他的几人都是稍稍的松了口气。
等药方写完,皇帝接过看了却又还给了他,宫里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直接吩咐下去熬药。倒不如一事不烦二主,用人不疑了,皇帝的眼神定定的看向李青松,“朕和皇后的身体就麻烦李大夫了。”
李青松知道这是多重的托付,皇帝身上系着万民,一旦皇帝突然出事,谁也不知道能否还是现在的一片和平了。这样想着,他郑重的行了跪拜大礼,“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好!”皇帝起身去扶起了李青松,“先生的家人朕会找人护着,也当是全了先生这番忠君爱国之心。”
“谢陛下!”李青松顺着皇帝扶着的力道起身。
皇帝拍了拍手,从房梁上下来两个一身黑衣的暗卫,“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跟着李大夫,务必护好李大夫和其家人的安全。”
“是。”
“是。”
这是他第二次给出去暗卫了。第一次给了苏于渊两个,一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毕竟做的事确实危险又容易被盯上。二就是为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股合适的驸马,能不能让他把嘉宁公主托付。还好,事实证明这显然女儿看人的眼光比他好。
“麻烦李大夫这段时间先住在养心殿的偏殿,家里的妻女不用担心,朕会找人照顾好你的家人。”皇帝到底是皇帝,那些人再怎么阴狠,也不过是只能在暗地里踩着阴影说话。
李青松行过礼退下去,德顺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递过去,带着人往养心殿的偏殿走。
养心殿里就剩下了帝后嘉宁和苏于渊。
皇帝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想把女儿那么早嫁出去的,但是同样作为一个父亲,他想要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嘉宁,你对于渊是怎么想的?”
皇帝伸手摸了摸嘉宁的头,问她。剩下一年的生命他不怕,但是确实放心不下这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他得说那背后的人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对嘉宁下手了,不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理智。
苏于渊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他觉得小公主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可是挫败的是,这个小公主似乎只是对着他的皮相容易看呆,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是期待这个答案的。
第22章 所谓自作聪明
嘉宁看了看周围的几个等着的个等着她说话的人,父皇和母后,还有……苏于渊。
她脸不小心就红了,之前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苏于渊问过、父皇问过、母后也问过,她竟然傻乎乎的以为这只是问她觉得苏于渊这个人怎么样。
现在看来,明明是问她觉得苏于渊这个人做她的驸马怎么样。
嘉宁忽然想起来琼林宴上拿回来的那根,属于苏状元的桂枝。这根可怜的桂枝在苏于渊纠结的时候被搓揉的软了一小节,到了她手上,又被她纠结的捏软了一小节。也不知道把这根桂枝种下去,到底能不能种出桂树来。
大概是她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余光中看到,苏于渊紧张的右手把左手的虎口处捏的全是红印子。
苏于渊觉得自己等了有一天那么久,心里的念头一次比一次自嘲,一次比一次沉重。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心剥开给人看了,是嫌弃他吗?嫌弃他出身贫寒?嫌弃他孤儿寡母?还是……嫌弃他没有好的条件?
他几乎都快被心里的负面能量淹没了,但是心里响的最大声的,却还是嘉宁不是这样的人。苏于渊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袖子里的手却几乎把虎口掐出血来。
认了吧,苏于渊。你从来就不是皮相上那样像个君子……
就在这个时候,嘉宁一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眼眸,“于渊很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但是同一句话和之前的那句很好显然意思不同。嘉宁红了脸颊,移开了看着苏于渊的视线,急忙辩解,“于渊是很好,可是女儿还小,还想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又怕苏于渊听了伤心,偷偷地回头看了眼他,讨好的笑了笑。
苏于渊耳边全是刚才那句敲碎他自我厌恶的心语,洒了一把阳光下来,暖洋洋的。
“瞧你这样,及笄了就已经是大姑娘了。”皇后抿唇笑了笑,宠溺的摇了摇头。
皇帝原本舍不得表情也被女儿这个反应逗笑了,他调侃的看了看苏于渊,“朕这女儿没白疼啊,还知道要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皇帝也正色了些许,“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并不是合适儿女情长的时候,朕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传令让你太子哥哥回朝。但是路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最后一次消息传来的时候在石头镇附近。”
嘉宁想起来,“我之前也写信给太子哥哥了,但是并没有收到回信。”
她悄悄的给自己说,上辈子太子哥哥出事的时间并不是现在,嘉宁,别怕。
却还是不小心的想起来上辈子收到消息时候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整个天空都塌了,暗淡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回来这么多天,自己到底都做到了什么?
