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恒看着她自个儿玩了一会,才伸出大手,把她身上缠着的被子揭开,将她固定在怀里。
他抱得紧,小姑娘不太乐意地哼哼了两声, 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想让他松开点。
赵启恒的神色蓦地一僵,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别动”。
他的手环得更紧了。小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可小兽的直觉让她感到了危险。她马上乖乖地安静下来,没有再动。
赵启恒沉默了一会儿。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看不到他的神情, 不敢动。直到她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赵启恒才换了个姿势抱着她,伸手去端边上的药碗。
小姑娘皮得很, 她虽然不知道刚刚怎么了, 可她见阿恒哥哥没怪她, 而是去拿药碗,赶紧伸手把赵启恒的一双大手抱住,往自己怀里揣。
她才不要喝药!
小姑娘抱住了人,低头去拨弄阿恒哥哥指节修长的手, 细声细气地同他商量:“阿恒哥哥我的腿已经不疼了。我能不能不喝药?”
赵启恒用右手拨开小姑娘的指节,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扣进去。十指相对,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度比小姑娘高一些,那热度仿佛从小姑娘的指尖传到了她的脸上。
小姑娘的脸上刹那间染满了绮丽的红,她的一双眼睛也变得水润润的。明明亲都亲过了,她这会儿却莫名害羞起来。
赵启恒见她另一只手无力地松开,刚好让他腾出手去端药碗,就想哄着人先把药喝了。
一闻到苦涩的药味,小姑娘吓得连赵启恒的右手都松开了。她耍赖地转过身去,环住赵启恒的脖子。
眼见着的药碗越端越近,小姑娘赶紧把脸紧紧埋在赵启恒胸前,动也不敢动。
赵启恒拿手试了试药的温度,这会儿刚好喝。
“糖糖不闹,先喝药。”
她才不要喝药,阿恒哥哥最坏了,她都说自己的腿已经好了,还要逼她喝药。小姑娘气呼呼地用牙齿磨着赵启恒的衣襟。
怎么这样闹腾。
赵启恒放下药碗,把小姑娘的脸从胸前拨出来。
小姑娘见躲不过去了,她用脸爱娇地在赵启恒手上蹭了蹭,在他手心瓮声瓮气地问:“阿恒哥哥,你不是说从奉城回来给糖糖带礼物吗?”
这就是故意岔开话题了。赵启恒今日早上才去的奉城,下午就为了她匆匆往回赶,哪里来得及买东西。
好在他一早让人在奉城找了个糕点师傅,这会儿刚好可以拿来哄一哄她。
“糖糖把药喝了,就有礼物。”
小姑娘原本只是想岔开话题。她一听真的有礼物,开心得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什么礼物什么礼物?”
她一听阿恒哥哥说给她找了奉城的大厨,喜欢得不得了。
裴父曾经去过奉城,给她带回那里的糕点,十分美味。可京城的大师傅做奉城的糕点总是不地道,她惦记奉城正宗的糕点许久了。
赵启恒见她喜欢,趁机给她喂了一勺药。
小姑娘对奉城的糕点很感兴趣,她看了眼面前的药,英勇就义般喝了一口。
太苦了,这碗药怕不是黄连煎出来的!
小姑娘含着嘴里的药,实在咽不下去,可不咽下去,她又被苦得泪眼汪汪,张嘴就想吐。
赵启恒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念着甜点,委委屈屈地咽下去了。
实在是太苦了。
小姑娘趁阿恒哥哥舀第二勺的时候,故意亲上了他的嘴唇,她还很坏地把小舌头伸进赵启恒的嘴里。
她朝阿恒哥哥眨眨眼睛:是不是很苦?
赵启恒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的眼神很凶,好像要把小姑娘整个人吞进去似的,这么近的距离,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想往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启恒含住她软嫩的唇亲了很久。酥酥麻麻的滋味从唇间传到心里,小姑娘整个人被亲得云里雾里的。
饶是这样,小姑娘还要分出一点心神,迷迷糊糊地去摸阿恒哥哥手里的药碗。她没摸到碗,只摸到勺子,干脆把勺子往一边的大花瓶里扔。
一声脆响,勺子在花瓶里碎掉了。
小姑娘滴流着圆圆的眼珠儿,见阿恒哥哥松开了她,一脸无辜地朝他看。
“阿恒哥哥,勺子碎了。我们不喝药了,明天再喝吧。”
赵启恒看她,她就朝赵启恒笑。她的嘴唇被亲得微微嘟起,嫩红的色泽看上去十分诱人。
赵启恒的喉结滚动了下。
“我让宫人去拿。”
小姑娘的脑子转得飞快,她拦住赵启恒。
“待她拿来,药都凉了!”
