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歌忍不住想。
就算调回来,他也不会有空天天陪她玩。
但她还是揉揉鼻子,在屏幕上敲:“我的号码没有停用。”
言下之意是,别发了,我看得见。
容屿小心地秒回:“你在哭吗?”
倪歌:“……”
她没哭。
但她隔壁床的人的确还在哭。
抽抽噎噎,声音压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倪歌叹口气,放下手机,平静地看着帐篷顶:“杨杨,小点声可以吗?有点吵。”
“……”
杨妮小声强调:“我在哭。”
“我知道。”倪歌心想,这算个屁呀,我要是哭起来,那还能有你什么事,“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妮愕然。
“而且,今天的事情,不是你自找的吗?”大人才不会一直一直哭,她心有点堵,把话说得很不客气,“说实话,你爱干什么我管不着,但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把谁都YY成你的假想敌。”
杨妮沉默三秒,压抑着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哭,一边小声跟男朋友打电话。
倪歌心里有点堵,低头看手机,容屿抽风似的,竟然在APP上向她发起英语单词对战的游戏battle。
倪歌也他妈想哭。
于是她把他拖黑,然后关了手机。
不过。
睡着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
蒋池打游戏用的ID叫ii,他说,那是自己脸滚键盘打出来的。
但rystudying……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倪歌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她前一晚通宵,授牌仪式又忙到深夜,恨不得一觉睡到天黑。
快中午时,室友回寝,小声在底下叫她:“倪倪,倪倪,你醒了吗?江湖救急。”
“唔……”
“你英国戏剧赏析的作业做完了没?能不能借我看看?”
“嗯……做完了。”倪歌没睡醒,声音小小的,“在桌子上呢,压在辞典底下,你自己拿吧。”
“谢谢你!”室友感激极了,“我看看作业格式就还给你。”
“……”
倪歌没说话。
她太困了。
应完这一声,又倒头睡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杨妮回寝室拿书,低声道:“我刚刚上来,看见楼下站着一个好好看的男生。”
另一位室友随口小声应和:“是周进吧?他好像在追倪倪。”
“应该不是,周进一般中午或者下午来,但这次这个……我早上出去上选修课,他就站在那儿,中午回来,他还站在那儿。”杨妮有些怀疑,“而且周进不长那样呀……那个人身上有杀气,我记得周进脾气还挺好的?”
倪歌睡不着了。
干脆爬起来。
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弹出来:
【你好,倪歌同学。恭喜你在千军万马里脱颖而出,通过我社的初试。我社以优良的传统……】
她直接跳到最后一句:
【……通知你周末来面试,感谢。】
后面是出版社署名。
倪歌微怔,后知后觉,有点开心。
她换衣服爬下床,头重脚轻,手摸到梯子,身形重重地晃了一下。
“我的天。”室友赶紧冲过来扶她,“你没事吧?”
“没……”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稳住,“我可能有点低血糖,去吃点东西就好了。”
她提起背包,直奔食堂。
走出宿舍楼,烈日炎炎,热气扑面而来。
她嘭地撑开伞,没走两步,被人拦住。
青年穿着常服,身形颀长,眉目如旧,连招摇的车都换掉了。
“倪歌。”
倪歌停下脚步。
容屿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地道:“我不逗你了,我好好跟你说。我回来开会开一周,但休息时间也只有两天,所以我们别吵架,飞行员带脾气上天,会死人的。”
“……”
他顿了一会儿,小心地问:“你还生气吗?”
第44章 抱抱
昨晚两人不欢而散, 容屿回去之后, 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几年他到处出任务,大漠孤烟, 长河落日,曾经无数次预想跟她重逢的样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也没有说哥哥好棒棒。
他一上来, 就又把他的小姑娘惹得沮丧兮兮。
容屿也沮丧起来。
他难过地拖着大尾巴,坐在床前搜:
[独自把妹妹放在家里六年, 她会生气吗?]
想了想,又改成:
女朋友。
百度没给他答案,但知乎弹出来一个相似问题:
[独自把猫咪放在家里七天, 它会生气吗?]
他想了想,觉得:妹妹=女朋友=未婚妻=猫。
于是他点进去。
看到一个长长的答案:
“……大部分猫不会生气,它们以为你出去捕猎了。只不过在它们的世界里, 捕猎失败就会死掉。所以每次你回去, 它们围着你闻来闻去不是想要罐头零食,而是想确认你还有没有活着。当然了, 如果活着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捕一只罐头回来呀。”
容屿陷入沉思。
想, 这几年, 他是什么样呢。
死倒是没有死, 有几次确实徘徊在边缘了,但最后都被他力挽狂澜地拉回来。地上有牵挂时,他格外惜命。
问题是……
“罐头是什么。”他皱眉。
他给她喂糖糖了, 屁用没有啊。
容屿想来想去,打电话给倪清时:“清时哥。”
倪清时最近驻外不在国内,隔了好久,才把电话接起来。
声音低沉:“嗯?”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养了一只猫。”容屿摸摸下巴,“然后放在家里六年没管,回来之后,那只猫就不理他了。”
“……”
“他给猫喂肉罐头,猫还挠他。所以我就想请教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补救。”
“哪有那么麻烦。”倪清时默不作声地听完,懒得戳穿他,“亲就完事了。”
“……”
“但是容屿,亲之前,你想好了。”倪清时慵懒地打个哈欠,“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以后再也不养别的猫,并且愿意匀出自己的时间,来陪这只猫玩。”
容屿一愣。
这话有些耳熟,六年之前,他仿佛听另一个人说过。
——但那不是他现在纠结的重点。
他现在就想,先哄一哄倪歌。
所以翌日大清早,又出现在了她宿舍楼下。
她把他拖黑了,他只能在那儿干等。从天光熹微等到天光大亮,从天光大亮等到日上三竿。
见到人时,仍然只能愚蠢地憋出一句:“飞行员带脾气上天,会死人的。”
所以我们不要闹别扭,好不好。
倪歌沉默三秒。
抬头问他:“你在威胁我?”