嘉宁咬了咬下唇,涂了红色口脂的嘴唇愣是被她咬的泛白。
“难民里确实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是说是难民暴动却也没有。嘉宁你别担心,你太子哥哥又不是一个人出去的。”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儿拉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朕说这个的原因,是想要问你们是不是要先订婚。于渊是个有才干的,朕还想要重用呢,就怕到时候不是于渊等你,而是你等于渊。”
嘉宁松开了下唇,她回来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苏于渊变成了自己人。她想到上辈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苏公公,又似乎觉得现在的路有他在肯定能走顺。
她回到十五岁的时间,却并不是靠男人的。嘉宁心里给自己打气,她想要自己撑起来自己塌掉的天空,她迫切的想要自己能够成长起来,能帮上什么忙。
嘉宁有些孱弱的肩膀上总觉得压着过于沉重的东西,而帮她一起扛甚至抗掉一大半的人,是苏于渊。
“儿臣谨遵父皇吩咐。”/“草民愿意与公主订婚。”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倒是直接打破了这养心殿里的气氛,弄得几人不由得笑了,像是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苏于渊听到皇帝这话,激起了一圈涟漪。原来,并不是看不起他的出身,而自己在皇帝的心里原来是栋梁之才……吗?他又侧头看了看嘉宁,却发现她也在悄悄的看自己。
皇帝看了看皇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满意,心里也是慰藉。虽然时间没有他想象的多,但是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
“朕让钦天监找个黄道吉日,礼部也可以安排起来了。”皇帝说完,看着苏于渊又说,“一般新科考完之后,进士们入朝堂领差事之前都有一个月时间省亲,于渊你这一个月有安排吗?”
苏于渊行了一礼,“回陛下,臣这一个月没有安排。”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原本想要带着母亲去将他赶出来的宗族,把该算的帐都算清楚。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刚考上秀才,秀才在普通的宗族也能算是有身份的人,但是他们的宗族不一样。
他大伯家里的儿子也是秀才,一个贫穷的宗族里,只能选择供养出一个人往上读。这不,见他父亲去世,就直接找机会把孤儿寡母的赶了出去。
而他们那个宗族所在的镇子,恰巧就是石头镇。
……
嘉宁从养心殿出来后,纠结的把手帕捏变了形,还是出声叫住了苏于渊。
她加快步伐走到了苏于渊面前,陪着他一起慢慢的往宫外走,“那个……苏于渊,我昨夜琼林宴的时候,不是故意的。”
苏于渊心里笑了,面上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不是故意接于渊的桂枝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接了桂枝就跑的!”嘉宁急忙解释,解释完之后就发现苏于渊的表情不太对啊,这哪里是伤心,明明是憋笑!
“好啊,你竟然骗我!”嘉宁一下子放松了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心情,还起了逗逗苏于渊的心。
苏于渊就看见小公主气呼呼的走路速度加快,这会儿比他已经快了好几步了。苏于渊挑了挑眉,并没有急着去哄,不光如此,还就站在原地看着小公主走。
果然,没等多久,嘉宁见他没上前追,自己就停下了。
然而发现了小公主的小心思真的就胜了一筹吗?事实证明,哪怕刚才是装的,现在的小公主也是真的生气了。苏于渊一拍额头,他刚才其实应该配合去哄才对啊,刚才是情趣,现在却变成了吃力不讨好。
第23章 无题
“公主,寅时三刻了。”折春看了眼外面还没亮起来的天,伸手摸了摸手上端着的金丝燕窝粥,确定了温度。
公主吩咐今日要赶早朝前去养心殿一趟。现在宫里的情形嘉宁不放心把给母后的药让宫人带过去,便自己揽下了这个活。
揽夏也跟来了,她从后面跟着的宫人手里接过了手巾,在温水里浸透拧干,温柔的给睡的还迷糊的嘉宁公主擦了脸。看着公主清醒了,把手巾交给后面的宫人,伸出胳膊让公主扶着。
嘉宁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迟钝。一直等洗漱更衣梳妆完毕,才反应过来今天伺候的是揽夏。
她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揽夏、临秋、暖冬的事,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让她们为还没发生过的事情负责。罢了,至少现在她们一心向着自己不是?
嘉宁心里叹了口气,对揽夏自己跟上来的举动没有说什么。
等一路借着点点宫灯的照亮走到养心殿,正赶上父皇喝药。嘉宁有些好笑的发现自己父皇一口气喝完,眉头皱的完全能看得出来药多苦。
“父皇,吃点蜜饯甜甜口?”她从带来的盒子取出了一个一看就很甜的蜜饯,用手帕包着直接往自己父皇的嘴边送,看着他吃了才笑了。
皇帝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心里舒了口气,这次的药真的是比以前吃的那些还要苦的多,“给梓童的药李青松已经煎好了,嘉宁你记得让你母后趁热喝,送过去的时候应该就刚好能喝了。”
他想了想,又说,“给你母后多备些蜜饯吧,朕问过了,李青松说蜜饯不影响药性。”
嘉宁点了头,亲自提上装了药碗的食盒,小心的不让其倾斜。等等,既然专门问了蜜饯会不会影响药性,那父皇怎么没自己吃?这般想着,就下意识的四周看了看,果然在矮桌下看到了藏起来的蜜饯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