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小白莲(快穿)——书空
时间:2019-03-18 09:26:39

  文铮羽自知自己来历,从不多使唤公主府的下人,素来独来独往。这小厮已算较有眼色的,在文铮羽身边待了也有五六年,却远远还没混到 “贴身 ”的程度。
  林卿卿叹一口气:“我晓得了。”
  她望了望那少年身影, 忽然弯起唇角:“把茶给我。”
  *
  “公子 ,奴才来换茶。”
  文铮羽下笔不停,头都没回。
  小厮一头的汗,看一眼手里拎着茶水、镇定自若的林卿卿,一咬牙转身离开。
  林卿卿换好茶,远远望过去。
  三尺见方的宣纸在书案上铺开,却只写了一个字。文铮羽对那个字显然很不满意,垂眸看了半晌,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开,又重新落笔。
  林卿卿忍不住弯唇,悄悄走到他身后。
  “谁——公主?”
  文铮羽自幼习武,五感远强于常人,林卿卿一接近他便察觉,蓦然回首,又惊又喜。
  一贯清冷、带着嘲弄的少年面颊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喜色,明亮夺目到几乎耀眼的程度。
  真是的,自己怎么才发觉呢?她甫一进门,空气中就传来若有若无的清淡莲香……
  “铮儿在练字?好乖。”
  林卿卿脸颊饱满,眼睛又圆,显得幼嫩。她用一本正经说着老成的话,有种奇异的动人之感,让文铮羽的心跳都快了些。
  而当她走到他背后握住他的手时,心跳停了一瞬,随即又快又猛烈地跃动起来,声声如雷,文铮羽都担心会被她听到。
  “这样写不对。”林卿卿身量娇小,要很努力才能从身后够得到少年修长的手,“你要写什么字?”
  文铮羽喉头滚动,半晌,才低声道:“‘忍’。”
  她的身体,她的温度,她的芳香……无孔不入地包围着他,令他头晕目眩。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 ,让他想要拔剑,想要怒吼,更想回过身将那芳香的源头彻底占有。
  忍。这个字,简直就是他此刻心情的绝佳写照。
  “为什么写这个字?”那人在他身后动了动,调整一下位置,温暖小手覆盖上他微凉的手背。“铮儿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今天,父亲碰了你给我的荔枝。”
  文铮羽声音沙哑。
  “哦?”身后传来俏生生的笑,“他可真坏。铮儿别不开心啦……我教你写这个字,好不好?”
  当然好,只要你别动了。
  女子饱满的胸脯压着他瘦削脊背。那种柔软和滑腻,衣料也无法阻隔。
  文铮羽想到林卿卿在他身后的情景,忍不住心猿意马,手提不起力气,任由女子捉着他手腕替他写完一个斗大的字。
  “好了。铮儿看看?”
  听到林卿卿的声音他才低下头,旋即微微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
  她只写了忍下面的一半。
  心。
  一个“心”字,大开大合酣畅淋漓,完全不似林卿卿这样娇柔的女子手笔。墨汁游龙中 ,他仿佛看到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只半个字,就让他感受到了那种火山爆发前的沉寂与鼓动。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都要沸腾,小腹绷的发疼,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下蹿。
  忍。
  他要忍。
  文铮羽不自在地挪一下腿,轻声:“公主,怎么不写完?”
  “我只给你心,”林卿卿收回有些发酸的手,“才不会给你‘刀’呢。”
  她看着转过身看她、双眸发亮的少年 ,笑盈盈道,“毕竟,铮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文铮羽看着她:“我救了你,你还没有给我奖赏。”
  “永远陪着你的人么?”林卿卿苦恼地抿着唇,“那可不好找。”
  “那就算了,我自己找。”文铮羽一口接过,眼睛越来越亮,“换一个。”
  “嗯?”
  “……公主,”文铮羽压抑着拥抱她的冲动,清朗的声音里掺着一丝沙哑,冰水中的粗砂一样不容忽视:“我的生辰快到了。”
  “我记得。”林卿卿笑着用一旁的手巾擦干手上的墨迹,“铮儿十八岁了,对不对?”
