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进来就赶上市二中的校长换届,跟着一大批班主任也撒手不干了,把她和何景瑜俩人赶鸭子上架,成了新的“中坚力量”。
她就是翻来想去不明白,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呢,没一件事儿顺心的。
这上班上了一周了,也就刚才那小哥看着还行。
周天一大早,提前俩小时从被窝里爬起来,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刷着牙,安宇亭再一次在心里认真考虑要不要以后周末就不回来了。
整天的这么早起去查早自习不像个事儿啊。
这倒霉催的早晚自习一天不能落的。
“妈,我上班去了。”嗓子拖得长长的,她原来以为自己学个数学,再怎么也扯不上早自习的边,没想到一转头还有班主任在这里等着她。
“下周末还回来吗?”安妈妈在房间里拉长了嗓子。
安宇亭开门的手停住,刚说这事儿呢,思考了不到一秒:“不回来了。”
安妈妈一边抹着脸一边开了房门:“不回来了,那咋行啊。”
“什么事儿啊?”安宇亭已经换好了鞋,“快,我赶着去查早自习呢。”
“我……也没什么大事……”安妈妈的话音弱了下来。
安宇亭没功夫跟她闲扯:“到时候再说,电话联系,啊。”
她去学校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一眼锁定了胡强的位置,先给了他一个和善的眼神。语文老师来的很早,她不好占用别人的时间多说什么,只是用更和善的语气提醒班上的所有学生:“第一节课提前五分钟到教室。”
待她一出教室门,教室里的学生便蠢蠢欲动地想要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语文老师是学校的副校长,但是却并不怎么管事,反正早自习也是闹哄哄的。
下面究竟是在读书还是在讲话还是在讨论问题并不重要。
他能站在讲台前悠哉悠哉地看自己的报纸就行。
其实安宇亭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学校一定要把早自习设定的这么早,然后又在早自习和第一节课之间给了半个小时的吃早餐时间。
这种设定简直就反人类,把吃早餐的时间挪到早自习之前难道不好?
她一直到上班了都还是想吐槽。何景瑜在旁边也很赞同她的观点:“这样的话,老师就不用起那么早了。正常上班族也就是八点上班吧?”
安宇亭喝空手里的牛奶,无语望天:“对啊,不求八点,七点半也成啊,这整天的六点半上班叫什么事儿啊。”
晚上还下班得迟,查完寝已经十点。
周天还要补课一天。
可怕的6610
憋足了气,再次回到班上的时候安宇亭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胡强。”声音却很平稳,掷地有声,刚刚还在吵闹的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
胡强看看左右的同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对于这个新班主任,大家还没有摸清她的底细和脉络,只知道她从第一天进教室就没有笑过,说话嗓门大,而且声音尖。
高中生了,也经历了两三次的班主任变换,在大家互相之间没有深入了解之前,一般不会轻举妄动。
这就跟乱世之中两兵交接一样,敌不动,我不动。
但总要有一个先动的。
胡强就是这第一个来试探的人。
安宇亭也没有打算第一次就亮出自己的底细,还是一脸平静:“你周五晚放假去哪了。”
胡强戴着个眼镜,有点紧张地拨了拨眼镜腿:“我……我和赵辉两人一起去书店了。”
说实话,才接触一个星期,安宇亭还没像那些业务熟练的老班主任一样迅速的把人和名对上号,但是这不妨碍她会装样子。
“赵辉。”清清嗓子,口齿清晰的吐出那个名字。
另一个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人,不像胡强的紧张,他一副无所谓吊儿郎当的样子,浑不怕。
这是个刺头。
安宇亭心里强打起精神:“你们昨天在哪个书店?”
赵辉连普通话也不说,手里还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个安东路的新华书店。”
她已经四年没有回老家,对于本身就是一中毕业的她来说,二中附近这一块她压根不知道有些什么路,也不清楚有没有什么书店,突然觉得自己的功课还没有做足。
遂决定今天暂时不为难他:“行,你先坐下。”
胡强更摸不着头脑了,只知道现在矛头又对准了自己。
安宇亭那道锐利的视线果然盯向了他:“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们放假后第一时间回家?”
