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top2,是国内参加高考学生心中的圣地,那是毋庸置疑的。唐果尚且没有“只要手不受伤, 就一定不失手”的自信与本钱,容不得一丝半毫的分心。
任海珣与她是半斤八两,可他最近似个坐不住的跳蚤,每每张嘴欲言,欲言却又止。
窗户纸两侧,他动个不停,唐果反而静了下去。心说,要走就走吧。好像国内的天地不够广大,不够你们飞似的。反正我不等你。
只有程冬,被林夏遥老老实实地摁在了书桌前,拿题海一遍又一遍地磨他,掐着时钟一张又一张地做模拟题,半分别的心思都没时间生。
除了高考前N校联考的几次模拟大考,什么期中期末月考,全部取消了,从三月份开始,实验高中每天下午的自习课,全变成了各科测验轮转,为了节省老师的时间用来改试卷,这种测验根本连监考老师都没有,随便你们,爱抄抄,爱作弊作弊。
高老太站在讲台上训话:“都到高三的这个时候了,最后几个月,如果你们愿意继续骗老师,骗家长,骗自己,愿意交出一份平时测验高分,高考却大滑坡的试卷,那你们也就是对不起你们自己而已。”
临到高考冲刺了,老师也没时间费太多的工夫在单个学生身上了,能一把多抓几个是几个。
只有林夏遥,简直在程冬边上扎了根。有些考试技巧,她自己根本用不着,比如题型的分布,比如时间的分配,比如分值的取舍。
她小时候有点傲气,其实和原逍一个样子,拿到卷子扫都不扫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道大题,从后往前做。后来学会了收敛,规规矩矩到手先浏览一遍,做到心中有数,而后按照顺序从头开始做。
至于做不完卷子的题量?那是不存在的。
可这对于程冬而言,真的是存在的。
为了程冬,林夏遥把本省高考历年的高考真题,搬回来拆开了掰碎了地研究,按照他每科的强项与弱点,一门一门地搞备考策略。
程冬高中物理的电磁学特别弱,遇到这种题就要跳,放到最后有时间再做,万万不能按顺序做卷子,不能耽误时间。
程冬数学也不太好,选择题容易陷入二选一的两难境地,必须严格控制他选择题的答题时间,先把能拿分的解答题做了,最后一题直接放掉,回头再来磨小题,时间不够直接瞎蒙。
如此种种,九门功课,备考阶段耗了林夏遥不知多少心血,后期老师没时间改模拟卷子了,都是当作业发下去,全凭学生自觉,第二天直接讲。但程冬都是仿造考试来做的,都是林夏遥来掐时间,她来动手改,受不了老师针对大班几十人的教学,觉得不够细致不够有针对性。
程冬有时候心理压力实在很大,忍不住劝她:“遥遥,不用管我了,你去看你的书吧。”
“嗯?”林夏遥暂时还体会不到她的这种付出,于程冬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没事啊,就这几个月了,等高考结束就好了啊!要看书我什么时候不能看呀。”
程冬真的半句话也没法再吭了,只能把自己当成一台只知道向高考奔跑的机器。
实验高中最后一次模拟考是五月二十号,八校联考四模,全真仿造本省高考模式,各校交叉阅卷,可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学校和老师却好像又忽然把高考生都当成了易碎品,不放榜了,不公开了,一张分数小纸条,连同班级排名、年级排名、八校排名,以及仿造高考预估划线,递到考生自己手里,让大家好生调试临考心态,
最后三天还放高考假,轻松地仿佛之前的紧张都是假的。
唐果高考被分去了外国语中学考场,估摸着九科考完之前是见不到林夏遥了,便在高考假前的最后一天放学时,转过身来,抬起双手,在个子小小的林夏遥脑袋上一阵摸头杀。
“干嘛干嘛?唐果!我的头发都要乱啦!”林夏遥恨不得抱头鼠窜。
“蹭点考神的运气!”唐果摸完了,替林夏遥伸手理了一理发型,然后冲着原逍炫耀似的扬了扬双手,“看!考神的摸头杀佑我!”