  “啊,”不待少年回答,她又说,“铮儿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是我疏忽了,今后,会为你留意。”
  她恍然大悟一般,促狭地看着他。
  文铮羽却沉下脸。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和声音,他一点都不想看见。
  “我才不要什么妻子!”他冷声拒绝,“我只想要 ……你送我生辰礼物。”
  “我不是每年都送你么?”原公主虽然与他接触很少,也不至于连唯一的养子的生辰宴都忽视。
  “那不一样。”文铮羽固执地,“我不要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我想要你 ……”
  他顿了顿,凝视他:“替我花心思准备。”
  “好。”林卿卿怔愣一瞬,旋即舒展眉宇。
  “我答应你。”
  文铮羽刚松一口气,林卿卿又认真道:“不过,你的确该娶妻。记得我说过的吗?除了父母,妻子是陪伴你最久的人。”
  父母,妻子。
  看着文铮羽紧绷的俊脸,林卿卿故意叹一口气:“可惜我不是你的生母,不然,我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文铮羽眼里的光完全熄灭。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眸子越来越深,涌动着黑暗的冰流。
  “啊,我不该提这个的……铮儿别往心上去。你的生辰礼,我不会忘的。”林卿卿有些赧然地笑起来。
  她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嘱咐他:“练字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吃饭。明天陪我一起用膳好吗?”
  文铮羽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
  书案上的灯火照亮他一半侧脸,那余下的一半面容便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良久,文铮羽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但是……你以后,不要再提为我娶妻的话了。永远陪伴我的人,我要自己找。”
  他说完话,退后一步,整个人都隐没进阴影里。
  *
  夏日的燥热慢慢退去,秋风渐起时,公主府偏僻处的小院即将完工 。
  文致宣一天比一天更焦急。任由他如何小意讨好,如何旁敲侧击,林卿卿始终笑眯眯地顾左右而言他,不告诉他那座院落的真正用途。
  相应地,他也始终没能近林卿卿的身。对方有皇帝派来的御医做背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院落框架搭完 ,开始进木工时,文致宣愈发惊异:一应工匠与家具都极为精巧华美,规格之高,几乎是比着他的驸马房。
  渐渐地,文致宣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林卿卿会不会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对他失望,决定要……移情了 ?
  长越皇室历史上,女皇或公主豢养面首之事并不是没有过。若是从前,他决计想不到这个方面,但如今……
  文致宣心中一动。
  府里决不能再进男人。如果再有新人讨得林卿卿欢心 ,他们文氏一门的进身之阶便会崩塌 。
  况且 ……
  他看着手边正在用膳的林卿卿。
  午膳共三十二道菜,翡翠虾仁放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林卿卿盯着那道菜,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勉强伸长手夹起一只,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满足地眯起眼睛。
  柔白的小脸鼓起来,浓密的睫毛几乎将眼睑完全覆盖。
  文致宣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像打翻了一缸醋。
  况且,纵使他爱的是那个慧眼识英才、慷慨解囊助的如虹,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幼金枝玉叶娇养出的小公主林卿卿,实在是太过娇美,惹人怜爱。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私下的每一面,甜蜜的柔软的都由他采掘。如无意外……不,没有意外。
  她身边不该有别的男人。
  思及此处,文致宣暗自咬牙 ,将手中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摔!
  啪一声脆响,满屋人都愣了。
  只有文铮羽,漫不经心地掠他一眼 ,侧过头,难得地吩咐丫鬟:“公主不喜蟠龙菜 ,同那道翡翠虾仁换一下。”
  林卿卿像被吓蒙了:“阿宣?”
