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顾子矜
时间:2019-03-19 10:25:17

  姜武摇头:“时辰,我真的看不透你……”
  你究竟是为了日晷,还是利荏……
  姜武来到甘苏面前,“甘苏,多谢你,让我知道了守阳的事。本不属于你的时间暗夜,我就收回了,当作是给你的谢礼吧。”
  “什么……”
  甘苏还未反应过来,姜武的两指便轻触甘苏额间,甘苏无法动弹。
  时辰:“午仓,仔细看着。”
  彭越认真点头。
  半晌,姜武收手,甘苏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块。
  时辰:“午仓。”
  “嗯。”彭越来到甘苏面前,也抬起手,他像姜武那样,将右手两指触于甘苏额头。
  姜武教导:“静下心,想着将属于你的收回,它自然会回到本源。”
  许久后,彭越才收手,他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右手,兴奋道:“有感觉有感觉!我能感觉到!”
  甘苏难受,禁锢的身体终于能动,她捂上胸口,眼神飘忽,心里好像又空了一块。
  时辰观察着她的反应,安心之后才看向姜武。
  姜武手脚上的锁链慢慢消失:“时辰,我回去了,即便多罚我在日晷守上千年,我也无怨言。今后,我自当尽到第一个时的职责,精心管理两个辰。”
  时辰看着他,思忖后说:“子白,亥月很好。”
  姜武一怔,感激抱拳:“时辰,多谢。”
  亥月,第十二个时,掌管第二十三辰与第二十四辰。
  离第一个时最近,也最远。近在咫尺,却永世无法相见。
  是子白的妻子。
  姜武化为一阵黑烟,黑烟散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甘苏捂着胸口,偏头看时辰:“时辰,我……”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但又说不上来。
  时辰淡淡道:“甘苏,刚才子白收回了暗夜,午仓收回了白日,不会再有多余的时间出现在你身上,时间回还到此为止。”
  甘苏吞咽口水,试探问:“也就是说……我变正常了?”
  “嗯。”
  时辰伸手,在右侧比划了个长方形,一道门突然出现,“吱嘎”一声,门缓缓打开,里头是黑暗,满地繁星铺成路,指引着迷路人回家。
  时辰冷淡道:“一直向前走,你就能回去了。”
  甘苏抿嘴,时辰站到她面前,她仰头觑他,时辰对上她的视线,冷漠抬起手。甘苏闭眼,感受到他的掌心覆上她的左肩,随后是小腿。甘苏知道,她的伤口一定都好了。
  时辰又举起她的左手,将她食指上的戒指摘下。
  最后,他指腹的温度从甘苏的眉心延续到鼻尖。
  “你该回去了。”命令般的口吻。
  甘苏缓缓睁眼,摩挲了下空落落的食指,她看向时辰,他一如既往冷漠孤傲,仿佛先前那些微末的温暖从未存在过。
  甘苏扭头看彭越:“午仓,再见。”
  彭越笑着挥手,“再见的话我就是彭越。”
  甘苏点头,反正她不会记得。
  不再看时辰一眼,甘苏迈开步子,穿过那扇门,踏上那条路。
  越走越深,越走越远,身后传来关门声。
  她拼命回忆着这几日的种种,可愈回忆,愈模糊。
  怎么会来到这里,记不起来;那个人的眉眼,鼻子,嘴唇,记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记不起来。
  前头一片刺亮,甘苏眯起眼,好像……好像驼峰上有颗痣……
  ……
  ……
  “甘苏姐!”
  有人叫她,甘苏敛神。
  甘苏此刻正站在实验室外头,徐岁生跑到她面前问:“甘苏姐,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甘苏:“我……出来透透气。”
  徐岁生抱歉道:“甘苏姐,实在对不起啊……数据被我搞错了……”
  甘苏被牛教授训完后,突然向外跑,徐岁生还以为她心情差又压力大,想不开。
  甘苏淡淡道:“没事,我气也透完了,回去吧。”
  甘苏跟在徐岁生身后,下意识摸鼻尖。
  驼峰上有颗痣是什么鬼?
  她怎么从刚才起老在想这个……
  *
  隆德二年,十二月中旬,一身佩快刀的男子走入招兵军帐。
  官员举着毛笔看他:“姓名,年岁,家从何处。”
  男子愣了下,似在回忆,随后他笑着展开手中的绢子:“这个,利荏,我的名字。”
  “姓利?”
  “姓……”他又想了下,“姓甘。”
  “年岁呢?”
  “十五。”
  官员不耐烦:“家从何处?”
  “孤儿孤儿。”
  他挺起胸膛,重复一遍:“甘利荏,十五岁,孤儿。”
 
 
第17章 子白·须俎(7)
  偌大的别墅响起皮鞋声,一声又一声清晰地敲击着瓷砖地面,那人手插裤袋驻足,扫了眼杂乱的客厅,嘴角微微下拉。随后他抬头,望向二楼,停顿几秒后,他上楼去到二楼长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他站在门外,神情淡定沉稳,听着里头刺耳喧闹的音乐声,不紧不慢推开门,一个人影忽然闪到他面前。
  “面瘫,你回来啦!”彭越毕恭毕敬站在立于他身前,室内的老式唱片机还放着流行的摇滚乐,高速旋转的唱片似乎要脱盘飞出。
  “午仓,我出门前怎么交代的?”时辰严肃质问。
  彭越眼珠滴溜转一圈,想要溜,“我马上去打扫——”
  彭越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时辰扯住卫衣帽子,“还想跑?”
  彭越狡辩:“我不是跑,我是去打扫。”
  时辰松开他,一圈一圈绕下自己脖子里的灰色围巾,“我不在三天,你就把家弄成这样了?”
