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上的小哥哥/芒果树上的少年——那殊
时间:2019-03-16 09:52:26

  木小树当然知道何哲云省略的是什么,她恨不得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然后狂吼:“我及格了我及格了,期末等着瞧!”
  当然,她什么也没吼,谁让眼前这位确实实力超群呢。艾婉良倒是好脾气:“小树你别管他啦,他是唯恐天不乱,拿我做幌子自己玩得开心。我不要你道歉,你本来就没错。”
  木小树对着何哲云的背影,牙齿咯咯作响。
  半期考刚结束,木小树已开始筹备期末考了,每天午休都在小凉亭看书做题。她调整了自己的学习计划,给英语、语文和文综安排了固定的学习时间。准备半期考时她把所有的精力投放在了数学上,数学分数上去了,但其他科本来可以考得更好却没有办到。
  高泠、陈祖平和泰和也发现了亭子的好处,午休时也一同在亭子里奋战。他们偶尔会碰到何哲云和艾婉良,再后来何哲云战队的四个人都在凉亭外的小圆桌学习。最后演变为了谁来得早谁盘踞小凉亭的亭子争夺战。
  起初,陈祖平不乐意:“何哲云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
  然而他很快就没空计较这些了,因为何哲云总是拿一些数学问题骚扰他,于是他们俩开始了相爱相杀的数学大讨论。
  艾婉良常常来问泰和地理问题,泰和每次都讲解得又认真又细致。木小树看着艾美人向泰和靠近的美丽侧脸,忽觉好事将近。
  高泠偶尔也和何哲云讨论一些问题,两人讲的一些东西在木小树听来完全不知所云。她知道自己要更努力了,于是每天一有空就去磨程弋阳。
  某一天程弋阳出现在了小凉亭,小凉亭里众人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三秒。当程弋阳把他整理的材料递给木小树时,何哲云爆发了:“我说你怎么进步那么大呢,原来背后有一张大王牌啊!”
  “你好,程弋阳我知道你,最近准备IACT累不累?”何哲云有点小兴奋。
  “你好。”程弋阳礼貌地颔首,“不算累,我和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准备,有困难但乐趣更多。”
  简简单单几句话勾得何哲云热血沸腾。
  后来闲暇时程弋阳问木小树,那天在凉亭里和他说话的男生是谁。
  木小树一听,瞬间有替何哲云飙泪的冲动:“他叫何哲云,是我们文科的第一名。你都不认识他,居然也能聊得好好的?我还以为你俩认识呢。”
  程弋阳却抓住了话中的一点,蹙眉道:“文科第一名不应该是你吗?”
  木小树一哆嗦:“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事实上我最好的成绩是年段第十一名。”
  程弋阳若有所悟:“这样啊,那我们把数学的学习步伐加快一些吧。”
  木小树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她会有多辛苦。
  每天放学,木小树养成了登录QQ几分钟的习惯,虽然每一次祁先生的头像都是灰的,但她看到他的留言就很开心了。
  他说:哦?还有人能比小树还厉害?我现在在梵蒂冈,若你捷报传来,我带你看梵蒂冈的日出。
  她把留言看了一遍又一遍,咯咯笑个不停。
  在对话框里,她一字一句地敲:说好了,期末考后,我要梵蒂冈的日出。
  期末考很快到来,很快又结束,就像一场龙卷风,速战速决。
  考试结束后,艾婉良在考场门口拦住了木小树。
  她把木小树拉到了僻静处,说:“小树,其实那封情书是我写的。”
  木小树吃惊地瞪大眼睛。
  艾婉良柔柔地笑了:“我把信给他,被他退回来。然后我又把信给他,我对他说‘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你不想要,可以丢掉。’他就把那封信留着了。”
  原来陈祖平只看到了第二幕和第三幕,却没有看到承载着真相的第一幕。
  “我要谢谢你呢,给了我和泰和相处的机会。他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我很喜欢他。但是现在我不会乱想了,一切等高考后再说。”她说,“不管这次期末考结局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不是你给我道歉,而是我要感谢你。”
  木小树挠挠头,其实道歉不道歉,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甚至感谢这场乌龙,让她收获了这么好的朋友。
  在长达两个月的相处里,木小树四人与何哲云四人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一起做题,一起背书,一起为老师出的变态题大肆吐槽,一起分享学习资料,一起玩笑式地勾画未来。最后哪个团队总分高已经没多大意义,以后,他们这个跨班级的学习小组还会继续风雨无阻地走下去。
  当时,木小树就是这么想的,其他几人也是这么想的。
  很多年后木小树回忆起这段美好向上的时光时,总会忍不住微笑。这样纯粹而奋发的有着众多志同道合朋友们陪伴的年华呀,此生不会再有。哪怕,他们一起勾勒好的未来里,独独缺席了她。
