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芒跳跳糖——南奚川
时间:2019-03-15 10:09:38

  迟砚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校医先开了单子,药剂医务室没有现成,得去仓库取,她临走前跟迟砚说:“你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好。”迟砚说。
  医务室暖气足,孟行悠穿着羽绒服热得慌,抬手扯了扔在旁边,闻到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抗拒地皱了皱眉:“这是哪啊?”
  迟砚把她的羽绒服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放在一边空着的凳子上,淡声回:“医务室,你发烧了,要打针,坐着别动。”
  一听打针两个字,孟行悠马上炸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奈何全身无力,又摔回椅子上,后脑勺磕到后面的墙壁,一声闷响,疼得她直飙泪。
  孟行悠捂着后脑勺,全身没力气只剩下耍泼皮:“我不打针,我死都不要打针!”
  迟砚耐心所剩无几,没搭理她,靠墙站着休息,手伸到刚刚被孟行悠咬了一口的位置,碰了一下,拿到眼前看,还要血点子。
  这丫头片子属狗的吧,牙口这么好。
  孟行悠烧得是有点糊涂,但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她偷偷看了迟砚一眼,门外的光打在他的身上,瘦削流畅的脸部轮廓覆上一层金色,半明半暗,眉头微微拧着,似乎绷着一股劲儿,颇为不悦。
  算了。
  还是继续装傻吧。
  都说病来如山倒,孟行悠跟常人不太一样,她身体素质好,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生病都能壮胆,把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全完成一遍。
  她记得孟母说过,小学的时候她有一次发烧,那一阵那个班主任老批评她,各种针对她,她平时只能憋着,发烧之后就不一样了,装疯卖傻在教室里把班主任大骂了一遍。
  给班主任气得够呛。
  偏偏还不能责骂,因为她生着病,在发高烧。
  也没人会责怪一个病号。
  孟行悠从那次之后,就觉得发烧是一件特别壮胆的事儿。
  别人都靠酒精,她喝不醉,只有发烧能让她迷糊一阵子,只是她生病的次数太少太少。
  她现在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不敢做的事情,就在她身边站着。
  孟行悠靠着椅背,眯了眯眼。
  走廊没人,医务室没人,这里就只有她和迟砚。
  她还在发烧。
  她脑子迷糊不清醒,最后残存的理智还在考虑怎么做不理智的事儿。
  孟行悠感觉自己离喝断片的状态,只差一点酒精味儿。
  不管了。
  豁出去又怎么样。
  孟行悠心一横,咳嗽两声,气若游丝地开口:“你……你过来一下……”
  迟砚还在为那个牙印不爽,听见孟行悠的声音更来气,垂眸扫她一眼,启唇道:“又怎么了?”
  孟行悠继续演技爆棚:“我听不清你说话……你过来……来点儿……”
  孟行悠一张脸烧得通红,堪比火烧云,说话都似乎冒着热气,迟砚心软了一下,终是没跟病号计较,走过去,俯下身,有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我……我难受……你扶我去……去躺着……”孟行悠撑着扶手站起来,顺势勾住迟砚的脖子往下一拉,闭眼凑过去,位置有点偏,只亲到唇角,大部分都在右脸颊。
  唇瓣温热,被外面的冬风吹过的脸颊冰凉,冰火两重天,迟砚僵在原地。
  错愕、不知所措、蒙圈。
  孟行悠目的达成,戏感超足地用嘴唇扫过他的脸颊,活脱脱一个不小心碰到现场,她一脸无辜看着迟砚,过了几秒,欢脱且自然大声喊了声:“爸爸!你怎么!来了!”
  “……”
  几秒钟内,迟砚的情绪经历了一遭大起大落,伴随孟行悠这声亲切的爸爸,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留给他一肚子火。
  迟砚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无波无澜,平静得吓人。
  孟行悠心里直发虚,被他看得都想道歉说实话了,下一秒就被拧起来,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迟砚扔在了病床上。
  迟砚脸色铁青,转身往门口走,他走得极快,一向注重形象的一个人,连外套上面的褶皱都没伸手去理。
  走到门口,迟砚看见脸色复杂的楚司瑶,想解释却是无语,嘴唇张合两下,最后只留下一句“你看着她”,就走远了。
  楚司瑶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走进医务室,给孟行悠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以为她还糊涂着,自言自语道:“你快追夫火葬场了,哪有亲了人家还叫爸爸的啊……”
  孟行悠低头喝水,没有搭话。
  心虚和狂喜并存,脑子比刚刚来的时候还晕。
  楚司瑶甩甩脑子,铁了心要把刚才看见的场面烂在肚子里:“你要是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会不会想去跳河了断残生?”