原逍冷淡地鄙夷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啧,你可是八校联考又输了哟!不要太拽了!”唐果表示次次模考都是与有荣焉,“八校联考第一的考神的脑袋保佑我!我要top2!求求了!”对唐果来说,能不能考得上心仪高校,那一点发挥,确实是太重要了。
“求发挥求高考不失误的人,要么是临考心理素质不行,要么是知识面不行,总的而言,就还是实力不行。”原逍的毒舌功力丝毫未减,唐果敢喷他一句八校联考输了,他就一定要喷回去唐果实力不行寻求封建迷信的外力。
毕竟他输的又不是唐果。是他的小同桌。
但如今原逍的重心都已经转移了,毕竟准备出国和准备高考,那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线,他怎么可能还和林夏遥似的,天天一头扎在高考模拟里面。
可是原逍和任海珣两个人,明明签证都办完了,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口不言,联考照样参加,高考照样出席,似乎两个人心里都觉得,要提前通知自己高中的同桌一声,自己本科就打算出国,是个很艰难的任务一样。
“别忘了赌约。”原逍抱着胸,把产生了和唐果同样意图的爪子藏了起来,倒不是他也想蹭考神的运气,主要是摸小同桌脑袋蹭运气这个动作本身对他而言实在很有吸引力,他只好倚在椅背上,长腿伸过去,轻轻踢了一下林夏遥的桌子,“小心别临场失手,九门单科都输给我。”
“手下败将不要口出狂言!除非你剁了我的手——”嘚瑟的林夏遥嘻嘻哈哈地把右手伸到原逍面前来挑衅,一点临考的紧张都没有。
咣当一声,原逍晃悠的椅脚落了地,他伸手去林夏遥桌上摸出来那支解压圆珠笔,摁开来,毫不客气地捏住林夏遥伸到自己面前来挑衅的右手,翻过来,往她手心里画了一笔。
“你干嘛!?”林夏遥忍不住想缩手,圆珠笔在手心里写字那歪歪曲曲的劲儿,可太痒痒了!
原逍在她右手的手心里,写了个1。
“考神佑你,去吧。不拿个状元回来,真是对不起你高三这劲儿。”原逍在林夏遥手心里写完那个1,顺手就把那支咔哒咔哒折磨他听力快两年,却几乎从来没写过字,林夏遥专属的蓝色解压圆珠笔,拿走了。
“你算哪门子考神啦?还敢来佑我?千年老二——”林夏遥吐槽回去,虽然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考神,但也休想让她承认原逍是考神,而后眼睁睁地看着原逍光天化日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偷文具了,抗议道,“笔还我呀!”
“没收了。省得你以后祸害其他人的耳朵。走了。”原逍把那支小破笔塞兜里,故作潇洒地随意挥了挥手,离开了。
林夏遥没有和程冬分在同一个考场,三天高考假里,便陪着彼此先走了一遍考场探探路。
程冬被分去了三中,这个考点距离林夏遥和程冬家其实也不算远,他们读书的实验高中是走路十来分钟就能到,三中属于车程十来分钟就能到。
实验高中分过来的考生大约占了五分之一,高考假又有三天,因此同一时刻来踩点的考生并不多,零零散散都主要都在教学楼这边。
路上偶有遇到认识林夏遥的同校学生,即使不是一个班上的,也知道她这名人的丰功伟绩,就有同学嘻嘻哈哈跑过来蹭个喜气,惊呼:“卧槽,八校联考第一!考神佑我!”
“什么?你就是少年班退学回来那个?那我也要蹭下!”同来的他校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跟着进行考前迷信活动,“考神佑我!”
可怜林夏遥个子矮,被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搂住肩膀,呼噜一阵摇晃一番,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蹭上考神的福气。
一路被蹭的考神同学,好不容易找到了程冬的考场,进去一数,哎,程冬分到的座位号靠窗。
林夏遥先是神神叨叨地探出头去,看窗外临不临马路,会不会吵,又嘀嘀咕咕地看教室里的挂钟时间对不对,再把她手里复印的程冬准考证对了一百八十遍,生怕跑错了考场。
“遥遥。”程冬哭笑不得,“别这样。你弄得我都紧张了。”
“啊?这样吗?那我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走吧。你记得提前来啊,别踩点啊!证件别忘了带啊!必带物品清单出门前检查啊!考完一门丢一门啊!不管发挥得怎么样都别放心上啊!别喝冰水啊!万一肚子疼呢!这几天吃清淡的啊!喝温水啊!”林夏遥宛若一个孩子要上考场的老母亲,把备考事项记得熟熟的,当得真真的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高考生。
“知道了。”程冬可不敢不耐烦,作出洗耳恭听状,“去你的考场看看吧。”
“啊?我那考场有什么好看的啊?”林夏遥对自己的高考很是放任自流,自觉给程冬补课的过程,就已经是她对高考最大的尊重了。后期原逍在高考模拟上考不赢她,纯粹就是因为没她花的功夫多而已,高考某种程度上而言,绝对是个熟能生巧的体力活儿。
“不好看也去看看吧。”程冬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很是温柔地应道。
“我分在本校啊!有什么可看的啊?走了快两年的路,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啊!”林夏遥运气不错,实验高中留在本校高考的人也就五分之一,她赶上了,连车都不用坐,步行赶考,绝不会堵车,中午还能回家睡个午觉。
“我想回去看看,反正回家也顺路,走吧。”程冬非常坚持。
回了实验高中,林夏遥陪着程冬转悠了一圈篮球场,溜达了一圈塑胶跑道,最后回了他们高三四班的教室。
六月初已是初夏,蝉鸣未起,高温初至,窗外伫立的高大杉树,为教学楼这侧遮掩了绿荫凉凉,偶尔顺着夏日的暖风,送来些草木的清香。
程冬走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最后面,站在这个他奋斗了六百天,孤身一人没有同桌的最后一排,突然冲着时常客串他自习课临时同桌的林夏遥伸出了右手:“考神,给我点运气吧。”
一直都是被动被人蹭肩膀摸脑袋,从来不肯真的承认自己是考神的林夏遥愣了一下。
然后程冬本来以为会有的浪漫,就被她破坏得意境全无。
“全给你了!”林夏遥双手合拢,上下包夹,捂住了程冬冲她伸出来的右手,而后深感常打篮球的程冬,果然手掌比她大好多,于是团吧团吧,把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右手捏一捏,团成一团,合在自己的手心里,抱起来使劲晃悠了好多下,“考神的运气,都给你了!”