胡强迟疑了不到一秒钟,在她的视线压迫之下点头。
安宇亭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表示自己是个很宽宏大量的人:“今天你是初犯,马上又要上物理课,我只说几句。”
话音加重:“放假前说过的话不要当耳边风,不管是布置的家庭作业还是说过的让你们先回家报平安的话。你们只知道自己开心,完全不知道家长和老师有多着急,有多担心你们!”
语气稍微放缓些,宣布最后的处决内容:“接下来一个星期,胡强同学负责班上的拖地任务。另外今天晚读报时间之前写好800字检讨,晚读报的时候在全班面前做检讨。”
安宇亭满意地看到胡强脸上出现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在心底偷偷比了个耶。
第一回合......
“请问这里是高一(3)班的教室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
安宇亭还在回忆怎么这么耳熟,班上为数不多的女生已经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她头一偏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那里仿佛嵌在门框里的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影和周五晚上那个拖着行李箱的人重合。
第一回合已经快要赢了,安宇亭稳定心神,嘴角翘都没有翘:“请问您是?”
男人周身气质温文尔雅,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我帮易老师传个话,来找这个班的班主任。”
易老师?安宇亭扫视班上的学生一眼,从讲台上走下来:“我就是,我们出去说。”
“我是易老师的儿子。”男人很配合她,直接把所有的情况都跟她说了一遍,“我叫易亦。是这样的,我父亲昨天晚上临时发病,这节课正好物理组的老师都有课,所以暂时没有找到人来替班。因为刚刚给您打电话也没有接,我就亲自过来了一趟。”
安宇亭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她一进教室手机就扣在讲台上,关了声音,她略带歉意:“抱歉,没开声音。麻烦您跑了一趟。那这节课就交给我吧。”
易亦看着面前女班主任明明像个小孩却揣着严肃的模样,温柔的眼波里含着笑容:“那就谢谢您了。对了,有一件事情我作为外人可以提醒一句吗?”
安宇亭以为他要说跟他父亲身体有关的事情,浑身警备:“您说。”
“高中男生呢,一般会有一个统一的代称,比如说去书店,有的时候指得其实是去网吧。”
易亦看到对面的女班主任瞬间瞪大了眼睛,心情一下变得愉悦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小可爱留言
第3章
第一回合......安宇亭之前是想在后面加上完胜两个字的。
这时候却有点挫败。
略带憋屈地上完那节物理课,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班上的学生也提心吊胆了一整节课。
成了学生心中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飙的□□。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何景瑜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学生,脾气好的她这时候脸上也难得一见地出现了除温柔之外的表情。
“王志,刚来学校一个星期,你自己觉得干这些事合适吗?”何景瑜的声音飘到安宇亭的耳朵里。
已经坐下的安宇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生长得壮壮的,也不是很高,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敦实。
脸上是肥肉横飞,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快要没了位置,看着一点都不想一个学生。
反而像是外面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当然,安宇亭也只是心里想想。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她一直都紧跟国家政策,扫黑除恶,什么黑社会小混混,不存在的,从来没有过的,未来也不会有的。
所以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把这个学生归为不好惹的一类。
当然,她也没闲心管这个叫王志的学生,她现在头疼的是这些学生。如果真的像那个易老师的儿子说的那样,去网吧玩到了九点钟才回家还谎称去了书店。
那她该怎么办呐。
所以虽说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教师节,哪里哪里都是一派快乐祥和的气氛,安宇亭和何景瑜两人吃饭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唉。”安宇亭有预感这将是这三年她说的最多的一个字。
“哎。”何景瑜比她叹的气稍微短点,还吃了一口饭。
安宇亭看了她一眼,率先发问:“你是因为那天那个叫王志的学生?”