  不会,她现在明明死而无憾,孟行悠在心里说。
  楚司瑶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还是别告诉你,这太残忍了。”
  可能是干了一件大事的缘故,一向对打针避之不及的孟行悠,看见校医拿着针管进来也不为所动,甚至觉得这次发烧,烧得一点也不亏。
  赚大发了。
  四舍五入就是迟砚的初吻,甭管情愿不情愿,都是她的。
  再也不可能是别人的。
  只能是她的。
  谁也抢不走。
  *
  孟行悠回家歇了几天,把这周都给歇了过去,再回到上课又是一个周一,下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一学期听起来很长,走到结尾,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几天的时间也没能让迟砚缓过去。
  孟行悠本以为他看在自己生病的份儿上不会计较,会跟她一样装傻,像往常一样相处。
  然而并没有。
  迟砚对她客气到过分,每天的抽问还是在进行,复习讲题也没有落下,只是生分许多,两个人的关系现在感觉就是普通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
  两天过去,孟行悠算是明白,这回是彻底把迟砚给得罪了。
  哪怕她是个病号,哪怕她是“不小心”。
  他还是生气了。
  迟砚只冷着她,对那个“意外”不问也不提,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晾着孟行悠更不好主动提,一个冷处理一个装傻。
  眼看就要期末,这么凉一个寒假,她这学期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搞不好下学期连朋友都没得做,直接从负分开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而且下学期一过就是分科,她学理迟砚学文,同在一个班一年都没能拿下,分科了不在一个班,更不可能拿下,只能越走越远,越来越生疏。
  孟行悠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思前想后,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孟行悠鼓起勇气,叫住准备出去吃饭的迟砚:“你等几分钟,我有事跟你说。”
  迟砚一个眼神也没给她,但也没走,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等她继续往下说。
  孟行悠紧张到手心出冷汗,她咬咬下嘴唇,真诚地说:“我要跟你道歉。”
  迟砚眼神不变,声音冷淡:“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那天是发烧,不是失忆,我都记得。”孟行悠垂下头,可怜巴巴地偷看他一眼,“你别生气了,别跟我计较,成吗?”
  “我计较什么?”迟砚抬眼看她,扯了下嘴角,“你不是拿我当爸爸吗?乖女儿。”
  孟行悠:“……”
  欸?
  孟行悠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爸才生气的?不是因为我不小心亲了你吗?”
  “……都不是。”
  迟砚不知道怎么说,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这落在孟行悠眼里就是欲盖弥彰,她心里一阵狂喜,四处没人,她便无所顾忌,把实话说出了口:“其实我那天知道是你,我怕你发现我是装的,才叫你爸爸的。”
  迟砚愣住。
  “我就是想亲你一下。”孟行悠笑起来,眼神坦诚,“但是亲歪了,角度没找准。”
  “……”
  “我上初中就不亲我爸了,要是我拿你当我爸,我就下不去嘴了。”
  “……”
  “我发誓我就是想亲你一下,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
  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很好。
  特别特别好。
  迟砚本来被一个接一个重磅消息砸得脑子发晕,直到听见最后这半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
  迟砚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发出一声“刺啦”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气氛渐渐冷下来。
  “孟行悠,我没精力陪你这样玩。”
  迟砚垂着头,碎发在眉梢眼尾落下一层阴影,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是沉的。
  冷淡疏远,还透着股无力的失望感。
