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就好!之前以为你死了,我眼睛都哭肿了。”
说着,他脱了鞋子爬到床上盘腿坐着,伸手摸了摸古旭脑袋,“你这头怎么回事啊?谁打的。”
“我自己打的。”
“你打自己干嘛?”
“头疼啊!”
古旭跟着坐起身,将枕头重叠放在身后靠着,想起昨日在醉香阁见着的脸上多了一条长疤的父亲,心中不安,便也不准备向曹方坦白她已好的事实,于是继续装傻,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有,曹方,我给你说这边有很多好玩的,等我脑袋的伤好了,我带你出去逛街!”
“你带我?我带你差不多。”
曹方严肃又得意的拢紧袖口,挺直脖颈,下颌微仰道:“是太子让我来守着你的,你放心吧,我来了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古旭闻言嘴角不由得耸拉下来,她垂眸看着锦被上缠绕的花纹,突然想到那夜他压在自己身上将上衣脱光得意洋洋的神情,还有他下面那丑东西………
王八蛋!
她哼了一声,牙齿磨的咯吱作响。
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动静有些大,曹方疑惑的凑过头问,“这什么声音,咯吱咯吱响着,难不成你这屋里有老鼠?”
古旭舔了舔嘴唇,回道:“没有,你听错了。”
她一但不傻了,就开始糊弄脑袋不怎么机灵的曹方,德行和陆盛一个样,也是喜欢欺负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错了?”曹方挠挠头,想到正事,立马撑直了上半身,喜滋滋道:“对了,古旭我给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曹方凑近,眼睛微微眯着,“我把你在东宫时的那些小玩意都带来了。”
他说着,跳下床拉开门跑了出去,很快又拎着一个小包裹进了来。包裹打开,里面是古旭幼时离开幽都时带的行李,有几支欧阳澜生前常带的朱钗还有幼时自己穿的衣服和鞋袜,除此之外,还有及笄时,百里虞扬送的钱财。
这些东西被古旭藏在小黑屋的床底,她自己差点都给忘了,不想如今被曹方找了出来。
在东宫生活的那几年,真是恍若隔世。
她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行李中的物件,突然道:“曹方,我肚皮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
“啊?”曹方惊讶又害怕的问道:“很长吗?”
古旭神情严肃的拿手比划着,从胸口正中一路游走至小腹下方,“这么长。”
曹方听古旭这般说不由得想起幼时在乡下看见的猪,也是被屠夫从肚皮上剖开再将内脏掏干净摊开挂在墙壁上买的。
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不敢深入去想,只神神秘秘道:“古旭,不用怕,你知道吗?”
他左右瞥了瞥屋内四周,用一种蚊子嗡嗡似的声音道:“皇上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他可能要……”他举手指了指天,补充道:“太子昨夜也说,过几日他会将我们两接回,到时我们就又在一处了。”
回去?
不会回去的!
古旭掂量着手中的行李,当初百里虞扬给了很多钱,沉甸甸的。前段时日,她课业做的不错,他还给她买了一匹枣红马当做奖励。
如今有钱、有马,还有失而复得的父亲,一同长大的曹方,为何还要回宫中去。
古旭缓缓摇头,凑近曹方,诱哄道:“曹方,宫中不好玩,宫外好玩的才多。我们别回去了,我带你私奔可好?”
第六十七章
醉香阁
十三幺斜卧在床上休息, 昨日同孟泽言欢爱太久, 他又是不顾及人的,虽然古旭已帮她上过药了, 但身上青紫一片,浑身总不得劲。
她翻了个身,突然觉得很累, 是那种休息半月也无法调养好的疲惫。不由得, 她想到做这行要是碰到的都是李成元那种花架子那该多好!
人傻钱多,在床上软绵绵没什么力道,像在调情!
她捂嘴轻笑了一声, 又突然想到陆盛,陆是大周朝皇姓,如此一来,他却是天之骄子, 瞧不上她们这群人也是正常。
只是李成元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虽未读过什么书,但记性不差,她清楚记得李成元拿出的月牙和陆盛身上的玉佩质地及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若那玉真能从城南典当行取出五千黄金, 李成元来赎了她,她就有本事把李成元迷的神魂颠倒, 到时候钱在手,她再去开一家比醉香阁更大更热闹的妓院。
她就是这般, 年纪轻轻遇上个好人,没想着赎身后当良家妇女,倒记挂着新开一家妓院, 可想她从骨子里便不是那安分的人。
房门这时被人推开,数十名着官服的士兵进了来。
十三幺惊慌的坐起身来,看着这些面目不善的士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进来做甚?”