  考试结束的当晚,木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精致的黑色西式马夹,一件雪白的花式衬衫,苍白的脸上五官美得几乎没有一丝瑕疵。纵然他坐着轮椅而来,他的气势已压过了在场的所有男性,包括木家引以为傲的长孙木泽松。
  木小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正好往楼梯这边看来。他把她的惊恐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继而微微冲她勾了勾唇。他微勾的鼻尖衬着那张略带阴柔的脸,像一只鹰隼张开了爪子要袭向猎物。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狂欢的夜晚,寂静的庭院,脑门上冒着烟的死去的男人,以及那只被剜掉双目的鲜血淋淋的哈士奇。
  她看到前厅里,平时只在晚餐时出现的木老竟然也在,大伯母二伯母并几位姑姑坐在沙发上,连木泽松也回来了。
  她看到木老收起了严厉的表情,竟破天荒以慈祥的笑脸对着她。她听到木老带着笑意的声音:
  “洛芬,快来,这位是肖清让,你的未婚夫。”
  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第14章 决裂
  木小树呆怔在原地,恐惧像一只从地底而生的爪子,把她牢牢缚在了地上。
  “爷爷,我怎么不知道有个未婚夫?”木小树艰难地看向木老,语气里有一丝探寻,一丝无助。
  木老皱了皱眉头:“不许这么没礼貌,清让还在这里呢。这是二十多年前木家和肖家的婚约,你是木家的女儿,自然要遵循这个婚约。”
  木小树觉得这番话荒诞到了极点,这是封建时代么?还实行包办婚姻?而且对象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
  “我才高二呢,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而且堂哥堂姐都还没……”
  木小树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素音打断:“高二不早了,先订婚,毕业后再结婚。”
  林素音的声音依旧透着温婉和娴熟,听在木小树耳里却可怕得令人颤栗:“我还要高考,还要上大学,我……”
  “嫁给肖家,还需要上大学吗?”林素音说,“以后你就是肖家的太太,衣食住行都不需要你操心,上大学做什么?况且你父母不在了,无依无靠,现下好了,肖家就是你的依靠。”
  二伯母叶淑华转头对几个肖家人说:“我们家,就数洛芬最听话懂事、温顺贤淑呢。”
  木老拍拍扶手,和颜悦色地对肖清让道:“清让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吧,找个好日子先把你们的订婚仪式办了,洛芬一毕业你们就结婚。”
  肖清让笑得温文尔雅:“一切听您的意思。”
  两句话间,木小树的婚姻大事就这么给说定了。没有一个人在意木小树本人的意见,也没有人为她说话。她求助的目光望向木泽松,后者视线一垂,转开了头。
  她的心凉了半截。唯一会为她说话的那个人,此刻远在美国。
  此时,席间的几位姑姑和肖家来人互相恭维,漂亮的场面话令木小树直想作呕,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讨厌这群人。
  忽然她想起木洛琪说过的话——弱者会被牺牲掉。
  因为她父母早亡,在木宅里表现得柔柔弱弱、逆来顺受,所以就这样被当作联姻的牺牲品么?
  这么看来,她十多年来委曲求全实际上是咎由自取咯?
  她低下头,忽然很想笑。
  就在两方人讨论该定哪个日子时,木小树就这么笑了出来。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她却仿佛看着一群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你们讨论什么呢,订婚日子?谁和谁订婚?大伯母,您和这位肖先生讨论得这么热络,难不成是您和他订婚?”
  一番话说得在场人脸色剧变。尤其是叶家人,震惊地盯着木小树,像盯着一个陌生人。
  相比之下,肖家人要淡定得多。肖清让转过眸子看着木小树,眼里是满满的兴味盎然。
  林素音脸上挂不住了:“洛芬,你说什么胡话呢。”
  木小树直直看尽林素音的眼底:“我说胡话么?那大伯母您说的又是什么话?还是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好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这么早结婚。而且——”她指了指肖清让,“——我不想和他结婚。”
  “放肆!”木老摔了茶杯。上好的青花瓷就这么碎裂一地,茶水飞溅。
  肖清让安静地坐在一旁,嘴角微扬,饶有兴趣地欣赏这场闹剧。
  木小树第一次直视木老,这位她名义上的爷爷:“爷爷,我不想和他结婚。”
  木老气得胸脯起伏:“由不得你不想,木家的女儿怎的可以如此任性。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早亡的父亲?”