  文致宣绷着脸不说话,深吸一口气。
  这是他入府十余年来,第一次当着林卿卿的面生气。
  林卿卿似乎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阿宣,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文致宣的手,对方却一把甩开。
  林卿卿完全愣住。
  文铮羽眸色一沉,冷冰冰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文致宣甩完就有些后悔,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缓了一下,沉声道:“这偌大公主府中,何尝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公主又何必多此一问。”
  文铮羽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三分讥诮。话锋指向似乎是下人,但公主府的下人,自然是以公主为首。
  他大概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那院子是用来做什么,他也不在乎。
  显然,文致宣是在意的紧。
  林卿卿也听出来了:“阿宣,你是怪我不告诉你那院落的用处么?可是……”她咬了咬唇,眼中隐约浮起水光,“我只是……”
  “你只是不在乎我怎么想。”文致宣声音不冷不热 ,刻意回避她的眼神:“公主 ,谢谢你提醒我,你我身份有别。”
  “阿宣!”林卿卿无措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含着哭腔。
  文铮羽心里一抽一抽的疼,面色冷下去,正要说话,就听林卿卿吸了吸鼻子,软糯道:“那好罢……我便告诉你。”
  “公主若不愿,大可不必。”文致宣冷道。
  “不不不!”林卿卿立刻摇头,泪珠似晶莹珠花滚落。“反正 ……也是为了讨你开心。”
  “那座院落——是为周姐姐建的。”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林卿卿身后的丫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文致宣脸色迅速一白,又迅速一红,不悦道:“公主殿下无需刻意提醒,我知道我做过错事,又何须如此折辱!”
  “不是的!”林卿卿急忙辩解,“我从别庄回来,死里逃生之后,想通了很多事情……人的生命有时候那么脆弱,有些事,又何必再去执着。”
  她长出一口气,声音小小的,清晰而坚定:“我想通了。周姐姐既然对阿宣有恩,又是铮儿生母,怎能再住在那样的地方?不如我在公主府内为她择一良居,往后阿宣你们见面容易,铮儿有母亲照顾,也会更快活些……”
  她刻意没有看身边文铮羽的脸色,只羞赧地笑着,望向文致宣:“好吗,阿宣?我会同周姐姐好好相处……毕竟,若不是她当年慷慨相助,你也就不会来到京城,更无从与我相遇,我们也就没有这十余年相伴相知的时光了。”
  周如虹不过一介与人私奔的小官之女,哪里当得起当朝公主一声姐姐。林卿卿的诚意不可谓不重,但……
  林卿卿看着文致宣犹疑的表情,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你怀疑我。”她低声道。
  当今世道,正视借口将外室接入家中,利用中馈之权百般折磨的事也是常有。
  但她是国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她要折磨人,任她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掌心,何必多此一举?
  文致宣来不及辩解,林卿卿已经又扬起笑脸:“没事的。我挑的院落离公主房很远,到时候,也请阿宣在府卫中挑选人马守卫姐姐,阿宣不允,我绝不会过去打扰。”
  她脸上在笑 ,可澄澈的大眼睛里还浮着水光。长睫毛濡湿了,粘在眼睑上,衬着下垂的眼尾,说不出的柔弱哀伤。
  文致宣心中撼动,不由道:“卿卿,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卿卿轻轻摇头。
  十年过去,有很多事变了,可只有一件事没有改变——
  他的小公主,依然深爱他至此。
  文致宣心中钝痛,一握拳:“你不用勉强。”
  耳边“哗啦”一声,是文铮羽猛然起身,带倒座椅。清冷的少年没理会,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文致宣懒得去管这个性情乖戾的儿子,此刻他眼中,只有泪眼婆娑的林卿卿。
  “没关系 ……”娇柔尊贵的公主握住他的手,一滴泪落在他手心。“你又叫我卿卿,而不是什么公主殿下……”
  “那便什么都值得了。”
  *
  演武场。
  用来练剑的草人已经七零八碎,身上的衣服被凌厉剑气割得只剩些布头挂在身上。草人的每一处要害都被锐器洞穿,若公主府的教头在场,一定会惊叹,弟子武艺又精进了一个境界。
  一名瘦削少年刚收回剑,冷冷地注视着草人,乌沉沉的双眼空空洞洞,毫无表情。
  零碎的草人,正是他的杰作。
  已是深夜,月光清冷地披洒下来,给万物罩上银白柔纱。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而朦胧,只有他例外。他眉骨太锋锐,鼻梁太挺拔,唇又太薄;被银光勾勒着,像一柄冰铸成的剑,一支玉磨成的损。
  美则美矣,也极锋利,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呵气能化的脆弱。
  极锋利,也极脆弱——如冰铸,如玉磨。文铮羽,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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