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撑起身子看着面前两人,沐尹洁开始哭。
“女儿不哭啊,去跟老夫人说,看看她这个孙女成什么样子。父母不在,当真是没人能管了?!”
白慧搂着沐尹洁安抚,一边怒瞪着书桌前的她。
书桌前临着窗台,雨势变大,雨声哗啦从身后侵袭入耳。
白慧在跟前说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情天却好像听不真切了,耳朵里除了雨声只有一片嗡嗡。
她的堂姐在委屈地哭,她的婶婶一脸狠恶地骂着。
沐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样的雨天,曾经摔倒的旧伤患处更是复犯难忍,正饱受病痛折磨。
情天或许不算个孝顺的晚辈,但至少她心里还知轻重。
“你们也不用去。”
她平静的声音夹在雨声里:“今晚,我就离开沐家。”
第47章 满庭芳,一步一泥泞
情天入住沐家时,行李就不多,此刻离开,随身也不过多了一只木质的画具箱。
晚上九点,佣人看着那以令众人惊诧甚至惊悚的方式突然回来的沐家二小姐,拖着一只行李箱,抱着一只画具箱,就这么一个人又走出了沐家。
腾不出手,她的伞夹在颈窝,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最好还是不要淋湿吧,她总归还要还给他。
雨夜很难有车路过,她就一个人一直往前走,沐家老宅的灯火,逐渐在身后变得隐约朦胧。
不是她怕了他们,只是她累了。
如果他们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看到她离开,那么她走便是。
回国时心中仅存的那一些对“亲情”的怀想,此刻却是终于消失殆尽了。
向添要照顾家里瘫痪的弟弟,向来不住沐家,不然此时,他还能载自己一程。
出了沐家老宅往外面去的那段路,雨夜不好走,雨水已经将白球鞋都打湿,牛仔裤湿漉漉地紧紧贴着她纤瘦的小腿肚,寒气一阵比一阵胜,彼时是旧历新年前冷空气最强的几天。
旧历新年将至,很多在外的人都在这样的日子往家乡赶,只有她拖着一只行李箱,从从小熟悉的沐家老宅一步一泥泞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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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还在世时,情天与父母日常里不住沐家老宅,在外有自己的一幢房子,只是周末节日会回沐家小住。
晚上十点半,她终于从计程车下来,站在与C大相距不算太远的一座小区大门前。
门口有“满庭芳”三个漂亮的艺术字,她还记得,那时她尚小,父母在世,爷爷曾笑言,她的父亲选住的地方,比他这个老校长还要文气。
身上已经是湿寒一片,用着最后的力气拖着行李往里走,没发觉路过身边的保安看到个小姑娘雨夜脸色苍白地行走时的惊讶。
更不曾注意,身后一直远远跟着一辆车。
钥匙打开久违的房门,里面空空荡荡连自己的呼吸都可闻,安静得鼻子猛然一阵酸,她抬手揉一揉,就好了。
两年了,这里不曾有人住过,她也无心去整理,行李箱原地搁在一楼,画具箱搁在落了灰的桌子上,她上楼进了房间,开灯脱掉身上的湿衣掀开床上的被子就钻进去。
排山倒海的眩晕,头重脚轻的冷热交替,这一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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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夜雨仍下个不停。
满庭芳小区的大门外,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门卫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看到外面的车子标志却立刻醒了神,升起了起落杆。
低调华贵的车子缓缓开进去,消失在小区的夜色里。
……
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听到门铃的声音。
情天拥着被子蹙眉,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醒不过来。
身上太难受,一会冷一会热,嗓子也疼得不行,脑袋又沉又晕,似乎只能紧紧贴着枕头才微微好过。
她做了梦,梦里没有人,只有这一路走来的夜雨,一会又变成一场大火,如此交替。
第48章 开锁,什么都没穿
门铃声不止,许途担忧地窥看面前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身形颀长的那人,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楼上是亮着灯的,但是已经过了五分钟,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蔺君尚曾试图拨打过那个号码,却是已关机的状态。
侧颜再俊美,冷峻的神色也仿佛比身后的夜雨还要令人感觉发寒。
许途斟酌开口:“先生——”
“找开锁的来。”