药已经凉了。
不过外面药炉上煎着许多份一样的药,赵启恒让宫人重新端了两碗进来。
宫人领命去了,小姑娘趁着宫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趴在赵启恒肩头往外喊:“不要拿勺子。”
宫人楞了片刻,小姑娘趁机捂住赵启恒的嘴。
她的手软软嫩嫩,在赵启恒脸上摸来摸去,赵启恒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就赶紧示意宫人出去了。
捣完乱,小姑娘又乖乖地窝在赵启恒怀里朝他笑。
赵启恒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说她又不舍得,不说她她越发要反了天了。
小姑娘见没人说自己,逍遥地很,她很得意地去拿桌上的雪花酥吃。一点也不担心喝药的事了。
没有勺子还喝什么药?
这雪花酥做得很甜,不过有些粘牙,小姑娘含着雪花酥很认真地慢慢吃。
药马上就被端进来了,小姑娘斜眼看了一眼,见药碗里果然没有勺子,放心地吃自己的糖去了。
赵启恒看她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好气又好笑。
小姑娘正吃雪花酥呢,阿恒哥哥的嘴忽然凑了过来。她楞了一下,没禁得住美色的诱惑,亲了上去。
“唔。”
好苦!
这么大一口药,小姑娘嘴里的雪花酥都失去了味道,她被满嘴的苦味苦得直冒泪花。
她刚张嘴要谴责阿恒哥哥,赵启恒就又渡了一大口药过来。没一会儿,药就喂完了。
小姑娘苦得舌根都麻了,她整个人呆呆的。待漱了口,又被喂了一块雪花酥,她还是没缓过来。
小姑娘含着雪花酥,使劲嘬了嘬,待嘴里尝出点甜味了,才有点回神。她谴责地看向赵启恒,却见他面色十分平静。
小姑娘忽然有些惊奇,“阿恒哥哥,你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吗?”
赵启恒点头,“苦。”
“那你还……”后面的话,饶是小姑娘脸皮厚,她也说不出来的,她拿了一块雪花酥往赵启恒嘴里塞。
苦你还这么喂,苦死你算了!
喝完药,小姑娘也该回家了。
她别别扭扭地被赵启恒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轿子里往宫外走。赵启恒一路上哄了她好几句,她才又高兴起来。
赵启恒没有送她上在宫外候着的裴家的马车,而是抱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小姑娘理所当然地被人抱着。她这会儿腿还软,而且她今天走了这么多路,现在一点路也不想走了。
她坐上了赵启恒的马车,在里面喝了一碗香香甜甜的杏仁酪,才反应迟钝地开始担心起来。
“阿恒哥哥,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爹娘和祖母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和阿恒哥哥的关系,按她爹的性子,如果知道阿恒哥哥想娶自己,肯定要气死了。
赵启恒亲亲她,“糖糖担心什么?我想娶你,迟早是要见岳父岳母的。”
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岳父岳母的。小姑娘坐在赵启恒边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就安了心,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笑。
她看着赵启恒,觉得自己的阿恒哥哥真是越看越好看。
“阿恒哥哥你真好看。今日你救糖糖的时候,就和天神下凡了一样。要不是你从天而降,糖糖差点要被那个老妖婆吃掉了。”
“老妖婆?”赵启恒眼里有几分笑意。
“你还笑!”小姑娘很认真地说:“那个老妖婆可坏了,她还和我说了好多阿恒哥哥的坏话。不过糖糖最聪明了,才不会相信她。”
“她说了什么?”赵启恒若有所思。
小姑娘把严贵妃说的话一一都和赵启恒说了。
说完,她又很担忧地问:“阿恒哥哥,你今天就这样闯到她宫殿里,把她打了。她再怎么说也是贵妃,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她没那个本事。”
小姑娘却越想越多,她问:“她这么讨厌阿恒哥哥,以前是不是也欺负过你?”
说起来,她都不知道阿恒哥哥的生母是谁。阿恒哥哥小的时候,说不定也和她一样,被那个老妖婆欺负过。
她见阿恒哥哥没有马上回答,只当他是默认了,很心疼地凑过去抱了抱他。
“阿恒哥哥肯定被她欺负过!”
