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篱枕在手背上的头往沙发里缩了缩，沉默了好久，才问：“纪东凌，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
问的同时，钟篱眼泪流了出来。
就算喝醉了，钟篱也清楚记得，她以前不在意这个的。
她一直以为，这是只有小女孩才会问的问题。
“你。”纪东凌说，并且抬手伸出手指，擦掉了钟篱的眼泪：“没有工作，我还有你。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钟篱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断地划过脸颊掉到沙发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总是缠着你……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不会，我只会爱你，和更爱你。”纪东凌说。
钟篱止住了眼泪，看着纪东凌不说话。呼吸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急重，她忽然觉得好困，觉得这样待着就很好。
“对不起。”纪东凌说。
钟篱已经闭上了眼睛，轻声问：“你道歉干什么？”
“我当然要道歉，没有给到你要的安全感，是我的错。阿篱，对不起。”纪东凌再一次道歉。
钟篱睁开了眼，她真的困得不行了。她从来没觉得，纪东凌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这么催眠。
“没关系，我原谅你。”钟篱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我好困啊……”
“那睡吧……”
钟篱睡着了。
纪东凌毫无睡意，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盯着钟篱的脸看了很久。
他知道，钟篱今晚一遍又一遍的唾骂，以及反复的提问，都是钟篱藏在心底里一直没对他说的话。
让自己的女人，因为自己哭成这样。
他确实是个人渣。
早上，钟篱摸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身上穿的，是大了好几个号的男士衬衫。
不用想，肯定是纪东凌。
她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挂阳台了，但她不穿。
从衣柜里翻出纪东凌的T恤，去了浴室。
收拾干净出来，钟篱就注意到了从厨房传来的米香。
是粥。
钟篱刚好饿了，盛了一碗转身就看到冰箱上的便利贴。
“醒了给我电话。”
简单六个字，写的龙飞凤舞。
钟篱在房里溜了半天，才找到手机，打过去：“早啊。”
“你醒了？”纪东凌问。
“嗯~”钟篱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饿过，暂时不想和纪东凌聊天，只想喝粥。
“我煮了粥。”
“知道啊，吃着呢。”钟篱说。
电话安静了片刻，纪东凌又开始报备现在在干嘛，等会又要干嘛。
钟篱漫不经心的听着，等纪东凌报备完，就一句“你忙吧”然后挂了电话，喝粥。
原本钟篱还不太在意，直到她发现，纪东凌每天都会打两三个电话说着这些事的时候，钟篱有点搞不懂了：“纪东凌，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啊？”
电话那边，纪东凌停顿了片刻，说：“我没办法陪你，那就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钟篱心脏跳乱了一拍，她忽然听不到周身的所有声音，耳边，只有纪东凌那徐徐温柔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说：“阿篱，我爱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钟篱瞬间红了眼眶，睁大眼睛没让眼泪酸出来，夹着鼻音说：“我也爱你。”
此后，报备电话不再是纪东凌单方面打给钟篱。
钟篱也会打给纪东凌。
以前只会有事才打的电话，现在想到对方了就打。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今早不想吃早饭，比如大壮的猫粮吃完了又在网上下了单……
有时电话短到只有一两句，短到在罗乐看来根本没有打电话的必要。
但通常这个时候，钟篱都是白罗乐一眼，继续打电话。
罗乐只得叹气摇头：“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虽然和纪东凌的持续联系，让钟篱心情大好。但该逛街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人陪，依旧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