她有些慌张,做了两年生意,讨人喜欢也得罪了不少京都贵妇人,却也不至于惊动士兵前来抓人啊?
为首之人缓步上前,看着床上着一袭水红色衣袍的十三幺,这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她肩上,露出大片肌肤,心中不免微微有些惊讶。
这女子便是暗哨所说的太子从献文帝眼皮下救出的宫女吗?
将人救出养在妓院中,却也是好主意。
他这般想着,只道:“小旭姑娘,得罪了。”
“什么小旭,我不叫小旭,我叫十三幺!”
十三幺大惊,从床上起身,正要越过众人朝虞娘子求救,却已被人捉拿压制住,后颈一痛,已是晕了过去。
门外,此时已是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春英见好友被掳走,心中微惊看向虞娘子。
虞娘子缓缓摇头,用口型示意道:“这是公子早便预料的,他未言明为何如此,却自有他的理由。”
今九藏在人群中,亦是皱眉看着这一幕,方才那士兵好像说的是‘小旭?’
百府
百里虞扬立在大门前,虞娘子将消息传回,他垂眸看着手中短笺,凉薄的笑了一下,嘴角微微扯起,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他将短笺收入怀中,转身朝百府大堂走去。
大堂正中央太师椅上,孟泽言正大摇大摆的坐着,姿态悠闲散漫。
昨夜商议后,孟捷为激化陆盛与献文帝矛盾,令人将古旭在世的消息传给献文帝,只道那女子被太子藏在京都一家妓院。
如今十三幺被献文帝当做古旭派人捉拿,陆盛应当也收到孟捷刻意传出的假消息,正赶往御书房相救。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着,这一刻,他突然庆幸古旭是个傻子,她身为局中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孟泽言见百里虞扬走近,起身负手于后,偏着头示意他道:“上前带路吧,昨夜本便应当将人接至孟府,你却执拗的要让那傻子睡个好觉,怎的?同陆盛一般看上她了。”
百里虞扬缓缓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太子很是看重她,还望公子谨记,此番行事只是逼迫太子同献文帝彻底割裂,切莫让太子嫉恨上孟家。”
“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再说将人压制孟府看管着亦得到父亲首肯,你却一再提醒我?可莫是后悔了。”
百里虞扬静默不语,须臾,方才道:“百府中有太子布下的暗哨,公子前去拿人前或许应当出面将那些暗哨摆平,我如今为公子做事太子并不知晓,此事不宜出面,但可在暗中指点一二。”
他取出一张名单,道:“人数共有七人,此时皆在府内。”
西苑正屋
曹方苦恼的看着古旭,“私奔吗?那我们去哪呢?”
“哪都能去!”
古旭跳下床,从行李中取出一些散银揣在身上,再朝衣柜走去,拿了两套换洗衣物放进行李中。回身路过衣架时,看见陆盛挂在上面的外裳,她想着他下面那丑东西便有些气不过,取了剪刀上前胡乱剪着。
衣服被她剪成一条一条的,她方才解气,得意的笑出声来,想着陆盛若是见着这场景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模样!
两人在一处时,总是她吃亏,如今她好了,可不能再被他欺负了。
她这般想着,又突然醒悟她即将离去,两人日后是见不着的,于是便沉默下来。
这时,孟泽言带着家仆前来,古旭警惕的看着涌入屋内的数十人,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又转变成懵懂害怕。
如今想起家中遭遇,以及尚在世的父亲,她便起了警惕之心,总不想让他人发现她已经清醒过来。
曹方见着这场面,跑来挡在古旭身前,看着对面众人,不解道:“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女子闺房,怎的带了这些人前来。”
“来做什么,自是来接你们走的。”
孟泽言痞笑道,招手示意身后家仆上前,道:“将小旭姑娘请至孟府。”
家仆闻言正要上前捉拿,百里虞扬随后赶来,轻斥道:“慢着?”
孟泽言回身,警惕道:“百里虞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莫不真是想临时反悔。”
百里虞扬摇头,朝孟泽言道,“她性子痴傻,莫要将她吓着了。”说完,他朝古旭走近,将她手中剪刀夺下,柔声道:“高阳,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不用害怕。”
他神态温和,语气十分温软,古旭忽然想到,前一刻他还说‘你第三可以选择喜欢我。’可此时,又道‘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不用害怕。’
若真只是换了个地方住,那为何孟泽言要说‘莫不是想临时反悔呢?’
