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夫人——岚月夜
时间:2019-03-15 10:02:34

  当初圣上和赵王还兄友弟恭,平王生下来体弱,怕养不活,就送去赵王府里,假称赵王之子养了几年。谁也料不到,后来兄弟争位,会斗个你死我活。
  待赵王事败,平王接回来,父子之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亲近了。
  不过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圣上老了,想起英年早逝的长子,略感伤怀,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来,圣上是想给平王追封的,却并不想延及同安郡王。”苏阮道。
  苏贵妃点头:“大约是这么个意思。”
  苏铃不关心死了的平王,她只关心宁王,“娘娘,圣上这么举棋不定,是不是对宁王也不太满意?”
  “说不上不满意,但也没什么满意的地方。”
  圣上为了防范儿子们像他们兄弟一样手足相残、乃至父子相争,对皇子们的管教一向很严,成年后都一体搬进十王府,只遥领官职,不叫接触政事和大臣。
  这样养出来的儿子,听话是听话,平庸也是真平庸。
  不过,“大姐放心吧,只要林相一直阻挠立宁王,储位早晚是宁王的。”苏阮低声宽慰。
  苏铃不懂:“为何?”
  “因为放心。”苏阮说完,眼看前面就是自己院子,便岔开话题,对苏贵妃说,“娘娘先见见孩子们,我再叫人去请薛伯母如何?”
  “好啊。”
  苏贵妃进去参观了一番,最后回到前厅坐下,孩子们排成一排行礼问好,苏贵妃将玉娘和涓娘叫到身边来,仔细打量。
  “玉娘像大姐,涓娘么,好像有点像二姐。”
  苏阮笑道:“我怎么觉得涓娘像你?”
  崔氏在旁陪着,凑趣道:“娘娘同二姑本来就相像。”
  苏阮和苏贵妃却一同问:“像吗?”又互相看看,异口同声说,“不像吧?”
  苏贵妃是典型的鹅蛋脸,两颊圆润,苏阮却是小脸,下巴略尖,自己都觉与彼此并不相像。
  “怎么不像?”苏铃插嘴,“你两个除了脸型不像,别处都像。就是没一个像我!”
  其实苏铃跟苏耀卿一样,比较像舅家人,不过她眼睛像父亲,和两个妹妹就还是像的。
  苏贵妃拉过两个姐姐,依次比过后,抱起小侄女,笑道:“涓娘真会长,同三个姑母都像。”转头伸手,立刻有随侍的宫女端着托盘送上来两块羊脂玉佩。
  她挑了流云百福的玉佩给侄女挂于颈间,将另一块雕了四合如意的给玉娘,剩下男孩们,便没亲自动手,只叫邵屿挨个分发见面礼,然后带出去玩。
  “还是女儿好,多乖巧。”苏贵妃捏捏侄女粉嘟嘟的小脸,低头问她,“涓娘同姑母进宫去玩好不好?”
  崔氏心中一跳,不知她是认真的,还是哄孩子玩,也不敢出声,只在旁瞧着。
  涓娘见苏贵妃样子亲切,待自己也好,就奶声奶气地问:“阿姐也去吗?”
  她说的阿姐是玉娘,苏贵妃闻言,揽一把身边玉娘,笑道:“阿姐也去,一起去,好不好?”
  涓娘就抬头看她阿娘,崔氏根本没想好该不该让女儿去,也不知道贵妃是不是认真的,只得赔笑问:“涓娘自己想去吗?”
  小孩子都想出门玩,她也不知道宫里是什么地方,但有表姐陪着,涓娘就不怕了,所以她点点头,说:“想去。”
  “那好,明日姑母叫人来接你们姐妹,进宫去玩。”
  崔氏听苏贵妃这么说,心终于放下——只要不是住在宫里就好,孩子太小了,她做娘的,怎么都不太放心。
  苏阮看着时候不早,叫人去请了薛伯母来,两边相见,又是一番唏嘘。
  苏贵妃特意叫苏阮、苏铃等人先出去,要自己单独和薛伯母说话。
  苏阮又好奇又忐忑,不知道她们谈什么,便托了苏铃和嫂嫂崔氏先出去招呼公主们,自己候在廊下。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房门打开,薛伯母扶着苏贵妃的手,并肩出来。苏阮迎上去,见两人面上都带笑,总算放了心。
  “是不是快开席了?”苏贵妃问,“咱们是先回去找圣上,还是?”
  苏阮道:“圣上还在竹舍,先去迎圣上吧。”
  苏贵妃点头:“好。”
  同薛伯母作别,苏阮打发人送薛伯母回花厅,自己陪着苏贵妃往竹舍走,顺便问:“你同薛伯母说什么了?还非得叫我们都出去。”
  “我叫你们出去,就是不想你知道啊!”
