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恒拿沾了热水的毛巾,帮小姑娘一点点把脸上和手上的脏污擦掉。小姑娘平时让人伺候惯了,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这会儿又不生气了,笑嘻嘻地伸着右手任赵启恒帮她擦干净,朝他问道:“阿恒哥哥,等糖糖变干净了,可不可以再出去骑一会儿马呀?”
小姑娘背对着门,没看到门口的丫鬟拿着一碗奶冰进来。
赵启放下手里的毛巾,看了看又变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对她指了指桌上的奶冰,问她:“糖糖吃奶冰吗?”
奶冰!
小姑娘点点头,她笑着往奶冰处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做人要讲诚信。她刚刚在树林里说了要把奶冰都给阿恒哥哥吃的。
小姑娘脸上的笑顿时变得干巴巴的,她叹了口气,道:“不了,糖糖不吃的。给阿恒哥哥吃吧。”
奶冰好香啊!
说完,小姑娘都要哭出来了。
赵启恒没推拒。他径直去了桌前,舀起很大一勺奶冰吃了。
奶冰本就就做得很少,他一勺就舀去了大半。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那碗奶冰瞬间就只剩了一半。她眼巴巴地站在边上,眼角委屈地挂下来,像一只馋着小鱼干的小猫,实在很可怜。
她忍不住问道:“阿恒哥哥,好吃吗?”
赵启恒没有回答她,但重新拿了个小勺子,舀了一小勺递给小姑娘。
她一瞬都没有犹豫,吃掉了阿恒哥哥投喂的一小勺奶冰。甜甜的,凉凉的。
小姑娘不舍得一口吞了,把奶冰慢慢含在嘴里。可奶冰很快化成了水,她的嘴里只剩下一点淡淡的余味。
赵启恒又喂了小姑娘一小口,她赶紧吃了,这回她吃得快了点,边吃还边拿眼睛看碗里剩下的奶冰。
一人一半,很公平的。
赵启恒拿自己的大勺子舀了一勺,把剩下的所有奶冰都舀了起来。
小姑娘的眼睛紧紧盯着拿勺奶冰,以为阿恒哥哥要给她吃的。却见赵启恒一口吃掉了那勺奶冰。
她有点失落地垂下头,原来不是给糖糖吃的。
赵启恒无奈,冬日吃冰不好,给她吃两口已经过了,哪里还敢再给她吃。
他诱着小姑娘出去玩了会马,小姑娘才开心起来。
太阳渐渐往西了,赵启恒送小姑娘回了书局。小姑娘还没过足骑马的瘾,对小蜜蜂恋恋不舍,与赵启恒约了后日再一起出来骑马。
骑马是很耗体力,裴琼今日骑了一日的马,晚上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把赵启恒在剑谱里挑的那把剑画了出来,让紫云带着多多的金子,去金铺子打一把金剑来。
紫云不解,“姑娘,金子那样软,能做什么剑?”
裴琼对金剑护体的说法也是一知半解,她想了想,道:“那,那你就让金铺子的人照着图纸,做得逼真些。至于剑身,尽量锋利就是了。”
紫云领命去了。
暗十把这件事传回了肃王府。
肃王府书房,赵启恒被埋在奏折堆里。
皇帝病了多年,近日身体才有所好转。他抬举赵启恒原本是为了制衡贵妃一系,一开始并不打算让他把持朝政。
可他大病初愈,忙碌了几日,身体就撑不住了。皇帝最怕死的,他不敢再把朝政交到秦王手里,于是把事情都交给了赵启恒,自己养病去了。
昨日赵启恒下完朝,其实有很多奏折要批。
他陪小姑娘出去了一个下午,昨晚只抓着几份紧要的奏折批掉了,因此今日下朝后他实在忙得很。
赵启恒在书房的时候不喜人打扰,可关于裴琼的事例外。福喜刚接到暗十的消息,就赶紧进书房同赵启恒说了。
不一会儿,福喜就奉了赵启恒的命令,亲自去了一趟金铺。
小姑娘在宝芙院里肆意玩乐,赵启恒忙着处理公务。转眼间就到了二人约定的日子。
裴琼是趁着她爹在的时候,求了娘亲放她出去玩的。有她爹爹帮着说话,娘果然允许她出门玩耍。
去书局的路上,裴琼坐在马车里,拿手去锤了锤有点酸软的后腰。
不知怎么了,刚骑完马那天她还只是腿软,歇了一日就好了,今日却莫名腰酸起来。
不过酸的很不明显,过一阵子就好了。裴琼心里只念着玩乐,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待裴琼进了书局,有安九姐姐顶着,她很顺利地同阿恒哥哥溜到了马场。
今日可以在马场玩一整天,小姑娘兴奋地不得了。
她今天穿的是正红色的斗篷,骑在白马上,越发衬得她灵眉秀目。
小姑娘在马场上跑了几圈马,越跑越快。不过这里平坦,赵启恒又是亲自看着,就由着她的性子玩。
今日太阳大,小姑娘跑得畅快,玉白的脸上仿佛染了胭脂一样的红。她热得额上微微凝着几滴汗珠,在阳光下十分晶莹。
过了一会,小姑娘驾马停在了赵启恒身边。她朝赵启恒伸出手,赵启恒顺着她的意思把她抱了下来。
小姑娘一下马,即刻就脱掉了今日穿的斗篷。
“阿恒哥哥,现在也太热了。”
赵启恒接过她的斗篷,让小丫头收着。
小姑娘脱了斗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她在马场里玩够了,又想去外面玩。
赵启恒与她一人骑了一匹马,一同出了马场。
小姑娘刚刚出了汗,额角的汗珠都还没擦干,这会儿跑起马来,被风吹得很舒服,只觉得身上的热气都散去了。
此刻她心里畅快,笑得很洒脱。红衣白马,十分明艳。
她转身对着赵启恒笑道:“阿恒哥哥,我们比赛吧,看谁先跑到前面那条小溪!”
