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反攻仙界了——海派蜡烛
时间:2019-03-17 08:54:31

  “你不是她,”沉默良久,少年终于开了口,“你是谁?”
  “我是九幽。”
  女子的食指抵上了他的唇间,那是一个“嘘”的姿势,而她的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少年的背部,摩挲了几下,然后猛地插/了进去!
  鲜血喷溅而出,少年的心脏被她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天有九重,地有九幽’的九幽。”
  她低头凑近了少年的耳畔,亲昵的宛若耳鬓厮磨的情人。
  “知道吗,羽渊?你和那个贱人都该死。”
  心脏撕裂般的收缩,少年张口咳出了一滩鲜血,正喷到了女子的胸前。
 
 
第68章 
  “滴答。”
  一颗水珠砸落在女子的头顶,稍作停留之后便顺着黑色的长发向发尾滑落, 一路留下了淡红色的水痕。
  “滴答、滴答。”
  接二连三的水滴落下, 砸的一下比一下更重,引得抱头蹲下的洛宓站起身来, 她半仰起头,感受着液体重重砸落在脸颊的刺痛,然后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庞的水迹,腥甜的味道开始在口腔里蔓延。
  天空在下血。
  她茫然的抬起了手,一滴水珠滴落在了打开的手掌上, 它通体猩红,凝聚在手心, 丝毫没有滑落的意思。
  四周还是她蹲下前的模样, 一成不变的洛水河畔和正在对峙的男女,只不过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然而,当她低头凝视着掌心时,血珠的表面倒映出了新的画面。
  洛宓熟悉那个画面,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 清气上浮,而浊气下沉, 而它们交汇的那一霎那,就是她诞生的瞬间。
  不光是她,仙帝也好, 仙后也罢, 无数先天神灵诞生于此, 揭开了热热闹闹的上古时代。
  透过朦朦胧胧的血水,她看到了九重天与九幽分离,她看到了婴儿形态的第一任仙帝和紧跟着他的四四方方玉印,她看到了九幽之地里终年不散的滚滚阴气和漂浮在其中的自己,她看到在自己身旁的一团蓝色火焰翻滚不休,像是有一道人影在不断挣扎,可最后落在地上的却是一张仅有残破半边的金面具,上面隐隐刻有起伏的山峦。
  在看到这张面具的那一刻,就像是开天辟地投射出来的第一道光撒落到了脑门上,洛宓脑海深处那扇被层层迷雾覆盖的记忆之门终于吝啬的敞开了一条缝隙。
  她想起来了,那是九幽。
  “你知道为什么仙后会叫天帝印吗?”河畔抓着羽渊的女子突然转头,质问她道,“因为她是天帝的信印。”
  “那么你呢?”那人用着她的脸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叫九幽魔剑,就该是九幽的剑,而不是哪个阿猫阿狗的剑。”
  “你只不过是九幽的附属品而已,却妄自吸收了它的力量。”她冷冷的说道。
  “你以为那些人是谁杀的?是你。”
  “你以为那些事是谁做的?是你。”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你。”
  女子的身影随着对话而逐渐模糊,变成了一道不断翻涌的黑云。
  “凭什么当初活下来的不是我?!”
  握紧手中的血滴,洛宓闭上了眼,“因为……你只是九幽意识残留的怨恨而已。”
  “仅有恨意的东西,是不配成为王的。”
  “你放肆!”
  被激怒的黑影一下子涨开了一倍之多,隐隐有电光在黑色的云雾之间闪过,勾勒出最深处的面具残影。
  洛宓任由它发泄怒火,反而把目光投向了黑影身后的青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羽渊满满抬起头,对着她摇了摇头,“阿宓。”
  随着这一声呼唤,歇斯底里的黑影凝固了,下落的血雨凝固了,就连洛河之水都不再流淌,它们就像是风吹雨打后的斑驳壁画,染上了腐朽和枯竭的气息,而天地之间,唯有向她走来的男人还是如此鲜活。
  “你该走了,阿宓。”
  他在一步之遥停了下来,低头笑着看她。
  “你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
  “别教训我,”洛宓嘟起了嘴,“你只不过是羽渊留在我身体里的封印而已,真正的他早就死了。”
  “上古洛水有神女,名为宓妃,”青年抓住了她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的轻轻掰开,“我为你取名洛宓,你便是洛水神女,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干系?”