声音沉而冷,来自面前那尊贵的男人。
许途望去,即使是公司里发生了很大的纰漏也总是神色淡淡沉着处理的老板,此刻眉间紧蹙,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许途已经感觉到,老板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
立马应了,转身掏手机打电话联系人来。
蔺君尚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暗暗深呼吸,从大衣口袋掏出烟盒,取了一根含在唇上,拢手点烟。
火星明明灭灭,尼古丁入肺,仿佛才稍稍压下胸中涌起的烦躁之气。
在瑞士早上八点的飞机回国,到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不可能一点不累,只是刚落地开了手机,听到余力打来报告的事情,直接便从机场来了这里。
她说不让余力跟着,他本意也不是想要跟踪她,只是希望保护她的安全。
被批了一顿,余力这次也学了乖,只在适当的时机远远跟着看看就好,尽量不让她发现。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雨夜,她会独自一人出来,跟了一路,结果发现她的最终目的地是这里。
蔺君尚自然知道这是哪儿,这是她与她父母真正的家,两年前,她一直住在这里。
所以当余力报告说了满庭芳三个字,他心中就已经知晓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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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来开锁的人来得很快,许途觉得,再不快一点,不知道他家老板的脸色要冷到什么样的地步。
心情不好时蔺君尚烟瘾特别大,烟总是抽得很快,雨天空气湿润,低气压,那烟雾一直笼着这幢小洋楼的大门口不散。
在他手中那支烟又要燃尽时,锁终于打开。
指间烟落地,一踩而灭,他上前将门口的锁匠伸手一扯,自己就先迈入了门里。
许途让锁匠走了,自己紧跟着进去。
踏入客厅,光线暗淡,隐约看到地板上那只行李箱,蔺君尚没有停留,直接长腿迈上二楼。
在楼下按门铃时,就一直看到楼上灯光是亮着的,上了楼直接就奔着有光源的地方去,在一扇房门前,他停步,毫不犹豫伸手拧开了门。
入眼,暖橘色的灯光下是一张大床,床里躺着的人紧紧拥着被子,身子陷在床被中看起来如此纤瘦娇小。
蔺君尚走到床边,看那人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又似乎很不舒服,双颊泛红,弯身去探她的额,脸色顿时更沉了。
很烫,定是发了烧。
难怪楼下响了那么久的门铃声,她都听不到。
许途要跟进来,被他制止,立马识趣地转身出去,只在门外等着。
他探手入被,摸到一片冰凉,她……什么都没穿。
第49章 松云居,从未接待过女客
手上除了冰凉,还有滑腻的触感。
那一刻心口一窒,蔺君尚一直沉冷的脸色微有异样,好看的薄唇轻抿,收回手,移开目光看向床边的椅子。
椅背上挂着她脱下的衣物,一眼便可见那牛仔裤自下而上已经湿了半条裤子。
余力说她从沐家出来一路走了很久,身上不湿才怪。
目光又落在床边那双白球鞋上,溅上的泥水弄得鞋面满是脏污,鞋子里也湿透了。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空间密闭太久空气并不好,被褥也冷,如果说她已经在这里躺了近两小时,身子却一点都没暖。
蔺君尚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外拨了个电话,简短交代了几句,转身看立在房门口的许途:“你去准备准备,我带她回松云居。”
许途怔了怔,转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才明白过来点头:“好的,先生,我先下去。”
看许途下楼,蔺君尚丝毫不耽搁,复又返回房中,将床里的人连人带被裹得严严实实,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就大步下了楼。
那时仍下着小雨,许途撑了把伞等在车门旁,一看老板抱着人出来,立马就迎上去。
蔺君尚小心将人抱进后座,之后一直环抱在怀里,只沉声说了句:“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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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分,松云居外灯光明亮。
何琴领着两名佣人,候在门外,一直翘首看着远处的方向。
不多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视线里,由远而近了。
何琴连忙接过佣人手里的伞撑开,赶紧迎了上去。
“先生——”
许途下来打开后座车门,何琴的伞撑在门外,却见蔺君尚从后座抱出来一个人。
连着被子一起包裹的人在蔺君尚怀里看不清面容,清楚可见的却是她家先生脸上的沉冷。
“赵医生到了吗?”