  孟行悠的笑意僵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暗叫不好,见他误会了个大发,试图解释:“我没有跟你玩,我刚刚那句话不是……”
  “行了。”
  孟行悠心里发毛,想去扯他的袖子,却被他闪开。
  她扑了个空,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迟砚抬起头,她才发现他眼底带着火,怒不可解:“从现在开始,你再跟我说一个字,我下学期就转校。”
  “……”
  孟行悠欲哭无泪。
  原来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么简单。
  只需要一个吻。
 
 
第42章 甜度42%
  纵然孟行悠不相信迟砚真的会转校, 但是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一肚子解释憋了一天又一天, 就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临近期末,几乎每天都是自习, 贺勤对班上的人一向宽松,只要安静复习, 别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期末之后就有家长会,还伴随过年,平时再不学习的人,都要抱抱佛脚。
  迟砚成绩好, 被班上的男生当个宝,每天自习课都被人叫到后面的座位上讲题, 一下课就离开教室,孟行悠跟他一整天下来, 连句话都说不上。
  后来她也想开了,眼下考试要紧, 别的事都考完再说,反正迟砚也不想理她, 她也正好冷静冷静,省得再一时脑热做不理智的事儿。
  周三开始期末考试, 九科分三天考完, 周五下午结束最后一科,孟行悠拿着东西走出教室, 长叹了一口气。
  周围不少人在对答案, 孟行悠是那种考过就不想的人, 没有加入话题,走到楼下等楚司瑶一起吃午饭。
  孟行悠看见展板那边有人在取玻璃,才想起今天是换展板的日子。
  迟砚那张证件照挂了大半学期,今天就要被取下来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孟行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张证件照被学生会的拿走,没多想直接走上去,轻咳两声,正在取玻璃的男生听见动静看过来,笑了笑:“同学,你有事吗?”
  孟行悠不认识学生会的人,不认识反而没那么尴尬,她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同学,右上角那个白底证件照,你能给我吗?”
  男生把玻璃放在脚边靠着,看了眼那张证件照,了然一笑:“展板内容学生会都要存档的。”
  孟行悠一怔,不知道怎么接后面的话。
  男生把迟砚的照片撕下来,递给她:“这是你自己拿的,有意见吗?”
  孟行悠会意,接过照片揣兜里,冲男生感激笑道:“完全没有意见!谢谢你,你是个大好人!”
  男生笑笑没说话,继续忙手边的事情。
  楚司瑶往这边走过来,正想问孟行悠在干嘛,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人,瞳孔微张,但没说什么,转头对孟行悠说:“走呀,吃饭去。”
  孟行悠点点头,跟楚司瑶往食堂走。
  走了一小段路,楚司瑶才拉着孟行悠问:“悠悠你怎么会认识言礼?”
  “言礼?”孟行悠愣了愣,一头雾水,“言礼是谁?”
  “就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啊,他在五中可有名了。”
  孟行悠从没听说过,从兜里摸出迟砚的照片,给楚司瑶看了看:“我不认识他,刚刚就是问他要这个照片,他给我了。”
  “原来如此。”楚司瑶回头,看见言礼还在,身边不知道什么站了一个女生,赶紧停下脚步,扯扯孟行悠的袖子,小声说,“你看,言礼身边那个女生,好漂亮啊。”
  孟行悠转过头去,女生一头微卷长发披在肩头,举手投足很有气质,两个人站在一起,一温一冷,倒是不违和,自成一道风景线。
  “是挺好看的。”孟行悠兴趣缺缺,见楚司瑶还在偷偷回头看,好笑道,“瑶瑶,你是暗恋别人吗?这么上心。”
  楚司瑶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什么暗恋啊,你没在五中读初中可能不知道,这个言礼去年高考,只比理科状元少七分,结果今年复读了。”
  孟行悠想了想夏桑子去年的高考分数,从她的基础上减掉七分后,还是高分一个。
  这个成绩好大学好专业随便选,哪里需要复读。
  “考这么好还复读?”孟行悠惊讶地问。
  “对啊,所以很奇怪吧。”楚司瑶啧啧两声,感叹道,“学霸的世界,我等学渣真的不懂。”
  孟行悠笑了笑:“还是操自己的心吧,过几天就家长会了,想想就头疼。”
  提到家长会,楚司瑶哀嚎了一声:“我比你还头疼,我感觉这次的题好难啊,我成功避开所有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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