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先生,一往情深——Alice慕灵
时间:2019-03-16 09: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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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前,这沐家老宅住着沐家最年长的两位老人,沐老爷子与老夫人。
  去年冬天,老夫人在家中不小心摔了一跤,谁都知道,老人最不经摔,那一跤,换作年轻人是无事,但它却让原本年迈却健朗的沐老夫人骨折卧床三月,之后腿也无法好全,行动不再方便。
  生活上的一切几乎都需要人帮忙打理,至此,她要求与沐老爷子分房睡。
  一辈子夫妻,沐老夫人知道沐老爷子身体不好,患有心脏病且夜间常常咳嗽醒了就难入睡,她不想行动不便的自己再影响了丈夫的休息。
  原本老爷子不同意,老夫人却执意坚持,两人甚至因此一事僵持了好一阵子,最终是以沐老爷子妥协和解。
  所以沐家主楼的二楼,有两个主卧,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到了暮年却不得已开始分房睡。
  沐老爷子知道妻子对自己的一片心意,更知道她为这个家的付出,对晚辈的疼爱。
  就在前两天他出院回家之后,沐老夫人由佣人推着轮椅去丈夫房中探望,当时两人爬满皱纹的两只手握在一起,相看动容却无言。
  想起丈夫住院两月之久自己不能侍奉,沐老夫人心中愧疚,眼里忍着泪。
  当时沐老爷子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虚弱地笑笑。
  “老太太,过、过几天新年……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睛,配合着问。
  “到、到时候……咳咳,你、你就知道了……”沐老爷子说几个字就缓好一会,才继续:“你一定想、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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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与已去世的长子模样如此相似的年轻女子突然站在自己跟前,沐老夫人又怎么会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只是,她太过于震惊与意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看人看错了。
  面前脸色素白的年轻女子又更上前了一步,再一次唤:“奶奶,我是情天……”
  这一句,犹如惊雷。
  沐老夫人脑海中蓦然想起老头子刚出院回家那日,在他房中两人的对话,老头子口中的新年惊喜,还有他提到的那“人”——
  原来,老头子早就知道。
  苍老浑浊的眸愈加泛红,心里悲怆满溢,沐老夫人突然倾身过来,抬手就往情天身上打。
  “你这个坏孩子、你这个坏孩子——”
  年迈的老人带着哭腔,手一下下打在她身上。
  情天立在床侧没有动。
  一个年迈老人的手劲能有多重,再说,是她的嫡亲祖母,即使被打疼了也心甘情愿受着。
 
 
第20章 她和他,距离不过十来步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爷爷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沐老夫人哭着抬手打她。
  “我错了。”
  情天什么都不解释,只是因为祖母那一句“不在了”而生忍着泪。
  这世上真正对她好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窗外,向添站在那儿,他原本是因为担心情天而跟来看看,目睹这一幕,不免对情天心疼。
  沐家老爷子与老夫人感情一直很好,现在老爷子离世,最难过的莫过于相伴了一生的老夫人。
  此刻她哭闹怨怪情天,其实只是一种悲伤难过的宣泄,情天并没有什么错,却成了老夫人宣泄内心苦楚的对象。
  “妈,您别这样,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一旁上来劝的,正是之前就在房中侍奉的那中年女人,沐家的三儿媳,现在任职沐氏总经理的沐胜远的妻子,沐少堂的母亲苗丽云。
  苗丽云将老夫人扶着在床头靠躺好,转身看情天,皱眉道:“你奶奶这时候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还是先出去吧。”
  情天看向床上的老人,也担心她激动影响了身体,终是转身出了房间。
  “二小姐——”
  出来走廊,向添就在跟前,关切望着她。
  情天深呼吸,抬头道:“我没事。”