何景瑜点点头:“是啊。简直不知道怎么说,这学生就像个社会上的……算了我也不说的太难听,开学第一个星期就在校外召集人把同学打了一顿。”
学校的德育部门直接把人交给她,说是让她来处理。
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对付这种二流子能有什么办法。
“那要怎么处理啊?”安宇亭听着就觉得吓人,她从小到大都在最好的班上,打打架也是有的,这种聚众斗殴儿还真没见过。
何景瑜又叹了一口气:“说是先让他回去待一个星期,等一个星期后家长带孩子来再谈。”
“听说是因为新校长上来之后德育部门要重新换人,现在的这一批好像干劲都不高。等这学期过了可能就能好一点。”安宇亭安慰她,“听你这么一说我的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何景瑜还挺关心她:“你也遇上事了?”
安宇亭把周末到处找孩子的事给她说了一遍,俩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和不敢相信。
末了何景瑜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事情说小他小,孩子没回家,出去玩儿了而已。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人找不到了,找谁说去啊。”
学校食堂一顿好好的午饭被俩人吃出了一股凄苦小白菜的味道。
安宇亭越说越凄凉:“而且今天教师节呢。连句节日快乐都没得到。”还费力地上完了两节课。
何景瑜比她强点:“我倒是收到了节日快乐。只是说完这句话他们就接着吵起来了,完全没有一点因为教师节所以好好表现的意思。”
安宇亭啪地一下放下筷子:“不行,这饭我吃不下去了。你今天下午还有课吗?”
“没了。”何景瑜跟着放下筷子,她的动作温柔些,但也是满脸愁容。
安宇亭的脑子一片浆糊,是在不想再看到班上那群倒霉孩子:“要不咱们出去玩儿吧,看电影去,他们不给我过节,我自个儿给自个儿过。”
还没拿到工资,也还没看到一分钱,只看到了未来那点微薄工资的影子还在三个月之外朝她们招手。即使这样,安宇亭也把自己暑期打工挣的那点钱拿出来好好的吃了一顿,躺在电影院的椅子上看美队三的时候又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是满足的叹气。
“我要像黑寡妇一样厉害就好了,刷刷刷两三下把那些捣蛋鬼给一个个整的服服帖帖的。”明明已经是22岁的人了,脑子里还净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何景瑜脸上温柔的笑容又回来了:“我原来一直觉得对学生就应该用爱感化嘛。但是看到他们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有怒气。这样不好,暂时也没想到好的办法来调整。”
安宇亭一直记着她说的这句话,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是自己想当老师的吗?”
何景瑜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近些年的污染越来越严重,即使是海市这样的小城市的晚上也见不到什么星星,只有带着浓浓月晕的下弦月,弯弯尖尖的小角,勾着人心。
“我从小就想当一名老师。”
“我原来就喜欢小孩子,喜欢给别人教这个教那个的。我妈说我小时候就爱拿着地上捡的粉笔头,写写画画。妈妈后来给我买了一块黑板,我还成天喊他们听我讲课。”
“考教师编制的时候考了个初中,考了个高中,其实两个都录取了。”何景瑜笑笑,“我觉得吧,高中应该更有参与感,这三年应该也是学生记忆最深刻的三年,如果能陪着他们一起走过,感觉一定很好。”
“只是没想到高中比初中累多了。”声音有点无奈,“不仅要上晚自习,周天还要补课一天。还听说新校长有意向要放月假。”
安宇亭本来还沉浸在对她的钦佩之中,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抬头,把她吓了个哆嗦:“你等等,放月假,那是怎么个放法?”
“就是你想的那样,一个月放两天假。平时没有周末。”
“苍天啊!”安宇亭当即就想倒在回家的路上,被何景瑜扶了一把。
“咱俩还是搀着走吧。”
这个点回去,正好下晚自习。俩人干脆直接走向了寝室去查寝。
安宇亭心里打鼓:“你说咱们半天加一晚上没在学校,他们会不会已经翻了天了。”
何景瑜的男生寝室在二楼,眼看着已经到了:“应该没问题,我先过去看看,问问情况,你别等我。”
分道扬镳。
安宇亭往自家男生寝室门口一站,倒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好像没什么大动静。
“老班……”她附在窗户边的耳朵隐约听到了老班两个字,忍不住动了动。
“你们都老实点,啥时候见过她半天半天地不出现啊,肯定在寝室这里等着咱们呢。”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别吵吵,赶紧洗洗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