借着失恋的由头，罗乐是终于把钟篱给约出来了。
一见面，钟篱就很诧异：“你什么时候恋爱的啊？”
“就上次那个啊，酒吧那位。”纪东凌说。
钟篱皱眉，想了好久，问：“哪次啊？”
“你和纪东凌确定关系那次！”罗乐提醒。
“哦……那天好像是有去酒吧……”
罗乐无语。
也正是因为罗乐在钟篱这赖了一下午，才发现了这对小情侣是如此的腻歪。
罗乐想想自己，忍不住八卦：“你们还没过热恋期呢？都快过去半年了吧。”
钟篱才不会说，前几天自己还因为这个又哭又闹的事，于是哼了下鼻子：“关你什么事！”
难得能有人陪吃饭，所以钟篱特意选了个稍微远一点的地。
刚点完菜，钟篱就习惯性的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纪东凌。
说自己在哪在哪吃饭，跟谁，点了什么菜。
全部说完后，钟篱才想起来问：“你呢？你要去吃饭了吗？”
“我已经陪客户吃过了，等下要回公司这个报告，今天应该能早点下班。”
又聊了两句，直到前菜上桌了，钟篱才挂了电话。
罗乐仰天长叹：“我的妈啊，这哪是谈恋爱啊，你们这是互相给对方安了个监视器吧。没点隐私了！”
钟篱无所谓：“反正我不要隐私。”
罗乐冷笑。
这顿饭吃的有点饱，好在这楼下就能逛街，罗乐理所当然做了苦力。
钟篱正挑着包，肩膀就被罗乐敲了敲。
“干嘛？”钟篱问。
罗乐惋惜的摇头说：“你不需要隐私，但某人看上去需要隐私。”
然后一声口哨，朝外面某个方向点了点下巴。
钟篱顺着看过去，发现对面的女装店里，外套搭在臂弯悠哉悠哉的站在收银台旁边的人，正是纪东凌。
他手上提着一大袋衣服，显然是刚买的。右手玩着手机，钟篱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两秒后，从试衣间出来了一个女人，开心的走到纪东凌面前，转了个圈。
第42章
纪东凌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看的钟篱气到发懵。
她突然不敢上前，打从心底的不敢相信和胆怯将她迅速笼罩。
她开始回忆和纪东凌上一通电话的电话内容，她知道自己应该过去可是双腿像是被打上石膏连抬都抬不起来。
她原本想等, 等到纪东凌付款时抓个人赃俱获。
可是, 当那女人笑颜如花的, 离纪东凌越走越近的时候，钟篱没办法再忍。
就在罗乐以为, 钟篱还要静观其后时, 钟篱突然一下冲出去了。
那尖尖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像是要把那瓷砖给凿穿。
罗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气势, 是要去杀人了吧。
就怕钟篱一个冲动丢了面，罗乐赶紧跟上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纪东凌还低头看着手机，听到那“哒哒哒”的声音就觉得特熟悉。
转身抬头，钟篱。
钟篱此刻距纪东凌只有一步之遥，她先看了看纪东凌, 又看向那个脸上还挂着笑的女人，再看回纪东凌问：“这就是你的客户吗？纪东凌。”
只是两秒, 纪东凌就知道钟篱误会了, 上前解释, 伸手还想抱她：“不是，阿篱你误会了，她是我同事……”
钟篱看都不看纪东凌, 轻轻巧巧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了纪东凌的怀抱。
纪东凌手僵在半空，好一片刻，才放下了温声解释：“她是我同事，我们一起陪客户吃的饭，就在楼上。她想顺道来逛逛，让我等她而已。”
钟篱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了纪东凌口中的同事。
没有丝毫愧疚，一脸无辜样，还挺从容的。
起码从钟篱现身到现在，那女人什么也没做。
钟篱没说话，垂眸看了看纪东凌手上的新衣服。
纪东凌又赶紧解释：“这是我给你买的……阿篱，相信我。”
钟篱抬眼去看纪东凌的眼睛，那眼底的焦急不像骗人。
可是她和那女人身形相仿……
“我信你，纪东凌。”钟篱轻飘飘的说。
纪东凌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更为担心。
“但这事不会就这样算了。”说完，钟篱转身走了。
罗乐让道，等钟篱走远后，恨铁不成钢的对纪东凌说：“去追啊。”
纪东凌刚要抬脚，身后那女人叫住了他。
“纪东凌，对不起，让你女朋友误会了……你还回公司吗？那报告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写。”
罗乐皱眉，看向了说话的人。
纪东凌现在才不会去管什么工作：“不知道写就写你会写的。”
说完，纪东凌就追了出去。
罗乐留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女人，在挨了一个白眼后，挑眉问：“钟氏的？”
她不说话。
