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反攻仙界了——海派蜡烛
时间:2019-03-17 08:54:31

  “其实魔道是靠收租子过活的。”不知道哪个弟子多了句嘴。
  仙道不是在坑钱就是在勒索,而魔道则在老老实实的收租金,洛宓听后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正义的好伙伴。
  “其实我们一开始是用点石成金的,”浮云子拉不住滔滔不绝的掌教师兄,只能尴尬的补救,“可后来皇帝派人上山,说我们扰乱了坊市金银秩序,这才不得不找了点养家糊口的法子。”
  这下洛宓可听懂了,跳大神也好,降妖伏魔也罢,都是紫金观开源创收的副业,就跟魔界的大小魔头定期会应召来人间搞搞乱子,搜刮点金银珠宝好给魔尊换套新衣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魔宫大总管在这一刻诡异的与紫金观观主心意相通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赚钱养一只大猪蹄子吧。
  洛宓沧桑的想。
  “但这跟你们把我关在一个小盒子里吃灰有什么关系?”沧桑归沧桑,知音归知音,她还是义正严辞的戳破了狡猾凡人转移话题的居心。
  “啊,那个啊,”灵犀道长一摸胡子,一脸诚恳的回答,“那是供奉。”
  我信了你的邪。
  深觉自己被愚弄的洛宓剑柄一抖就要掀桌暴起,吓得灵犀一下子躲到了师弟身后,在浮云子铁青的面色里又往后挪了挪,藏到了自家爱徒的后面。
  “师兄你这样成何体统!”忍不下去的浮云子呵斥他,“还不快出来向道友好好解释一番!”
  “不!我觉得它要打我!”第六感百试百灵的灵犀道长抵死不从,“羽渊长得这么好看,它肯定舍不得打他!”
  浮云子闻言顿时气结。
  “家师并无恶意,只是自两年前归墟一役,他用尽方法也唤你不醒,方才出此下策。”
  被当作做挡箭牌李羽渊大概是房间里最淡定的那个了,他长大了几岁,比之前高了不少,正处于少年向青年转变的过渡期,脸上已经有了鲜明的棱角。
  “自两年前的归墟一役?”洛宓一愣,“谁和谁打起来了?”
  “自然是吾辈仙门中人与魔道那群妖邪!”浮云子接过了话茬,“相传在上古年间,九幽被圣人以四处封印封住,方才保得天下太平,可恨高盏等人竟为了私利密谋一步步解放九幽之力,而归墟就是他们下手的第一处!”
  按照浮云子的说法,因为九幽被打开了一个口,各类妖魔的踪迹又逐渐在人间十三州上复苏,可能因为时日尚短,比起还没有太大变化的凡人,各色心魔倒是先在修士身上一逞威能。
  “仅仅在两年之间,死于渡劫失败的修士就翻了几番,从心动晋升金丹的心魔劫更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
  浮云子眉头紧锁,眼神不自觉的扫过一旁的李羽渊。
  “这样下去,各门各派损失惨重不说,再过几年,只怕会进入青黄不接的窘境。”
  而他没说的是,修真界本就因百年前的澜沧山血战而被掏空了所有上层战力,如今晋升越发困难,或许在多年之后,修道成仙会沦为神话传说,变成一个博君一笑的乐子。
  “说来惭愧,倒是我等掉以轻心才让他们钻了空子,”提起这个话题,灵犀道长有些唏嘘,“欢喜魔君以采补之法控制了百花仙子,让她以上古遗迹为诱饵,诱使我们将仙魔会盟的地点定在了南海登天台,而高盏则在我等派人商议会盟日期时选定了遗迹大开的日子,后有南海三十六岛弟子携带破阵邪物进入归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破掉了归墟的封印,真是好计策。”
  “这可真是心机深沉!”毁掉归墟封印的真罪魁祸首连声附和。
  与仙道相反的,魔道修炼则愈发顺遂,各大魔门不仅趁机补充了新血,头头脑脑们也大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其中就包括策划了本次阴谋的欢喜道和炼魂宗。
  “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那高盏和欢喜魔君用亲儿子的性命打掩护,将我们骗的团团转,若不是百花仙子因弟子死伤惨重而清醒了过来,我们只怕还被蒙在鼓里!”浮云子咬牙切齿的说。
  小老头个子不高,脾气倒挺爆。
  洛宓心里在胡说八道,嘴上却义正严辞,“这可真是铁石心肠!”
