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王老师会讲解前天刚考的试卷，我等下把我的试卷给你。”
“不用。”张美仪态度冷淡。
“你现在没有试卷，我上面的题都写的很详细，你可以在课前先看看。”
张美仪不搭理苏默，也不去在意四面八方投来的更多视线。
试问顶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曾感受过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
所以苏默一点都不懂张美仪的难堪和自卑。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那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她呢？
即将走到教学楼，张美仪戛然止步。
她仰头静静望着苏默，黑黢黢的眼眸像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
清晨几缕微风拂来，轻轻吹开遮住她伤疤的黑发。
正偷偷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他们的眼神都是类似的，无非是惶恐怜悯害怕这些。
在这样的氛围下，苏默终于察觉到了。
他陡然僵在原地，浑身如坠冰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美仪，面上猛地浮现出浓郁的愧疚与懊恼。
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
习惯了无所不在的窥视与注目，习惯了所有人景仰爱慕的眼光。
可她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他现在到底都在做什么？
苏默突然恨透了这么愚蠢的自己。
为什么他那么迟钝，为什么他总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明明只是想关心她爱护她守着她，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张美仪读懂了苏默眼底的歉意和自责。
果然，他什么都没意识到。
可就是这样不自知的伤害才最伤人。
张美仪从他脸上收回视线，转身上台阶，很快消失在楼梯。
苏默定定站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重拾脚步。
到教室后，苏默悄悄看了眼中间偏右的位置。
张美仪已经坐在了她位置上，正埋头在用纸巾擦拭课桌，周围的同学各自忙碌，始终没人主动和她说话。
苏默眼眶刺痛，却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
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十五分钟，苏默找到自己那张满分的数学试卷，犹豫半晌，还是扭头让同学帮忙把试卷传过去。
坐在苏默后面的是仇萍萍，她长着一张和苹果很像的圆圆的脸。
“帮我传给张美仪，谢谢。”鲜少求人的苏默脸颊浮出尴尬，声音是刻意压低了两个度的。
仇萍萍看了眼苏默，竟二话不说地拿着试卷起身，快步走到张美仪课桌旁，她声音不轻不重道：“张美仪，给你卷子。”
正收拾抽屉的张美仪愣了愣，抬头看向仇萍萍。
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仇萍萍看了眼她头发下那团若隐若现的伤疤，突然开口：“你剪短头发还挺好看的。”说完便把试卷放在她课桌上，转身欲走。
“等下。”张美仪瞥了眼试卷上的名字，重新把试卷递给仇萍萍，神色凝重，“我不要。”
仇萍萍抿了下唇，迟疑半秒，直接接过试卷走了。
没过几分钟，仇萍萍又回到了她身边。
张美仪还以为苏默坚持，正有些不耐，却听仇萍萍道：“给你我的试卷，我待会和同桌一起看就好了。”
“谢谢。”
“不客气，我走了。”
张美仪愣愣看着桌上的试卷，仇萍萍的字体偏卡通化，圆圆的，有点幼齿，不像苏默，每个字就连阿拉伯数字都遒劲有力。
心里突然暖暖的，张美仪拿出草稿纸，认真开始温习。
原主是个名副其实的学渣。
如今住在这具身体里的孙黛也从来都不知道当学霸究竟是个什么体验。
也就仗着多出来的经验和年纪，所以现在应付高一课程没有什么难度，但做学霸真的不简单啊！
奋笔疾书的笔尖顿住。
张美仪在心里轻叹了声气，不做学霸那她到底适合做什么呢？
究竟怎么才能找到途经开启张美仪有意义有价值又绚烂的这一生呢？
第24章 为爱毁容后的励志人生05
连续上了一周课，张美仪逐渐习惯高中生的日常。
校园里的环境相比于社会，还是单纯多了。虽然时不时会受到别人异样的注视，但这些她都不会放在心里。