她看着自己心爱的阿恒哥哥,想起严贵妃今日可怕的样子,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年幼的小皇子被虐待的画面。
赵启恒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猪蹄子开始卖惨。
他的童年是真的惨。想当年皇帝、废后、昭华贵妃、严贵妃(严贵妃四番,她没什么脑子的)也是一出大戏啊。不过最惨的部分他不舍得和小姑娘说,下章应该只会和她说些鸡毛蒜皮的。
感谢北城挽邺的10瓶营养液,桃子味汽水的9瓶营养液,我真的不会取名字和一位不知名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谢谢灌溉么么哒~
第48章 月光
那些太过阴暗的事, 赵启恒没有和小姑娘说,他只挑了几件年幼时算得上轻巧的事说了。
比如他身为皇子,宫人们虽不敢明面上克扣他的份例,但给他送的吃食总是冰冷的,大冬天也不例外。
比如怡王幼时顽皮,溜去皇帝的御书房,用墨水弄脏了许多奏折,严贵妃诬陷是他做的,皇帝不由分说就拉他出去打了三十板子,打完了还不让太医看。
那时赵启恒才七岁, 夏天那么热,他的皮肉差点都腐烂了。
这些其实都算不上很严重的事情, 赵启恒说得面无表情, 小姑娘却听得鼻尖酸楚,替年幼的阿恒哥哥流了一脸的泪.
她转身回抱住阿恒哥哥, 心疼得不得了,一会儿摸着赵启恒的肚子问他胃疼不疼,一会儿又心疼地想去摸他的屁股。
好在赵启恒及时拦住了。
他一拦, 小姑娘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小流氓了些。
要是平时, 她定要羞恼着不理人了, 这会儿她却没闹小脾气,依旧乖乖坐在赵启恒怀里,一声不吭地替阿恒哥哥流泪。
她越哭越难过。自己那么小的时候,被家里人宠得天不怕地不怕, 每天最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今天没糖吃了。
可阿恒哥哥那么小小一个人,就被这样虐待,小姑娘哭着哭着忍不住哭出了声。
赵启恒从来不哭,她像是要把赵启恒这么多年来没有流的眼泪都替他流一遍。
赵启恒看她哭得这样真心,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像被受苦是她一样,顿时就不舍得再往下说了。
他拿帕子给人擦了擦眼泪,亲了亲她哭得泛红的眼皮,怕她哭脱了水,又端着茶哄着她喝。
小姑娘不爱喝茶,难得这么听话地喝完了一盏茶。
赵启恒见她喝完了,以为她渴了,又倒了一盏茶,吹凉了喂她。小姑娘依旧乖乖喝下去了。
赵启恒喂到第三碗才察觉到不对。
“糖糖还渴不渴?”
小姑娘下意识摇摇头,她看着阿恒哥哥手里的茶,又想起他小时候过得那么惨,赶紧又点点头。
赵启恒却把茶盏放到一边。
“不喝了。”
小姑娘刚刚哭得凶,这会儿被哄着停了下来,身子却还是惯性地一抽一抽的,她抽抽搭搭地问赵启恒:“那,那阿恒哥哥的娘亲呢?她没有保护你吗?”
赵启恒听到那个人,脸色莫名冷了几分。
“糖糖想知道?”
小姑娘哭得整个人有点泛傻,没听出阿恒哥哥有些不高兴,她点点头。
赵启恒开口:“她是前皇后,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被皇帝废掉,不久就去世了。”
小姑娘停住了抽噎,她呆呆地看着阿恒哥哥,想开口阻止阿恒哥哥继续说。可赵启恒已经顺着这话,把之后的事情像说故事一样说了下去。
皇后去世后,赵启恒的同胞哥哥被皇帝遣去了封地。
皇帝宠爱严贵妃,又很疼爱秦王怡王,但并不喜欢赵启恒,甚至时常斥责他。
贵妃是个没有气度的。她讨厌赵启恒这个废后之子,对他时有刁难。
一个年幼的皇子,母族被流放,生母被废,长兄被远远遣去了封地,宫里最高位的两个主子都厌恶他,哪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宫人都踩高捧低,赵启恒虽为皇子,年幼时也尝尽了世情冷暖。好在他生母在时,也并未给过他什么温情,他倒没有什么心理落差。
赵启恒不欲让小姑娘再哭,他直接略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说到自己成年之后出宫建府,日子就好过起来。
“还遇到了糖糖。”
阿恒哥哥说得轻松,小姑娘却知道他肯定把最苦的日子都藏起来没说。
她在听到阿恒哥哥说他的娘亲都不疼他的时候,心疼得呼吸都顿住了。她也不想问阿恒哥哥的娘亲为什么被废,她的家族为什么被流放了。
阿恒哥哥还那么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不爱他的娘后来也死了,严贵妃又不是好人,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苦。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阿恒哥哥的时候,他看上去那样冷清。
小姑娘怜惜地抱住赵启恒,学着他刚刚哄自己的样子,轻轻地拍阿恒哥哥的背。
“阿恒哥哥别难过,以后有糖糖对你好。糖糖对你最好,一直对你好。”
月光透过马车窗户的帘布,照在小姑娘哭得狼狈的小脸上,她的眼圈红红,鼻尖红红,满脸的心疼和爱怜都被清楚地照出来。
她看着赵启恒的样子,仿佛赵启恒是她最珍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