  大概是剑这种兵器天生就容易与“正义”、“耿直”等褒义词挂钩,洛宓的两句不走心的评语轻易赢得了浮云子的欢心,这个以脾气暴躁著称的老道士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和蔼了不少,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长剑精与人人谈之色变的九幽关系匪浅。
  相比之下,三五不着调的灵犀道长就没这么好糊弄了,他从李羽渊身后探出了半个头,“我听羽渊说,他能活着离开归墟,全靠道友相助。若非道友危难关头与他结成血契,恐怕他早已命丧睚眦之口,我紫金观愿奉道友为上宾,日夜供奉,以还恩情。”
  被这咬文嚼字的说辞酸的剑刃一抖,洛宓思忖片刻就明白了这小胡子的言外之意。
  脱落了三成锈迹的她已算不上神物自晦,勉强恢复了几分全盛时期的风采,虽说还无法冲上九重天去吊打仙后,但凡间一大半的兵刃见了她也要打颤,这小胡子道长乃紫金观之主,是修真界少有的元婴修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知道羽渊如今驾驭不了她,二者之间的血契形同虚设,对她的身份和目的仍有疑虑,可他也不愿意将忧虑坦白,以免浮云子激动之下把她推到对立面上,这才有了“奉为上宾”的说法。
  实际上,他疑虑并不是毫无道理。
  洛宓固然并不愿意被“九幽”控制,可她也绝非正道之友,那些令浮云子不齿的手段和做派于她而言从来不算什么,甚至于,在解封九幽这件事上,她与高盏等人的立场更是完全一致。
  她诞生于九幽,自然不愿它因仙后的封印而日渐荒芜。
  从始至终,洛宓的打算就是用羽渊去取代未能降世的九幽意识,以此来与九重天相抗衡。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后来记忆随着力量一同被封,就算仍能凭本能行事,最初的目的也被忘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她还有记忆,绝对不会放任羽渊消极怠工一万年,她肯定天天鞭策他出门闲逛,以期跟残破面具来一场浪漫的生死邂逅。
  不过,现在从小抓起也不错。
  想通了这一点,黑漆漆的魔剑大人心念一转,对准灵犀道长铺好的台阶就开始呲溜,“观主这么说真是见外,我与羽渊道长一见钟情,哦不,一见如故,认他为主,自然会好好服侍于他左右,再不挂念其他事情。”
  这话说的洛宓自己都犯恶心,更别说对面的李羽渊,只见他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偷偷的向后仰了仰。
  甭管真心假意,灵犀老道是被她的这段发言感动的眼眶泛红,干脆也不躲了,从桌上举起酒杯就开始敬,三杯黄汤下肚就哭着喊着要与她结拜,吓得洛宓赶紧变成人形,死命把他的鸡爪子从身上踹掉。
  她不变还好,这一变屋子里的气氛也跟着诡异了起来,包括浮云子在内,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把目光从她扫到羽渊,再从羽渊转回到她,然后由一名勇士颤巍巍的吐露出了心声:“……这年头捡个兵器也要看脸了?”
  也不怪他们想歪,英俊道士一向是睡前故事里仅次于文弱书生的存在,受田螺姑娘和报恩狐女的从小熏陶,主要是身边有什么东西能变成姑娘,那就难免会染上几分香艳色彩。
  况且洛宓真的是很漂亮。
  惊呆了的灵犀道长还维持着端酒的动作,先是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爱徒,又瞅了瞅不太正经的妖艳魔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邀请感到了后悔。
  他都能想到自己这个连跟师姐师妹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弟子会被眼前这个老妖婆如何调戏,说不定会可怜巴巴的被逼到桌角,死死的捂住自己的领口,惊恐的看着怪笑着逼近的长剑精,然后被无情的采阳补阴。
  “不!”
  为自己的脑补痛心疾首的师父一把抓住了徒弟的胳膊,气沉丹田,发出了一声惊天怒吼:
  “我徒弟还是个孩子,修士都是几百岁才开始说亲,师父绝对不会允许他早恋!”
  醒醒,那只是一把剑。
  浮云子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只觉得掌教师兄自从踏入元婴,就离正常人越来越远了。
  在灵犀下了决心要维护爱徒纯洁幼小的心灵时,怎么看怎么妖艳的洛老魔突然深沉的叹了口气。
  “我能明白你的顾虑,”她恳切的说道,“但是我们到底时候能开席?肘子都凉了,我的心好痛。”
 
 
第71章 
  有了灵犀真人点头, 洛宓就算彻底在紫金观安营扎寨了。
  然而想象中的每日大鱼大肉的奢靡生活并没有出现, 拿着刚分到手的窝窝头和咸菜疙瘩,洛老魔蹲在紫金观的大门口, 看着上面悬挂的“天下第一观”的牌匾, 十分想扑上去改成“欺世盗名”。
  谁能想到啊, 在修真界执牛耳的紫金观其实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
  她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窝窝头, 差点被里面掺着的石子硌掉大牙。
  “肉?没钱买肉!”