周六，张萌开车带张美仪去医院复诊。
苏默父母已经预约国外最好的疤痕修复团队，等张美仪的皮肤状态稳定下来，就可以立即进行手术。
但疤痕修复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不是简简单单几天几月就可以完成。
“囡囡，盛阿姨今晚想请你去她家吃顿便饭。”
回程途中，张萌询问女儿的意见，“你想去吗？”
张美仪摇头拒绝：“不想。”
“那妈妈等下就回绝。”
“好的。”
过了会儿，张萌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安静的女儿。
自从取消订婚，女儿对苏默的排斥张萌都看在眼底，明明之前她还想一辈子都和苏默在一起，如今却避之唯恐不及。
作为母亲，她自然会在意女儿的小心思。
“妈，您放心，我没有自卑。”察觉到张萌的担忧，张美仪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张萌认真道，“我才十六岁，情情爱爱影响学习，人生又不只有谈恋爱，世界上的好男孩也不止苏默一个，可我的十六岁我的青春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次出事后，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
“我不想把苏默当成我人生最后的希望，这对他不公平，对我自己也不公平，我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要在他这里书写结局？”
“以后我会好好上学，开心生活，认真去寻找属于我的人生。”
听完女儿这段话，张萌久久都无法平静。
与其说是震撼，不如说是心疼。
苦难会让人成长，她的囡囡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如果可以选择，张萌宁愿她的囡囡一辈子都不长大。
可既然过去已无法重来，她就该努力做女儿身后的支撑。
双休结束，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五月的天气日渐炎热，许多女生都换上夏季校服，育才高中的女生校服是白色衬衣+蓝色及膝裙，穿上显得人青春又富有朝气。
但张美仪却不可能穿的和她们一样。
“下周有班级朗读比赛，全校都会参加，规定是必须穿校服。”语文课代表赵雯雯趁体育课教室没人，把班级的几个干部叫到一起商量，“你们说张美仪怎么办？夏季校服是裙子，她怎么穿？”
“要不你们女生统一穿裤子？”
“穿裤子太丑，别班女生都穿裙子的，而且看起来也不美观啊！”
“那怎么办？让张美仪别参加了？”
“我也觉得还是叫她别参加算了，反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朗诵比赛。”
“这样好吗？说了是集体比赛。”
“不然怎么办？你要她穿裙子露出那些恐怖的伤疤吗？张美仪她自己能愿……”
大家吵吵闹闹争相发言，赵雯雯蹙眉看了眼班长苏默，不同于众人，他始终不置一词。
听到最后，苏默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双手甚至紧紧攥成了两个拳头。
赵雯雯从没见过苏默露出这种阴郁狠戾的表情，但联想到最近的事情，也就了然了。
张美仪是因为他才受伤。
学校里围绕他俩尤其是张美仪的风言风语也一直都没有平息过。
大多数人都同情张美仪，却又下意识远离她。
至于苏默，似乎并没受什么影响，有的学生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什么红颜祸水见多了，总算出了个蓝颜祸水，苏默不愧是本校第一男神，魅力果然大之类的。
“苏默你同意吗？”赵雯雯突然开口。
苏默声音很冷：“我不同意。”
看了眼其他班干部的神色，赵雯雯好声好气问：“那怎么办？”
苏默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有点他很确定，他不能留她一个人，绝对不行。
“不如把她安排在后排中间的位置？”漂亮的女副班长王倩眼睛一亮，出主意道，“这样她穿裤子也没关系，反正她夹在中间，没人会注意。”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也同意。”
“苏默你呢？”
苏默绷得极紧的身体稍微放松，思忖着道：“我觉得或许可以，等下我亲自去跟她说，看她是个什么想法，然后……”
教室外，张美仪靠在墙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扭头就走。
现在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她正好有些累，想回教室拿杯酸奶，结果不小心听到了墙角。