容屿:“我不是,我没有。”
倪歌有点头疼。
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就是这个人老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让她特别不爽。
“我要去吃饭。”所以她放软声音,企图讲道理,“你……”
你要是没事就别在这儿站着了!
后半句话没说完,她一个趔趄,身形重重一晃。
容屿眼神一紧,赶紧扶住她,手掌顺势贴上她的脑门:“你生病了?”
“没……可能有点中暑。”
他声音微沉:“我带你去校医室。”
“……不了,我们还是去食堂吧。”
倪歌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容屿眉峰微聚,突然想起昨天倪清时的话。
“我没生病,但我真的很饿。”倪歌见他不动弹,被他拽着,跑也跑不掉,只好解释,“你放开我,或者我们一起去食……”
话没说完,被人拦腰抱起来。
倪歌:“……??”
她今天穿的是短袖短裤,抱起来倒也不担心走光。
问题在于,这是女生宿舍区,现在又刚好是午休结束时间,人来人往,校花不管是跟谁站在一起,都很吸引眼球。
女生们小声的惊呼和议论声里,倪歌被迫贴近他的胸膛,整个人蹭地熟了:“你干,干什么。”
“对不起,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连你不喜欢草莓糖都不知道。”容屿心想,让他现在亲她,他还是不敢,“但是没关系,现在我知道了。”
不让亲的话。
那抱一抱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你不喜欢草莓味也没关系。”众目睽睽,他一边说,一边大跨步折身走向自己的车,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上去。
倪歌还没完全回过神。
就被人摁在了副驾驶上。
容屿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借着身高优势,把她整个人都困在怀里。
他一只手撑在她耳边,凑得很近,全然不顾那些路过的,围观的,好奇的目光。
他看着她,声音很低,近乎发哑:“倪歌。”
呼吸交融,她闻到须后水的味道,心跳突然快起来。
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来。
然而下一秒。
他献宝似的,伸长手臂,从车后座捞出一大袋五颜六色的糖果:“你不喜欢草莓味的糖,我这里还有柠檬味的,蓝莓味的,树莓味的,西瓜味的。”
“……”
他抬头,特别认真地问:“你喜欢什么味道?嗯?”
“……”
——
倪歌的血槽已经亮红灯,支撑不到他开车带她去市中心吃饭了。
所以干脆就在校内。
她带着他去了一家小日料馆,开在池塘边,和风溶溶,暑气尽消。
容屿坐下来,一边帮她调寿司调料,一边挑眉:“你平时都这么晚吃饭?”
倪歌想了想:“也没有。”
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大四课程很少,但额外的事情多且繁杂。她要准备实习,还要跟进导师手上的项目。
做起事来日夜颠倒,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也乱七八糟。
“这个专业很忙吗?”
她一本正经,闷声指出:“大人都是忙碌的。”
容屿忍不住笑起来。
“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吧。”微顿,他若无其事地补充,“明天是我最后一天休假。”
倪歌的心情刚刚好起来一点。
立刻又被这句话打下去。
“我没空。”她拾起筷子,低头吃拉面,“我明天有面试。”
容屿其实不太能理解小姑娘的想法,但直男的直觉告诉他,她在生闷气。
“怎么了?不开心?”他低笑着,帮她夹寿司,“我很快就能调回来了,难道你不想见我吗?嗯?”
倪歌咬一口蛋,流黄的蛋心缓慢地充斥口腔,香气四溢。
她特别想问,你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一声不吭就消失很久。
但还没开口。
店门口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乱响,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嘈杂声。
先是一个小男孩:“不!我就要我就要!我要奇趣蛋!我要吃巧克力!”
然后是熟悉的柔软女声:“你刚刚还说要吃樱花布丁,巧克力姐姐等会儿再带你买,好不好?”
“不!樱花布丁我要吃,巧克力我也要买!你们不是有两个人吗,一个留下来陪我吃布丁,一个去买巧克力不就行了!”
……
倪歌抬起头,发现,竟然是杨妮,和她的另一个室友乐彤。
两人牵着个小男孩,男孩冲在最前面,神气活现地一路怪叫。
“认识?”容屿的视线跟着转过去,耸眉,“这谁?”
“嗯。”倪歌又吃了一口面,有些含糊不清地道,“那两个姑娘是我室友,小男孩是我们英国戏剧赏析选修课老师的儿子。”
室友啊。
容屿想了想,问:“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倪歌手一顿,蹊跷地看他一眼。
眼里仿佛写着: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然而他们抬头的同一时间,乐彤也看见了他们俩。她惊喜地挥手:“咦,倪倪!”
倪歌笑笑,也回个招呼。
“你们怎么在这儿呀。”乐彤走过来,看见容屿,呼吸不自觉地一滞,“这位是?”
倪歌抢话:“是我哥。”
“难怪。”乐彤笑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跟男生一起吃饭呢。”
容屿转过来,深深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