  “您强迫我的意志让我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就对得起我爸爸了吗?”木小树喊。
  “你……”木老噎住。
  “大伯母。”木小树站了起来,对着林素音,“你不就是担心被作为联姻牺牲品的是你的女儿吗?就因为这样你要把我推入火坑?如果洛琪知道了,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林素音眼神躲闪,仿佛木小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伯母,你很庆幸自己没有女儿吧。如果下一场联姻需要一个儿子,你会不会心甘情愿把儿子送出去?”木小树像一条吐着芯的蛇。
  叶淑华完全没料到这场变故,讷讷不敢言。
  木小树转向木泽松:“如果我是木洛琪,你会不会开口帮我?”果不其然,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松动。
  叶淑华霍地站起来,护犊一般插到了木小树和木泽松之间:“木洛芬,你吃错药了吧你,给你找一个好亲事你,你这么恩将仇报给脸不要脸啊?”
  木小树俯下身哈哈地笑起来。给脸不要脸,真是一语中的。这些年,她一直看着他们的脸色活着,活得憋屈而窝囊。如今她不想再屈从他们,所以就不要脸了?
  林素音颤抖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撕去了往日贤淑的面纱:“木洛芬,你这个白眼狼!”
  他们养着她,不就是为了某日的用途么?如今饲养的家畜要反抗,自然成了人人唾弃的白眼狼。
  “为什么说嫁给我就一定是联姻的牺牲品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肖清让忽然淡淡开口。
  木小树停止了骇人的大笑。她终于敢看他了,不带一丝恐惧。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为什么你会同意这样的联姻?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甘心自己的婚姻像一场笑话吗?”
  “我不觉得是一场笑话,”他静静地看着她,“如果我不想和你结婚,那么我就不会在这里。”
  她呆怔在原地,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
  在场的众人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继续说:“也许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够美好,但相信我,以后不会这样。”
  岂止不够美好,那鲜血淋淋的场景她一辈子也不愿再去回忆。以后?没有以后,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他们没有以后。
  她看着他,无意识地摇头:“我不要嫁给你,我们不合适,你怎么想都好,说我配不上你也好,反正我不要嫁给你……我要高考,我要上大学,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我可以等。”他狭长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蓦地生出一丝彻骨的恐惧:“不要等我。”
  他的眼瞬间冷凝。
  被晾在一边的木老终于瞅准时机开口了:“你也不要心心念念读书了,我叫人明年就给你办理退学手续,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素音你来教她怎么才能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木小树脑子里嗡地一阵响,所以,她现在连读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么?
  她转头看向木老,眼里的恨意竟让久经世故的木老生生一滞。
  她说:“你毁了我爸爸,现在还想毁了我?”
  木老的食指指着她,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对我外公做了什么?”被刻意尘封的回忆一旦打开痛苦犹如决堤的洪水肆虐着她的四肢百骸,“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哦,让我猜猜你接下来会说什么,不让我上学?断绝我的生活来源?把我赶出木家?哦,还有什么?”
  她眼神空洞,就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扯了扯嘴角,甚是开怀地笑了。这笑不加任何掩饰,竟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旧时古典的韵味,端的雅韵天成,风情万种。
  这是那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灰扑扑的木家幺孙?木家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您所愿。”一片死寂中,她微微鞠了一躬,像往日那般温顺乖巧,继而看也不看前厅的所有人,径直拉开大门走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她漫无边际地往前走,走出了琼榭,穿过了无数条或繁华或清冷的大街小巷,最终停留在一家休闲吧门口。许多店铺都打烊了,唯有这家装修奢侈的吧还亮着灯。明亮的灯从水钻的灯托里散开,透过休闲吧的落地玻璃,在门口的水泥地洒下光影。
  夜里越发的冷,她连外套都没有披就这么离开了木宅,此时冻得直发抖。她推开休闲吧的大门,走了进去。这个时间,休闲吧里依然热闹,她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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