  “难道不是羽渊魔剑太难听的缘故吗?”她忍不住拆台,却也配合着松开了拳头,那颗血珠依然停留在掌心,一动不动。
  “别担心,阿宓。”
  青年卷起袖子,用修长的手指沾取了这滴血珠,按到了女子的心口。
  “我还活着呢。”
  他开始用血水在她的胸口描画,那是曾陪伴了她万年之久的神魂印记。
  “你死了,死在天火里了。”她倔强的说道。
  羽渊闻言抬眼瞧她,眼神既像是无奈,又像是好笑。
  “说什么傻话,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了。”
  然后洛宓就真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被她捏住心脏的浴血少年。
  “……阿宓?”
  属于少年的清亮音色在耳畔响起,他的眼神因失血而微微涣散,语气倒还是一如寻常,“你回来了呀。”
  他语气轻松的像是她只是出了趟远门。
  洛宓没有收回右手,那只捏着少年心脏的手臂已经变成了他全身的支撑,她用左手扣住少年的右手,伸到了自己的胸口,而那里正有一滩被他喷上的血迹。
  “羽渊,”她轻声唤道,“上古年间,为了对抗日益壮大的九重天,我搜遍九幽虚危山寻找九幽之主的踪迹,却只寻到了残留的半张面具。”
  “可我不知道的是,那面具可控厉火,正是九幽意识残存的怨恨所化,它感染并支配了我,直到女娲把我封入洛水,我才清醒了过来。”
  “每当与九幽相连,我就会被九幽的怨恨支配,而唯一彻底摆脱它的方法,就是找个人取而代之。”
  说到此处,洛宓猛的抬眼,厉声说道:
  “我乃九幽魔剑,象征着九幽无上权柄,我所认定的主人,方才是九幽之主!”
  “所以你选中了我?”
  “所以我选中了你,”洛宓脸上的阴气仍在流淌,瞳孔中的山影若隐若现,“你曾在洛水河畔帮我封印了九幽,如今,我需要你再做一次。”
  “火克金。”
  她捏着他颤抖的食指在自己胸前勾画着梦境里的图案。
  “金生水。”
  “水克火。”
  当最后一笔也画完,在骤然亮起的光晕里,她松手抱住了虚弱的少年,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这便是我送你的无上仙缘,也是我许你的万劫不复。”
  说完,失去了源头的阴气落入归墟,就像是水入油锅,沸腾的海水轰然爆开,摧毁了整个洞窟。
  “唔……啊……”
  吃力地爬行在地,李歧也搞不清楚打湿衣衫的到底是海水还是冷汗,在接二连三的震动之中,他原本所呆的角落已经岌岌可危,不得不强迫自己进行转移。
  然而,没爬多远,他便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勉力支撑起身体,青年咬着牙把此物一推,只听啪嗒一声,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具尸体。
  “克……克己?”李歧不可置信的念出了尸体的名字。
  早已死去的赵克己还维持着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神情,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旁人甚至能从伤口处看到他折断的肋骨。
  “我不信你,我要去找师兄对质……”
  青年的话语犹在耳边,李歧捂住脸,嘴唇哆嗦个不停,“你……你去找他了吗?”
  “为……为什么呀……”
  他趴伏在尸体身上,眼泪涌了出来。
  “克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告诉你就好……”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宫殿的颤动越来越大,似乎有一只洪荒巨兽已经从地底苏醒,青年放在尸体身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年轻的脸庞首次流露出了足以称之为“恨”的东西。
  “李、羽、渊!”
  然而这撕心裂肺的吼声最终也被汹涌而出的水流吞了个一干二净。
  无数股乱流从归墟中升腾而起,形成了一道道水下漩涡,夹裹着遗迹中的一切奔向水面,而在南海之上,快要发疯的长辈们正在四处搜寻弟子的踪迹。
  “你怎么敢?!”
  暴怒的浮云子几乎要掐死眼前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女人。
  “你怎么敢把他们送到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地方?!”
  “我不知道……”百花派的宗主失魂落魄的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就像做梦一样……”
  “这里有一个!”
  流沙海的壮汉长老掀开了一条破损的立柱,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旁边的郑镇立即俯下身去探鼻息和心跳,然后摇了摇头,“没气了。”
  “这是第八具了。”白骨门的枯瘦老者此刻面色比手中的白骨杖还难看。
  比起焦急的他们,本该心急如焚的习成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一具具打捞上来的尸体,神情越发晦涩。
  来的时候高盏就告诉过他,只要能打开归墟的封印,让一部分九幽的魔气重返人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很值得。
  这个代价自然也包括高盏的亲儿子和他的徒弟。
  宗主是能成大事的人。
  他垂下了眼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牛鼻子老道!”远处传来了壮汉的一声大吼,“别管那娘们了!快过来看!”