  “……”她越这么说,苏阮越好奇,“到底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苏贵妃一开始是真不想说,但她非要追问,最后苏贵妃没办法,还是告诉了她,“也没什么,就是嘱咐一句,请他们一家人好好待你。”
  苏阮一愣,苏贵妃接着说:“按理说,以咱们如今的权势,不用担心谁敢待你不好,但他们一家,毕竟不同。你呀,就是个实心的傻子,嫁过去了,肯定就拿人家当亲人的,虽说以薛伯母的为人,绝不会待你不好,但我还是想嘱咐一句。”
  这话听得苏阮眼眶发热,她低头掩饰,调侃说:“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一听,还以为你才是我姐姐呢!”
  “你是姐姐又怎么了?从小就是你护着我,现在也该我护着你了。”
  苏阮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忍回眼泪,笑道:“好,那以后我就仰仗你了。”
  两姐妹手挽手回去竹舍,圣上同付彦之的棋局也到了见胜负的时候,付彦之见她们回来,低头看看棋局,投子认输。
  苏贵妃就笑道:“圣上就喜欢你这样的对手,会自个认输。”
  圣上伸指点点她:“淘气!”又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哄着孩子们说了会儿话,又见了见薛伯母。”苏贵妃伸手扶圣上起来,同他商量,“我大姐家玉娘和阿兄家涓娘,都乖巧得紧,我看了真是喜欢,明日接她们进宫去玩,行不行?”
  “行啊,孩子在哪?怎么没抱来我看看?”
  苏贵妃回头看苏阮,苏阮答道:“圣上先入席吧,我这就叫她们去把孩子带来。”
  圣上欣然同意,和苏贵妃携手走在前面,苏阮落后一步,一边叫人去带玉娘、涓娘来,一边看向付彦之,付彦之冲她一笑,示意她放心。
  她便也笑了笑,才追上去,引着圣上和苏贵妃进花厅开宴。
 
 
第53章 尽欢 ...
  这间宴客的大花厅在假山西侧, 与小花厅隔池塘相望,里面轩敞宽阔,用来宴客最合适不过。
  苏阮度着圣上的脾气, 设座次的时候, 便没有男女分席, 正好今天的客人多是一对对的夫妻,就让他们夫妻共坐,唯一独身的永嘉公主,正可以和丈夫不在的苏铃一席。
  剩下几个未婚的,比如付彦之同他两个弟弟, 三人同坐末席, 也算得其所哉。
  苏贵妃一眼看见, 却不这么想, 转头同圣上说:“都是亲戚,也没外人,未婚夫妻就不必避什么嫌了吧?”
  圣上一瞧,这座次安排下来, 苏阮这个主人落了单, 就笑了笑,让人去把付彦之叫过来, 同苏阮一席, 还当众说:“这门婚事是朕做的媒,百无禁忌,坐吧。”
  满堂宾客都微笑看着他们两个, 苏阮有点不好意思,付彦之却大大方方在她旁边坐下了。
  正好这时朱蕾带了玉娘和涓娘来,涓娘说是三岁了,其实只有两周岁,一进门看见这么多人,吓得转身就抱住朱蕾的腿,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苏阮是主人,便起身过去抱起侄女,哄她说:“涓娘别怕,刚才不是见过三姑母了么?”一面哄,一面抱着送到圣上和苏贵妃跟前。
  苏铃看见玉娘也来了,也跟着起来,拉了女儿的手,教她给圣上行礼。
  “免礼免礼。”圣上瞧瞧粉妆玉琢的小涓娘,又瞧瞧豆蔻之龄的玉娘,夸奖道,“难怪你见了就喜欢,都是好孩子。”又叫给赏赐。
  苏贵妃从苏阮手中接过涓娘抱着,问圣上:“你瞧这孩子像不像我?”
  圣上仔细看了看,笑道:“还真像,你小时候怕不是就长这样吧?”
  苏铃和苏阮都说是,圣上越发高兴,叫留下涓娘来,还亲手拿了块桂花糕给她吃,哄她叫姑丈。
  玉娘是闺中少女,不合适留下,苏阮叫朱蕾送她回去,请示过圣上,便叫开席上菜,乐师们也各自就位,奏起乐来。
  她回去自己席位边坐下,轻轻呼出一口气,付彦之给她倒了杯温水,递到面前说:“喝口水吧。”
  苏阮接过来喝了半杯,悄悄说:“自家开宴真累。”尤其招待的是圣上,事事都得亲力亲为,唯恐出了岔子,“我说阿兄怎么自己不肯做东呢!”
  “到这儿就差不多了,你多坐坐歇歇,我瞧圣上挺满意的。”付彦之也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圣上正同苏贵妃逗涓娘,苏阮瞄了一眼,待酒菜已送到各人面前食案,便放下水杯,举杯祝酒,先请大伙同饮一杯,然后冲门口候着的丽娘点一点头,丽娘悄然退下,很快身穿彩衣的舞姬们便翩然而入,于堂中跳起舞来。
  有了乐舞,说悄悄话就更方便了,苏阮先问付彦之:“同圣上谈什么了?”