他们一定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古旭心中微惊,清醒的第一日,她在欺骗别人,别人也在欺骗她。
百里虞扬见古旭一直瞧着他,便问道,“怎么了,是害怕吗?孟府比百府还要大,里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这个说法对傻子古旭来说是极有吸引力的。
古旭缓缓摇头,双眸微垂,嗫嚅道:“那我要住多久呢?我在这待习惯了。”
她继续当一个傻子。
百里虞扬动作轻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未有回答。
孟泽言在两人身后奚落出声,伸手一挥,立即便有人上前,扯着古旭胳膊将她带离。
曹方见此‘唉’了一声,也跟着被人压制着拖离。
古旭被孟家家仆拉着朝前走,她回头,看见百里虞扬立在门前静静的看着她,她压制着心中涌起的一番寒意,高声唤道:“我的东西都在这呢!”
她用力挣脱家仆的牵制,跑进屋内,趁众人未发现,迅速从衣柜中抱出一团衣物扔在行李上遮盖住,叫嚷道:“去别的地方住那得把衣服都带过去啊!”
这行李中有她方才准备离去时收拾的换洗衣物,她怕离去后百里虞扬见着起了疑心那便不好了。
他们如今当她是傻子,便少了一分戒心。
她斗不过这些人,当傻子虽然憋屈了些,但总是能保护自己的。
她皱着眉,一把将那团衣物连同行李抱在怀中,然后朝百里虞扬道:“东西要搬过去的。”
百里虞扬颔首,孟泽言不屑道:“几件衣服而已,孟府还会缺这个?”
饶是如此,百里虞扬还是派了仆人将屋中古旭的东西尽数收拾整理好,交给孟家仆人带走。此时有人上前欲接过古旭怀中衣物,古旭摇头,将下颌放在那堆衣物上,道:“这几件最漂亮,我自己抱着。”
那仆人闻言,只哭笑不得的收回手去。
皇宫,御书房
献文帝看着跪在地上垂头瑟缩的十三幺,眉头狠狠皱起,斥责道:“这便是你们捉回的人!”
季临渊同麻世金立于左右两侧,皆皱眉看着地上女子。
麻世金心一直高高吊着,担心古旭,却更担心百府。
季临渊亦是微微心惊,朝一脸忐忑的麻世金看去,只觉其中有诈。他欲派人将消息传出,此时在御书房内,却是无法施展。
正一筹莫展时,却是传出太子前来的消息。
季临渊一惊,余光看向献文帝,见他靠在盘龙椅上,神色莫名。
御书房外
陆盛脸色青黑,他一路疾行,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李成年在他身后追赶着,方才宫中传出消息时,两人皆有所怀疑。
百府内有东宫暗哨,那人未传回消息,李成年便派了人前去打探,只确切消息还未传回,得知人已被献文帝捉拿至御书房,陆盛便是再也等不得,朝御书房赶了过来。
他怀疑其中有诈,太子怎会不知!
只美色误人罢了。
御书房内,陆盛方一踏入,远远见着跪在地上女子瑟缩着的清瘦背影,心微微痛了一下。
他神色沉重,咬牙走近,睨着高座上的献文帝,突然忆起他尚在边塞时得知古旭受害消息时的情景,心中激起一股暴戾,高声道:“儿臣不知父皇今日为何派人捉拿这位姑娘,她一个女子却是犯了何错,要置如此地步。”
他逼视着献文帝,一字一句道:“她乃儿臣心爱之人,已是暗中定下婚约,若无证据证明她犯了何等大罪,儿臣便是要将她接走的。”
御书房外,已是聚集了大批人马,京都外,已命人传出消息,整军听候指令。
陆盛走近十三幺,躬身去拉她手肘,柔声道:“无事,你起来,不用跪……”
十三幺惊讶的看着面前这语气温软的男子,依旧跌跪在地上,心中却是起了无数波澜。
心爱之人,已是暗中定下婚约?
这人不是她,应当是那夜同她前来醉香阁的女子。
陆盛正待微微用力,将十三幺从地上拉起,猛然看清她的面貌,竟是愣在原地。
一瞬间,他心中无数念头叠起,知晓这次是着了他人的道,心中不安愈发浓重。他倒盼着面前这人便是古旭,可她不在此处,那是在谁人手中?
他松开手,缓缓起身,凝视着高座上的献文帝,又环视着屋内众人神情。
是谁在暗中操守着一切!
古旭仍在百府,还是已被献文帝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