  浮云子闻言顿时转身赶去,就看到一具硕大的兽身从水下浮了上来,正是中断了会盟的那头睚眦,而在它被划开的肚子里,隐隐露出了一个衣角。
  肚子里有人!
  “你瞅瞅,我看着像你们紫金观的!”壮汉扯着大嗓门说道。
  浮云子立马扒开睚眦的肚皮,露出了里面浑身是血的少年,只见他双目紧闭,怀里死死的抱着一把斑驳的长剑。
  伸出颤抖的手试了试,浮云子一下子便卸了力。
  “他……他还活着。”
 
 
第69章 
  洛宓睁开眼睛的时候, 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岚苏秘境的藏宝室里, 毕竟除了黑漆漆的一片, 她是什么都看不见。
  身下是软中带硬的触感,四周是逼仄的空间,浓郁的木油味熏得她头晕脑胀, 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剑身,只好抬起下半截剑身,刚作势起跳就撞到了一块坚硬的木板,只听“噗嗤”一声,禁锢了她身姿舒展的板子就被锋利的剑尖戳了个大洞。
  哎呀, 闯祸了。
  眼珠子转了转,洛宓若无其事的收回剑尖, 暖洋洋的日光从破洞投进来, 为冰冷的剑身添上了温度,如果没有那些在空中飞舞的木渣和浮尘就更好了。
  让中部的剑刃尽可能的曲起, 头部再紧贴底部穿行, 本质上并不是软剑的洛宓在断裂的边缘来回试探, 她正试图在狭小的盒子里倒个个儿, 不过这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倒也没有白费, 好消息是她成功的把剑柄从破洞中探了出去, 坏消息是她在探头成功的同时也把拧成了一个麻花。
  讲道理, 就算软剑像大家闺秀的随身兵器, 她怎么就不能是一支鞭子呢?
  只恨自己没有被生成鞭子的洛老魔维持着扭曲的姿势, 在灿烂的阳光里呼吸了一口崭新的空气——全是落灰味。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考虑到她正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里,而上面落了起码半指厚的灰。
  由于不学无术,洛宓分辨不出这个被她捅了一个大洞的破匣子到底是取材自哪一种木料,檀木、柚木、花梨木?也可能是村口那棵歪脖子树?反正既不能招阴,也不能驱邪,与她充满了邪恶气息的身份十分不符,拉低了她九幽魔剑的尊贵格调。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她崩溃的,与满屋子横七竖八的墨线以及上面贴着的鬼画符相比,一个只有装饰作用的木匣子简直就是丢脸的开胃菜,而悲催的正餐恰似在蟠桃宴上吃煎饼卷大葱。
  洛宓就搞不明白了,封印她的方法是怎么从女娲搭配伏羲的豪华配置沦落到纸符、墨线和木匣子这种寒酸组合的?
  作为一把带来血雨腥风的魔剑,她为什么就得不到与之相配的重视和待遇?就算找不到第二条洛水,也别拿老家打不开的杂货间充数啊?
  维持着“妖娆”的姿势,洛宓的怨气直线上升,就在她考虑是冲出去杀他个天翻地覆还是冲出去吃他们个一穷二白的时候,有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投在纸窗上,同时传来的还有他们的窃窃私语。
  “掌教师伯说了,谁都不能来这里,咱们……”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光凭颤抖的声线就能令人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胆小的女童,在闯祸小队里总要有一个负责打退堂鼓的角色,可惜他们说出的明智选择总会被另外几个傻大胆坚定地否决。
  “香蕊师妹害怕的话就自己回去吧,”不耐烦的男声响起,“我和谭师弟是肯定要去看个究竟的。”
  “我……我……”
  “艾师兄你别这么凶,”另一个公鸭嗓说道,“师妹你可以在这里帮我们把风。”
  一听到自己要孤零零的守在门外,女童顿时更害怕了,忙不迭的说道:“我、我跟师兄们一起……”
  在这么一段毫无悬念的对话结束后,门外便传来了吭哧吭哧的掰锁声,随着锁链子哗啦啦的落到地上,纸糊般的大门半点抵抗都没有的被人一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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