说完,也不等赵启恒同意,她自己就开始数数:“一二三,比赛开始。”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骑着马飞奔了出去。
骑了一会儿,小姑娘下意识回头,去找阿恒哥哥在哪里。她见阿恒哥哥离自己很近,又赶紧加了速。
小姑娘跑着跑着,感觉腹部有点隐隐作痛,但过了一会儿痛感又消失了。她此刻很是兴奋,并未多加注意。
她跑了一会儿,再回头,发现阿恒哥哥还是离得她很近。
小姑娘朝她阿恒哥哥一笑,又加快了一点速度。
跑着跑着,她的小腹忽然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小姑娘的手一软,缰绳都要握不住。
此刻她的马跑得飞快,可她不仅握不住缰绳,连上身都支持不住,歪歪扭扭起来。
赵启恒有意让着小姑娘,只是一直在她身后坠着,没有超过她,不想小姑娘忽然在白马身上晃了晃。此刻马的速度很快,她几乎就要被甩下马背。
赵启恒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只见他如离弦之箭,飞速弃了自己的马,上了小姑娘的马,从她背后环住她。
赵启恒停下马之后,发现他怀里的小姑娘刚刚红润的面色此刻苍白如纸,脸上滑落豆大的冷汗,鬓角都打湿了。她抿着唇在他怀里,身子还在颤抖。
“呜,疼。”
小姑娘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疼得直掉泪,睫毛被泪水濡湿成一片。
赵启恒的脸一下就冷了,他立刻就抱着人下了马。
他一下马,就看见杏黄色的马鞍上有血迹。
小姑娘疼得什么话也说不清楚,只是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哭着喊疼。
他猜测是什么树枝或是锋利的东西划到了小姑娘的腿。看着小姑娘疼得这样子,他没有犹豫,直接撕开了她溢出血的那片布料,要先帮她止血。
谁知道小姑娘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在他怀里疼地扭来扭去,就是不肯让再他的手碰一下。
赵启恒冷着脸的样子很吓人,眉目之间隐隐有着戾气,他强硬地把小姑娘摁住,想看清楚她的伤势。
“糖糖别动,要先止血。”
小姑娘知道自己是来了月事。她疼得嘴唇都发抖,软着手臂还要去推赵启恒,想把他推开,苍白的脸上有一点诡异的嫣红。
“阿恒哥哥,你,你不许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本文将于后天入v,入v当日三更。
(明天请假一天,不用等明天的更新啦,爱你们么么哒)
第28章 药
裴琼疼得很, 她手上其实没什么力气。但赵启恒被她推了一下,就停下了动作。
他抱着小姑娘,运起轻功,很快地回了马场。一路上,小姑娘只是迷迷糊糊地喊疼,赵启恒问她哪里疼,她又不肯说。
赵启恒把小姑娘放在浅绯色的锦绫被上,小姑娘疼得在床上蜷成一团,浅绯色更衬得她面色苍白。
他立刻让下面的人去葛老太医府里,把人请来。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赵启恒回头,就见到小姑娘已经滚到了床边, 身上凌乱地缠了一圈被子。
她边哭边打着抽抽, 满脸泪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实在可怜。
赵启恒见不得她这样难受,不由生出几分烦躁。他耐着性子一面哄小姑娘,一面让外面的丫鬟进来。
裴琼疼得狠了, 开始闹脾气。她听到耳边有人嗡嗡地说话, 觉得吵得自己脑袋都疼起来。
她哭得太凶, 眼前都是泪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一个白晃晃的东西在她面前晃动,小姑娘坏脾气地打了那个东西几下。
见白白的东西没被打走, 反而伸到自己的脸上,她一气之下,闭上眼睛张嘴咬了上去。
小姑娘疼的有多很,咬得就有多重,她一排糯米小牙死死咬着嘴里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肯撒口的。
赵启恒拿着温热的湿帕子给小姑娘擦汗,手被咬得出了血也顾不得,换了一只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满脸的汗和泪。
边上拿着止血药进来的小丫鬟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她低下头,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
小姑娘腹部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她这会儿又缓过来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狠狠咬了一口,把疼痛发泄出去了,竟不那么疼了。
她一回神,就感觉到自己好像叼着什么,熏得她满嘴血腥气。
“呸呸呸。”小姑娘把东西吐出来,嫌弃地拧了拧小细眉。
小姑娘不仅身上疼,嘴里都是血腥气,眼睛又糊满了泪水睁不开,她难受得不得了。