  付彦之侧头答:“同安郡王。”
  “好巧。”苏阮一笑,低声把苏贵妃跟她们姐妹说的话学了。
  “这么说,我猜对了。”
  苏阮瞪大眼睛等他下文,付彦之凑近她,声音更低:“我劝圣上给平王加美谥。”
  对啊!追封平王,也不一定非得封太子,加个美谥不是也挺好么?既尽了心,又省事,没有麻烦!苏阮称赞道:“还是你机敏。”
  她说话时,双眸闪亮,充满赞赏之色,付彦之忍不住伸出手,悄悄勾住她手指,笑道:“夫人过奖。”
  有食案挡着,不怕别人看见,苏阮便没有抽手,只斜了他一眼。
  直到一支舞跳完,苏阮才抽回手,向圣上禀告,说自己请了一位弹琵琶的名家,请圣上赏鉴,接着康善才怀抱琵琶进来,施展平生所学,弹了一曲《六幺》。
  此曲在座中人都耳熟能详,但康善才技艺高超,曲调与旁人略有不同,听起来格外震撼人心,众人不知不觉停了动作,都全神贯注听完了全曲。
  一曲奏完,圣上抚掌赞叹,叫康善才上前,问了几句话,当场就决定延其入宫演奏。
  苏阮看气氛正好,又把那几个士子叫进来,做了几首颂圣诗,写了几篇咏赞今日盛宴的文章,哄得圣上兴高采烈、龙颜大悦,多喝了好几杯酒。
  公主驸马们看圣上高兴,也纷纷彩衣娱亲、歌舞祝酒。付家两夫妻和薛湜夫妇瞧着气氛,提早离席告退,苏阮特意叫薛谅薛谙兄弟俩留下,找了个空儿,也把他们写的诗拿给圣上瞧。
  圣上已有几分醉意,就拉着苏贵妃,斜眼看苏阮,道:“你瞧瞧,还没嫁过去呢,就满心为人家兄弟打算。哎,你怎么不同你姐姐学,整日只想着娘家?”
  “我怎么只想着娘家了?”苏贵妃喊冤,“圣上衣食住行,哪一样我不操心不惦记不周到?还有您的儿孙,哪个接到我面前,我没尽心照看了?”
  她这么一说,圣上只好认错,说:“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这个是哪个?”苏贵妃得理不饶人,“要说别的,您才是天下之主,儿孙怎么安排,原轮不着我多嘴。我家呢,一共姐妹兄弟这么三两个,想同圣上多求些恩宠,难道不行?”
  “行行行。”圣上连声说行,又叫苏耀卿到跟前来,夸他勤勉谨慎、尽心任事,“回去我叫他们拟诏,加封焕扬为郑国公。”
  苏家三姐妹听了都喜出望外,同苏耀卿一起谢恩,其余宾客忙围上来恭贺,大家少不得又连饮了几杯酒。
  苏铃看圣上酒意上来,怕再喝几杯,就要直接回宫了,忙上前提醒苏贵妃,“虽然高兴,但醉酒总归伤身,娘娘不如和圣上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苏贵妃想起来答应去她府里,就同圣上说了,圣上兴致正高,欣然同意,携着苏贵妃又去代国夫人府里逛了一圈。
  公主驸马们知道圣上不爱人多,便都没跟去,苏阮也留下来继续招呼客人,直到圣上和苏贵妃从那边回来,这场欢宴才终于散席。
  等送走圣驾和其他客人,苏阮已经累得不想挪动,付彦之就陪着她去了前厅休息。
  这时候日头偏西,屋中已经有些凉意,侍女们铺好毡毯,苏阮倚着引枕就歪倒了。
  付彦之看着难免心疼,等侍女退下,就坐到她身边,伸直了腿,让苏阮枕在自己腿上。
  苏阮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付彦之解释道:“你好好躺着,我帮你按按头上穴位,解乏。”
  “你还会认穴?”苏阮不太相信。
  “看过书。你试试就知道了。”付彦之拍拍大腿。
  苏阮喝了酒确实有点头痛,就依言侧躺上去,付彦之伸手在她太阳穴和额间揉按,确定力度合适后,就一边按一边和她闲聊。
  “都说圣上待娘娘是从所未有的盛宠,我今日算是亲见了。”
  “是啊,刚来的时候,听娘娘同圣上说话,我真是心惊胆战的。从小到大,从没见过敢当众那样同夫君说话的女子。不过圣上就喜欢她这脾气,又怜她年纪小,多有包容。”
  “以后你也这样,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虑太多。”
  “那可不好,我想得太多了,说不过来。”
  付彦之失笑:“那怕什么,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慢慢说。”
  这话听得人心里软软的,苏阮满足地叹一口气:“就怕你以后听烦了。”
  “怎么会烦?我现在每天都觉着做梦似的,总怕一觉醒来,根本没有我们定亲这回事。你说最近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还不到十月呢?”
  苏阮就伸手掐了他腿一下,还问:“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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