罗乐咋舌：“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你？”
纪东凌是在扶梯上追到钟篱的，钟篱根本不想理他，想往前走纪东凌挡着，想转身后面有更多人挡着还是逆行。
“阿篱，你别生气。真的，请你相信我，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纪东凌语速渐快，越发焦急。
钟篱神色冷淡，不冷不热的说：“我不想在外面跟你说这些。”
一股无力感侵袭了纪东凌全身，他知道，钟篱是想要冷静。
可是，不能让钟篱冷静。
出了商场上车，纪东凌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一句句相信，一句句我爱你……
那近乎低声下气的样，看的钟篱心揪一样的疼。
就连开车司机都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啊，你就原谅他吧。能求你求成这样，他真的挺爱你的。”
钟篱没说话，反而扫了纪东凌一眼。
纪东凌闭上了嘴，伸手小心翼翼去拉钟篱的手。见钟篱没有躲，又马上紧紧抓住。
到了小公寓，钟篱要甩开纪东凌的手。
甩一下，没甩掉。
“我要下车。”钟篱冷冷的说，看向纪东凌的眼神，如腊月冰雪。
纪东凌多么不想放开啊，但还是松了手，赶紧开了车门跟过去。
回到公寓，钟篱把包一丢，坐在沙发上。
纪东凌走过去，蹲下，再次尝试去拉钟篱的手，一点一点勾住，握紧。
该说的，他在车上，已经说了无数遍。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钟篱，依旧不理。
“阿篱……你不要因为一个这样的误会来怀疑我生我气……你这样不理我，真的让我觉得很无力……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起码给我点信任啊。阿篱，你说句话，好不好？”
钟篱神色动了动，看向纪东凌：“好，那接下我说，你听着。”
纪东凌拉着钟篱的手紧了紧。
“从我发现你跟她在一起时，到我过去找你，再到刚刚回来的路上，我都在回忆一件事情。”钟篱说。
纪东凌心底的担忧又起来了，他觉得钟篱过于冷静。
“那就是，为什么我跟你的电话里，你对她只字不提。你觉得没什么为什么不说？如果是你觉得有什么怕我误会，又选择了不说，那我们这样每天频繁的电话联系，有什么意思？”
纪东凌正想解释，钟篱打断：“你让我给你信任，难道我没给吗？罗乐笑话我这恋爱谈的没点隐私，我大大方方的说我不需要隐私，你呢？我坦坦荡荡的跟你分享我身边的一切，你呢？纪东凌，信任是相互的，你把我对你的信任瞒起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钟篱说这些话的表情越是决绝，纪东凌就越是害怕。他想到钟篱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的那个晚上，明明前一刻还娇笑的像个小女孩，在听到自己否认后立马冰霜了一张脸还带着讥讽。
他知道，如果钟篱真给他下了什么最后通牒，自己就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阿篱……我真的真的，没想瞒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一副要因为这个跟我分手的样子，其他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打我骂我都行。别跟我说分手……”
钟篱是真的心软了：“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分手，但是纪东凌，这几天我要好好思考另外一件事，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这话让纪东凌仿佛已经看判决书，就像那天在G市的机场，钟篱问“如果，你一直配不上，怎么办？”
“思考什么？”纪东凌问。
钟篱沉默了片刻，说：“思考，你追我，会不会就是因为一个公司。”
这一句话，纪东凌的自尊心和真心，被击的粉碎。
钟篱抽回了自己的手，冷着脸：“你走吧。”
纪东凌没动，空了的手心一点一点握紧，他低下头不再仰望：“阿篱，你不公平。”
钟篱还没问，纪东凌就继续说：“你因为这一个，严格来说都不算误会的误会，否认我的所有真心，这对我真的不公平。”
“你说我对她只字不提，那是因为我知道我提了你肯定会问为什么是她。我知道她对我有意思，我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露过我有女朋友。不然不会在她要买衣服的时候，给你挑衣服……我确实没有你坦荡，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些我都告诉你，你会接受不了，你会动用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