“先生,赵医生正赶过来,其他都已备好了。”
蔺君尚抱着人大步往屋内走去,众人都快步跟随着,何琴一路替他打着伞。
进了屋,上了二楼的客房,蔺君尚一句:“在外面等。”
众人止了步,面面相觑。
何琴看向许途,神色是带着疑惑的,曾几何时,她家先生会将女子带回来,而且是在这样的凌晨两点。
松云居,从未接待过女客。
更不说,那女子还是昏迷着,连人带被被他们先生抱回来的?
许途却说:“我去看看,赵医生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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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松云居二楼客房。
柔和灯光下,蔺君尚坐在床边,看着床里依然沉睡之人。
这一路折腾,在车上时她偶尔会蹙眉轻哼一句,却一直没醒过来,看来是真的烧得昏沉。
给她换了睡袍,又将被子拉好,床具被褥皆是他之前打电话回来特意交代换过的,足够柔软温暖。
就这么安静看着她一会,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是何琴的声音:“先生,赵医生到了。”
蔺君尚起身去开了门,私人医生赵国利拎着医药箱就站在门边,“蔺先生。”
“赶紧给她看看,应是发烧了。”
赵国利进了房里,何琴听出蔺君尚语气中的疲惫,也知他今日才从瑞士回来,关切道:“先生要不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
“不用。”
蔺君尚转身跟进房前只交代:“给我泡杯茶,再去熬些清淡的粥来。”
第50章 蔺先生望那人时,目光沉沉灼灼
这应该是C市入冬以来下得最长的一场雨,由阵雨为前奏,后而连绵了一日一夜。
凌晨四点,本该万籁寂静的时刻,曾引无数C市民众好奇,却无缘窥探的那一座独属于C市首富蔺先生的私人府邸,却是一片灯火明亮。
自这座松云居落成起,何琴就被蔺君尚指派来担任这边的管家一职,这几年下来,她却从不敢说,自己对这位蔺先生有太多的了解。
这一晚之后,更是。
当她端着托盘轻声推开二楼客房那扇房门,目光望去,柔和的灯光下,是身形颀长的男子倚在窗边,身后是褶皱弧度优美的纱帘,而那人手随意插在裤袋,面对的是床的方向。
那眸光幽暗深沉,令人不知他所想。
她才迈进去一步,他便抬眼发现了。
继而快步走过来,直接就接下了她手里的托盘,像是怕她吵醒了那床上依然熟睡的女子,眼神微微示意,是在说,让她可以离开。
何琴只好默默点了头,转身离开带上门前,在逐渐闭合的门扇里再次看向了床里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睡容沉静,面容极为年轻,顶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有着一张精致却素白的脸。
在松云居工作算是比较清闲的,平日何琴也会看看报看看新闻,何况自家先生在C市又是那样不一般的人物。
就算概率极少,她也是曾在某些报纸或是新闻里看到过蔺先生身边有美女相伴,或是明星,或是名媛千金。
那些女子无不美貌明丽,娇颜动人,可是蔺先生的眸光只是一如往日那般清寒。
她确实没有见过,蔺先生刚才倚在窗边望着床上那熟睡之人时,那种沉沉灼灼的目光。
是的,沉沉灼灼。
往楼下去的时候,她心中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一种想法,或许自今夜过后,这松云居,就不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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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晨曦微光中,隐隐约约有鸟叫声。
即使脑袋昏沉如铁,情天也再敌不过喉间持续如着火般侵略的疼痛了。
“咳咳、咳咳——”
迷糊醒来,觉得身上热得不行,嗓子也实在难受,蹙着眉胡乱抓着被子就抬手一掀。
撑坐起身的同时睁开眼,此刻柔和的灯光在她眼中都有些刺亮,不禁又闭上。
“醒了?”
身前床体微微下陷,伴随而起的是低沉却似乎熟悉的声音。
一声询问却让情天恍惚。
她再次睁开眼,迷蒙着看眼前。
却觉得眼睛花,什么都看不清,也不想去看。
只看人影晃动,走开了片刻又靠近,有一杯温水放入她手里。
情天顾不上其他,咕咚咕咚喝得急,同时又听到那道低沉温和的声音:“慢点喝。”
“咳、咳咳——”
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来自谁,情天一口水咳呛在喉间,原本迷蒙的双眸圆瞪。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嗓子有多哑。
蔺君尚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他就正坐在床沿?
那人的脸色是一贯的淡漠,她却觉得自己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像是被冰块浇醒了,无法言喻此刻心中那份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