程冬那点考前的忐忑与紧张,都被她晃散了架,清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弯,盛满了笑意。
暂时舍不得把自己的右手从她温热又柔软的手心里抽出来,程冬便伸出左手,先揉了揉林夏遥不过到他胸口的脑袋,再呼噜一把她的肩头,把大家流行的蹭考神方式,从密友的摸头杀,到同学的撸肩膀,以及他独家的考神主动赐予运气模式,都体验了一遍。
“我觉得我会好运气的。”程冬自作主张,给自己的高考,事先就盖下了基调。
第40章 状元、211与白卷
林夏遥他们是出分才报志愿,而不是估分报志愿, 因此从高考结束的那一刻起, 直至分数出来前的那一段日子, 大概是高考生最忐忑也最放松的时光。
明知考砸了的,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死前狂欢。
明知考得好的, 稳如泰山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还有一大波心中没数,觉得发挥凑合,但不知道排名如何的,既想没有包袱的玩, 又忍不住偷偷摸摸上网对着答案自己估分。
林夏遥不紧张自己的,她考试一向发挥很稳, 不存在什么心态失常的问题。
但她很紧张程冬的,高三的下学期,程冬的总分大约又冲了三五十分上来,到了四模前,总分能在一本线附近上下摇摆, 然而浮动范围很是有点大。如果考试内容不幸踩他的弱点雷区多, 排名就要往下降, 如果运气好他会做的多, 就能越过学校预估的一本线去。
然而一本线多一分,和一本线差一分,那可就真是天壤之别了。
程冬看着林夏遥虽然不说,但是和他爸他妈一起,焦躁地东摸摸西晃晃, 偷偷地看什么高考的答案啦专家的预测啊什么的,又不敢问程冬到底考得怎么样,更不敢让他努力回忆对着估分。
“遥遥你别偷看了,要不给我吧,我对着答案估一下?”程冬看林夏遥如此紧张,提议道。
“不不不!不要了!不要了!你玩游戏去吧!去吧去吧!你都憋了两年了!”林夏遥赶紧摇头,现在偷偷估分有什么用啊,不管高了还是低了,都是徒增烦恼。
还有一个差不多焦虑的,是唐果,每天晚上嘀嘀咕咕地给林夏遥打电话,一会忧心自己离top2差一分,一会昨晚做恶梦差两分,去不了不甘心,复读更不甘心,紧张得要吐血。
出分的那天,林夏遥都没有先查自己的分,四个大人凑在她身后,等着她输入程冬的准考证号。
程冬坐在一旁,哭笑不得,林夏遥左手牢牢地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右手恶狠狠地点下了查询。
分数出来了,但其实大人们看得一头雾水,七嘴八舌:“这算是考得怎么样?”“看起来还行?遥遥你看呢?”“有分数线吗?分数线什么时候出?”
林夏遥舒了口气,松开了捂住程冬眼睛的左手,回道:“发挥得还不错,我觉得应该能上一本线的。”
虽然官方的分数线还没出,可是林夏遥这句话,程松柏像是得了什么金口玉言,铁口直断似的,平时能抗铁的肩膀都卸了劲儿,狠狠地把那口憋住的气喘了出来,摸出根烟来,想往楼道里钻。
却被程伯母一把揪住了。
“就一根!就今天!这不是高兴嘛!”程松柏那小铁塔一样的身高,在太太面前却摆不出威严的架子来。
程伯母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不让你抽,遥遥还没查分呢!”
“哦哦哦!”程松柏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声音之大用力之猛,林夏遥都替他觉得脑门疼。
林夏遥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出来的那一溜分数,理科好几个满分,英语也是满分,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省内的分数线和一分一段表都还没来得及出呢,林夏遥的电话就先被打爆了,学校的,班主任的,各大高校招生办的,甚至还有当地报纸记者的,她果然是拿了省里的高考状元,经历又比较曲折少有,哪怕教育部门三令五申不准炒作高考状元,也挡不住学校想借此宣传招生的热切,当地报纸想借此吸睛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