  看她又要往楼下去,向添跟上来:“此刻少爷正在那儿守着,就让他尽一尽孝,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他看她,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有可能晕倒。
  正这么想,下一瞬,面前纤瘦的身影一晃,幸好他反应及时扶着她。
  “二小姐,就听添叔一句劝,不然,明天您连老爷的最后一程都送不了。”
  情天站稳,最终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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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老爷子葬礼过后,沐家归于平静,整个沐家老宅却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因为,沐家老宅少了一个主人,住下了一个本应已不在这个世上的故人。
  至此开始,沐家上下,每天可见本属于沐老爷子的那间大书房里,每日每夜亮起灯。
  后来沐胜远命佣人送去饮水食物,佣人小心入了书房,才得见那铺满桌面的长轴宣纸上,一笔隽秀端凝的小楷,满满抄写的都是经文诗文。
  沐家二小姐沐情天,自小由沐老爷子亲自教导,于文学上多有造诣,一手好字不在话下,这是沐家众人皆知的事情。
  只是没人想到,她会为了沐老爷子抄写经文,整整几日足不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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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6日,C市天气晴好,万佛古刹有钟声。
  清晨,殿外安静一隅,有女子着黛蓝色针织开衫,年轻的眉眼清淡动人,将手中墨笔书写的纸张一页页投入炉中。
  散落在脚边地面的一卷卷宣纸,微微被风吹起边角,隐隐约约可见其上隽秀的字迹。
  院外缓缓走来一名男子,步伐沉稳气势天成,在清晨寺庙寥寥的香客中尤为出众。
  他就在她身后,不过十来步远的距离停了步。
  这个角度看她的背影,比那日在沐家所见更清瘦,许是冬日的清晨还是太过于清寒,身形单薄的她,让他有想迈步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
  目光落在她脚边尚未燃烧的那些纸卷上,他知道,那是她这几日为沐老爷子抄写的诗文,一共四十九卷。
  炉中纸灰微微扬起,她望着火苗出了神,却不知距她身后十来步远处,他亦满眼只有她。
  待到火苗灭尽,情天转身,抬眸就对上那个人的眼。
 
 
第21章 没关系,让我重新认识你
  萦绕寺院的钟声深远绵长,隐隐入耳,情天转身看到那人,不禁身形一顿。
  前方一袭墨色风衣的男子,面容英俊气质卓绝,缓缓朝她走来,在她身前停步。
  那在人前一贯淡漠的脸,眸中映着晨光难得有了温和之色,连语调也是带上浅浅的温度——
  “情天。”
  自那日在沐家见面后,这几日来,他曾想过数次与她见面时,第一句要说的话。
  那天的那一面,短短的一句对话,在这几日里,常常侵袭入脑海,一遍遍在回想中描摹她清淡的眉眼。
  他想对她说的很多,想问的,也很多,然而在等待近七日之后,在终于有机会单独说话之后,他最先却只是轻轻唤出了她的名,两个字。
  声音低沉温和,两个字像是放在唇间呢喃而起,已经有多久,他将这两个字放在心里,不曾有机会念及。
  然而,这两个字的轻唤,却只是让情天暗自深深呼吸。
  有阳光的冬日,清晨还是冷,吸入肺的空气寒冽,令得她更清醒了几分。
  “蔺先生。”
  她垂眸不再看他,极为客气地打招呼。
  想要从他身边经过,身影相错开时,手腕却被一股力道紧紧握住。
  不疼,但是足够紧。
  她的背微微僵了,却维持着背对的姿势,不动。
  蔺君尚转身,凝着眼前的她,墨色长发柔柔披肩,低垂眉眼的侧颜沉静。
  此刻距离如此近,他握着她的手臂,触感真实,有温度。
  只是那个人,不看他。
  他胸中情绪如潮,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在她无声的抗拒中只是轻声开口:“能……给时间说几句话吗?”
  商贾首富蔺先生,在C市无所不能,此刻拉着一个眉眼清淡的女子,小心地问,能不能给他时间说几句话。
  “蔺先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情天语气是没有起伏的淡,暗暗用了力道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是徒劳,他握得很紧。
  曾几何时,有人敢对已经屈尊降贵的蔺先生还用这样的语气,可他不恼,只是唇角勾起淡淡弧度,深黑的眸染满温色:“怎么会没有,我可是你师父。”
  师父?