  双臂能跑马的厨娘一把掀开盖在蒸笼上的布, 挑出了几个刚出炉的窝窝头, 又切了大半块咸菜疙瘩, 一股脑的塞进了饥肠辘辘的洛宓手里。
  “昨天热的都是撤供的祭品,也就在年尾能吃上这么一回, ”大娘嫌弃的冲她摆摆手, “别想每天都能沾上祖师爷的光!”
  于是深感自己遭到欺骗的洛宓杀去了三清殿, 拎起正在做早课的灵犀道人, 愣是要讨一个说法。
  “那日收的香火钱?”合上经书的小胡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贫道都拿去还账了啊?”
  说完他还真的掰着指头数起了自己的债主, “山下的成衣铺子、粮铺,还有欠多宝阁的法器钱, 欠湛天宗陆老贼的丹药钱……”
  眼看着债主名单无穷无尽,洛宓叼着窝窝头和咸菜,捂着耳朵夺门而出, 身后的还传来灵犀意犹未尽的呼唤:“我还没说完呢!”
  认清了“骨瘦如柴”的现实, 洛宓决定先吃掉早饭续命, 这才有了她对着牌匾啃窝窝头的凄凉一幕。
  就在她刚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 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只见一群小萝卜头正以逃命般的速度向她跑来,一个个小脸憋的通红,在飞扑进大门的那一刻就倒在地上喘粗气,甚至有几个没选好位置的还叠起了罗汉。
  就在最后一名小胖墩也气喘吁吁的到达终点,把这群小家伙吓到变形的罪魁祸首也现了身——那是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黄狗,膘肥体状的模样顿时就引起了洛老魔的注意。
  咽了咽口水,洛宓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奈何这个想法还没成型,会被紧随着大黄狗而来的另一道身影给打的烟消云散——李羽渊正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逆着朝阳信步走来,像是一幅由淡转浓的水墨画。
  一人一狗逐渐靠近,洛宓也搞不清楚让自己心驰神往的到底是羽渊的脸还是黄狗的肉,然而没等她再深想,原本悠哉悠哉的黄狗发现蹲在墙角的她后,一下子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嘴里发出了威胁般的呜呜声。
  “哈!哈!哈!”
  洛宓拍掉手上的残渣,叉着腰站了起来,对着大黄狗冷笑三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上了观门顶。
  “一条小狗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上来啊!”她张狂的在牌匾顶上挑衅。
  “汪汪!汪汪汪!”
  被彻底惹怒的大黄狗围着大门不停叫嚷,还时不时用两条健壮的后退支撑着立起来够她,奈何身板不够高又不会爬树,只能被嚣张的魔剑来回取笑。
  “香蕊,”之前闯祸三人组中的谭师弟语重心长的对三人组中唯一的女孩说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成为这样的姑娘,会嫁不出去的。”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师兄突然大发感慨,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点了个头。
  李羽渊看着较劲的一剑一狗,只觉得他们比这十七八个萝卜头还难带,在收到师弟师妹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后,本着长兄如父的精神,他不得不介入了这场幼稚的对峙。
  “阿黄,”他开口唤道,“此处就交给我吧,你先带他们去用膳。”
  明明在跟狗说话,他的语气就像是在与某位平辈交谈,而更奇怪的是,那条浑身通黄也确实叫“阿黄”的大狗还真的听懂了,只见它停下了咆哮和原地转圈,甩着尾巴把看热闹的小鬼头们撵了起来,一个个赶紧卖开腿向观内跑。
  目送大狗和小萝卜头们一起离去,洛宓扶着牌匾站直了腰,对着下面的青年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肩,仿佛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胜利。
  “阿宓,”李羽渊无奈的唤她,“他们已经走了,你快下来吧。”
  不知是不是洛宓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声“阿宓”和之前的“阿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家伙果然是把她当狗养吧?
  心里这么腹诽,洛老魔还是听话的从门顶溜了下来,拽着他的袖子含含糊糊的抱怨自己没吃饱。
  “为了供奉祖师爷,观里已经杀了仅剩的一头猪,”他仗着久违的身高优势,拍了拍洛宓的脑袋瓜,“你若是忍不了,就去山下的镇子瞧一瞧吧,不过守门的阿黄对于生人很敏感,我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与它混熟。”
  这段话大约只有洛宓能听懂,他说的“当初”并不是指当年李羽渊进观拜师,而是两年前他第一次踏入紫金观。
  对于日夜与李歧相处的阿黄而言,拥有陌生气味的李羽渊当然是被划分到“生人”那一类的。
  某些关键问题上,动物往往比人更加敏锐。
  被不动声色的劝诫了一番的洛宓撇了撇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觉背部一痛,像是被什么人暗中窥视,可真的扭头去看,又一无所获。
  “真奇怪,”她嘟囔道,“这地界还有谁能有本事逃过我的法眼不成?”
  事实上,还真有。
  躲在某棵大树后面的浮云子摸了摸胸前贴着的鬼画符,忍不住抬手蹭掉了额头沁出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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