虽然她并不想成为班级里特殊的存在，但果然还是不可能。
“为什么不穿袜子？”一道不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张美仪还没反应过来，高大的黑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男生穿着印有字母M的球服，手臂与精瘦的腰之间夹着颗篮球。他看都没看张美仪一眼，径直越过她走进教室大门，目光懒懒散散睨了眼正儿八经开会的班干部们，还专门朝王倩抛了个媚眼：“最好穿黑丝，我喜欢！”
“盖世梧，你下不下流？”
“黑丝就下流？那你穿白丝呗，清纯！”被叫做盖世梧的男生耸耸肩，盯着王倩的眸中闪过几丝促狭的意味，“就是会显得你腿粗。”
王倩：“……”
几个男生除了苏默，都忍不住想笑。
女生们要么愤怒，要么羞得脸颊泛红。
“我们班干部开会，你进来干什么？”气氛尴尬，赵雯雯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嗤笑一声，盖世梧俯身从课桌拿出一对蓝色护腕，盯着他们痞里痞气道：“你们下次开会最好在门口摆个不是班干部不准进的牌子，否则老子还是一样地进。”
“就你？难道挂牌子你就真不进了？笑话。”王倩不无讽刺。
盖世梧挑挑眉，刻意暧昧道：“知我者倩倩也，要不你们点名指姓写个牌子？上面就写‘超级无敌巨帅的盖世梧请不准进’，那我说不定就真不进了。”说完也不害臊，盖世梧大笑着走出教室。
和刚才一样，他依旧当站在墙侧的张美仪不存在似的，步履潇洒，很快不见了身影。
张美仪默默注视着盖世梧消失的方向，有点意外。
她不瞎，看得出来他是在帮她。
但盖世梧帮她这件事本身就有点诡异，虽然他们俩是同桌，但平常一句话都讲不上，上课的时候，盖世梧也都大摇大摆睡懒觉，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让老师们头疼的问题学生。
教室里戛然一片沉寂。
张美仪收回思绪，趁他们还没开口，直接走进教室。
“又谁……”王倩还在恼火，听见脚步声就没好气地低吼，可转头一瞧，顿时没了声。
苏默下意识跟着抬头，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地怔住。
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女生安安静静走进教室，她目不斜视回到座位，从桌肚拿出一盒酸奶一根粉色吸管，就又要出去。
她T恤是长袖，下面穿着宽松的灰色长裤。
如果不是身上有伤疤，这个季节，她应该和所有的女同学一样，穿着短袖和裙子。
“囡囡。”苏默忍不住唤她小名。
张美仪仿佛没有听到，即将走出教室。
“张美仪。”一时着急，苏默脱口而出。
脚步在这三个字落地的瞬间停住，张美仪淡淡望向苏默等人：“有事？”
苏默突然就懂了。
她并不是没有听见他叫她，而是不想让他叫她小名。
“我、我们在讨论下周班级朗读比赛的事。”赵雯雯心虚地赶紧解释，语气莫名着急，“本来还在商量来着，那个，我们女生到时候穿夏季校服，然后穿白色丝袜可以吗？你有没有白色丝袜？”
张美仪静静望着赵雯雯摇头：“周末可以去买。”
“对，我也没有，我也要去买。”赵雯雯干笑着附和。
张美仪点头，见他们一个个神色都很怪异，便开口道：“那我出去了。”
目送她消失在教室门口，苏默颓然地垂下眼眸。
究竟要怎么做？他究竟要怎么做她才能不那么排斥他？
狠狠闭眼，再度睁开，苏默蓦地起身，坚定地快步冲出教室。
把吸管插/进酸奶，张美仪喝了两口，缓慢下楼。
苏默这个人怎么说呢？
明明干的都是些为她好的事，却像在张美仪心口插了把刀。
原来的张美仪敏感脆弱又多疑，哪经得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好比这次朗读比赛，班上女生都穿裙子，她却得穿裤子像男生一样藏在里面，那还不如不参加，这样的参加她根本不会感激他们。
“砰……”
正想着，楼下突然传来像是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
旋即是一道着急的陌生男声：“同学你没事吧？你腿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送你去医务室。”
两个学生在楼梯撞倒了？
张美仪匆忙跑下楼，便看见熟悉的高大背影此时正痛苦地盘坐在阶梯上，是盖世梧。另个一米七左右的男生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他似乎是想扶盖世梧起来，但好像根本做不到的样子。
还好这里是一楼，距离平地只有两三阶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