  两个字,撞在情天心上,像是突然被一根尖细的针刺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痛,此刻却悴然生疼,喉间一阵苦。
  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你的徒弟,两年前就死了。”
  “蔺先生认识的沐情天,在两年前也已经死了。”
  再用力抽回了手,她朝前走。
  沉稳的脚步跟上来,她手里被塞入一样东西,那个人低沉却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关系,那么,让我重新认识你。”
  她垂眸,看到掌心里是一张白色的名片,简洁的卡面却纹样别致,可只一眼,就刺到了她不愿回忆的往事。
  眼前之人用低沉的嗓音,正式有礼地对她说:“沐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话音落的时候,却见名片在她指间已悴然成了两半。
  情天手指一松,纸片像破碎的白蝶,飘落地面。
 
 
第22章 够了吗,用尽一切也势必纠缠
  距离两人稍远处,古朴的拱门旁,许途候在那儿,一直注意着院内那两道身影。
  他听不见老板与沐小姐在说的是什么,可他看到老板递给沐小姐的名片转眼被她撕了,不由暗吸一口冷气。
  放眼整个C市,有哪个人敢对蔺先生这样?
  可他也分明看到,老板的脸色依然温和不变,不怒亦不恼。
  蔺先生不恼,甚至又从风衣内袋摸出来几张,递给她:“情天喜欢撕,这里还有。”
  情天一把扯过三两下全都撕了,她看不得。
  “蔺先生,够了。”
  她抑着呼吸,稳着声音,恨自己的心绪轻易就被他激起波澜。
  一定是寺院里的香火太熏人眼,才让她眼眶如此发胀。
  在失态之前她转身离去,这一次,他不再阻止。
  够了吗?
  蔺君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怎么会够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院中菩提树有落叶蹁跹,幽远晨钟声已歇。
  她不知晓的是,刚才她在烧经文时,他曾入殿中对着那高高的佛像静默良久。
  神佛若真的能够听得到祈愿,那么当时他心中说的是:不管回来的她是人是鬼魅,他都不会再放开。
  如果老天开眼,便让他得偿所愿。
  如若不能,那么这一辈子,用尽一切办法也势必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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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透视关系到底要怎么掌握好,我发觉我总是画得不太对。”
  女孩推门入画室,人未到,清脆的声音先传来。
  站在窗边低眸对着画架的男子着浅灰色V领针织衫,质感儒雅,左手插在裤袋,右手修长指间一杆铅笔,侧颜迷人。
  女孩抱着画本进来的脚步顿住了。
  “我看看。”
  男子眸未抬,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末弦动人。
  女孩这才恍然回神,快步上前,将手中的素描稿递过去。
  在男子垂眸检查她的素描稿时,她捡起散落在地面的一张石膏人物头骨素描,那是他昨天给她示范的习作。
  “什么时候,我才能画得如师父一样好……”
  记得昨日示范时他画得随意,却比她买的那些美术教科范本上的作品还要细腻生动。
  “想知道?”
  男子转头看她。
  她立刻点点头,然后听到眼前男子低沉的声音说:“回去抱着头骨睡上几个晚上,结构你一定能掌握好。”
  她蓦然睁大了眼。
  抱……抱着它睡觉?
  虽然是石膏做的,但毕竟是人物头骨的模样啊,这也太惊悚了……
  看她一副被吓着却欲言又止的模样,男子淡漠的脸难得微有笑意。
  那一瞬,她才知道他是故意捉弄她。
  可是师父难得一笑,多好看呀,她当时忘了其他,只记得阳光洒在他清俊眉眼与微弯的唇角。
  ……
  从寺院回市里的一路,逐渐露出云层的阳光洒在车窗上。
  窗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脸,通透的薄光让情天恍惚想起曾经里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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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沐家老宅,才入了院子,看到佣人从主楼下来,搬着什么进进出出。
  情天快步上前去,拦下人问:“这是干什么?”
  她看到他们手里或抱着古董花瓶,或抱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质感木盒。
  “二、二小姐——”
  沐家的佣人对于这个死而复生的二小姐很是避忌,此刻被拦下问,目光惊措口齿都不流利。
  “爷爷已经不在了,那些东西留在书房也没有用,怎么,是不是你也想要一件?”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慵懒高傲。
  情天转头,看到身后走上来的,正是她的那个大姐,沐尹洁。
 
 
第23章 不给,明显是为难
  “我对那些没兴趣,但你们可问过奶奶?”
  情天平静道,转身朝前走。
  她往的是主楼书房的方向,沐尹洁跟上来。
  说没兴趣,这么急着往书房赶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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