没一会儿,一条温热的帕子在她的眼睛上轻缓的擦了两遍,小姑娘觉得眼睛很舒服,她慢慢张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阿恒哥哥坐在她边上。裴琼疼得难受,一看见阿恒哥哥,不知怎么的,更委屈了起来,她的眼圈儿又红了,弱弱地唤了一句“阿恒哥哥”。
裴琼眼睛一眨,两滴大大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可她才流了两滴泪,就顾不得伤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阿恒哥哥的身上,怎么,怎么有血迹……
不会,不会是自己的血吧?
裴琼想到这个,顿时羞得脸都红了。她刚刚疼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树林里的狼狈事。
她下意识拿被子里的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裤子,上面果然有一个不大的裂痕。
小姑娘的脸顿时火烧一样的发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阿恒哥哥怎么能这样呢!她羞恼地瞪了赵启恒一眼。
赵启恒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哭得这样可怜,既心疼又担忧。
小姑娘和赵启恒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慌慌张张的垂下自己的眼帘,像一只小鸵鸟一样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这番动作太大了,裴琼好不容易不那么痛了的肚子又抽痛起来,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阿恒哥哥怎么能撕我的裤子呢!”
赵启恒闻言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小姑娘是因为这个别扭。他把她放在心尖上,唯恐她受一丁点的伤,情急之下哪里顾得上那些。
这么些年,人前他总是一副冷静威严的模样,从未尝过这样急切的滋味。
可他的小姑娘还未出阁,娇气又天真,身上有伤,若是被男人见到了,她自然应该生气的。
赵启恒现在只怕她伤口疼得厉害,他放软了语气哄人:“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糖糖乖,先让丫鬟给你包扎,好不好。”
包扎什么?
京城里有哪个小姑娘来月事了是要包扎的……
“不用包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小姑娘在被窝里嫌弃地皱皱鼻子,这里面一股血腥味,闻着不舒服。她又把脸从被窝里探出来。
她一出来,就看见赵启恒的身上的血,又赶紧地缩了回去。小姑娘通红着一张脸,躲在被子里。
她的心砰砰直跳,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百味交杂,也不单纯是羞,也仅仅不是恼,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还有点想笑。
大约是疼傻了。
裴琼拿冰凉的手敷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被子里同赵启恒说话。
“阿恒哥哥,我,我要回家。”
赵启恒现在只想先给她止血,“好。你出来包好伤口,我就送你回去。”
小姑娘没有接话。她知道阿恒哥哥误会了,可她别别扭扭的,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自己是来了月事。
她在被窝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不出来。”
这样胡闹。赵启恒皱了皱眉。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通传,“主上,葛老太医马上就到了。”
赵启恒闻言,伸手轻轻拍了皱成一团的被子一下,想把她哄出来,先叫太医看一下。
他一伸手,就觉得不对,被子下的人似乎是在颤抖。
赵启恒见她这样发抖,怕她伤口实在是疼得狠了,被子轻轻掀开一角,小姑娘连倔强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就被掀开了被子,露出脸。
裴琼的疼是一阵一阵的,刚说完话就又疼了起来。这次疼得比之前都剧烈,她的牙都打着颤,大滴大滴的眼泪就那么滑落在脸上。
她身上都在发着抖,赵启恒连动都不敢动她。
这时,外面就传来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哎呦,你们慢点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转眼间,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架了进来。
那老头一进来就开始嚷嚷,他边揉胳膊边说:“肃王殿下,你的侍卫们也太粗鲁了。陛下好容易放我一日假,被他们这么折腾了一路,我老命都要去了半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