  “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嘛……”彭越嘀咕。
  时辰瞪他一眼,拿着围巾向里头走去,他坐在老式的靠椅上,手指轻轻调整了下唱片机,音乐停止,室内恢复安静。
  彭越乖巧:“面瘫,你想听什么,我给你找。”
  “除了这个闹腾的,都行。”他手指轻轻戳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时辰喜欢轻音乐,用彭越的话来说,就是一听就能睡着的音乐。彭越则喜爱闹腾的摇滚乐,每每都把最钟爱的歌曲刻录成盘,用这台老式唱片机放着,每次回看到唱针超速工作,时辰都心惊胆战。
  轻缓的音乐声渐渐响起,彭越坐在时辰对面的位置,翘起腿望向房间的右侧。
  这个房间右侧的那面墙显得十分怪异,黑色的墙面似真似假,透着虚无,上头繁星点点,像是把星空容纳于此。
  墙上挂着十二个方牌,六个泛着白光刻着黑字,剩余的六个则盈着黑光镌着白字,而每个牌子下面又悬着两个圆片,圆片的颜色各不相同。
  十二个方牌绕成圈,大致轮廓像个挂钟一样,占据了整个墙面。
  彭越眼尖,嘀咕:“诶?字变多了?”
  彭越小跑去墙面前,第一个方牌上刻着“子白”二字,他视线下移,觑着下方的两个圆片。
  圆片上分别竖着写到:
  第一辰,利荏,23:00-00:00
  第二辰,须俎,00:00-01:00
  彭越指着上头多出的几个字,“面瘫,你给第一辰和第二辰起名字了?利荏?须俎?须俎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叫利荏,利荏利荏,叫着叫着就让我想起那个犟的跟头牛似的破孩子。”
  时辰瞥一眼两个圆片:“没有,是它自己显现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今天才发现?”
  “离开辰缚之后。”时辰嫌弃看他说,“你没发现,是因为你粗心。”
  彭越清嗓子,“我才不粗心,我就是视力不好。”
  时辰懒得理他,随意拿起手边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彭越困惑道:“面瘫,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显出字了?”
  时辰摇头,示意不知道。
  彭越又看了两眼圆片,也不在意,蹦着回到座位上慵懒躺下,抱怨道:“明天又要上班了,休息日总是那么短暂。”
  “双休两天,短吗?”
  “哪里不短,天天给人端茶送水,做咖啡,洗杯子,这是我该干的事吗???”彭越向时辰展示了一下他的十根纤纤玉指。
  时辰头也不抬:“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工作太累了?想换的话,我再给你找一个。”
  彭越体会着他这话的意思,“不不不,够了够了,足够了。”
  时辰视线定格在书上的某处,思忖须臾,问:“最近甘苏有去你店里吗?”
  “嗯,和以前一样,一周来个两三次。”提到甘苏,彭越就兴奋,“还是跟甘苏呆一起我最舒服了,我恨不得她每天都来。”
  “她身上的气息真有那么舒服?”
  “嗯,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就没觉得她气息很特别?”
  时辰摇头:“没有。”
  “也是……在你眼里,她应该跟普通人没差,更何况现在没了时间回还,她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时辰“啪”地合上书,起身说:“我去洗澡,你把家里给我打扫干净了。”
  “……”彭越跟着时辰身后一起向外走,“面瘫,你帮我一起打扫下嘛……”
  “你还想写检讨?”
  “…………”
  两人都离开后,墙上镌刻着“亥月”二字的方牌晃动,底下的两个圆片敲打出声,几次之后,晃动停止。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只是不经意间,“亥月”二字黯淡了些。
  *
  甘苏跟王樱楠手挽着手从商场内出来,两人大包小包提着,今日这家万达新开业,全场五折,不买白不买。
  甘苏扫了眼自己的战利品:“血拼了不少。”
  王樱楠笑着看她:“多亏我们家腿长手长眼疾手快的小苏,不然我怎么能从万千妇女中杀出一条血路。”
  “那你怎么报答我?”
  “给你当专属司机,送你回家。”
  两人一路向前走,甘苏问:“你把车停哪儿了?”
  王樱楠:“三条街后头的一个露天停车场,万达这儿太挤了,根本进不来。”
  前方路茫茫,甘苏叹息:“可真够远的,早知道我就坐地铁回去了。”
  王樱楠拖着她向前走,“你就锻炼锻炼吧,这身懒肉,天天坐在电脑前,等你老了,脖子啊,腰啊,哪哪都有你受的。”
  “好,听我们家楠楠的。”甘苏咧嘴笑,王樱楠跟她妈似乎,总是唠叨个不停。
  走过第二条街,等红绿灯的时候,王樱楠突然说:“小苏啊,你最近都没有发呆诶。”
  甘苏一想,的确如此,“嗯,是啊,前几天月圆都没有发呆。”
  王樱楠扭头看她问:“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有见到那个男人吗?”
  甘苏困惑:“哪个男人?”
  “就有次你发呆,那天不是月圆,然后你说你看到了一个男人。”
  “我?”甘苏指着自己的鼻子。
  “嗯。”
  甘苏努力回想,“没有啊,我怎么没印象。”
  王樱楠一愣,“没印象……你不是还因为那个出现在脑海里的男人摔下楼梯了吗?”
  甘苏盯着她说:“我是为了遛狗摔下楼的,怎么可能是为了个男人,楠楠,你是不是做梦了。”
  王樱楠皱着眉头,单手揉着眉心,“嘶……我做梦?不可能啊……你明明说过。”
  “那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那要问你啊。”
  “难不成我还失忆了?我又没像韩剧里一样出车祸。”
  王樱楠跳脚,把手里的东西全扔在了地上,她捧着甘苏的脸,担心道:“小苏,你不会是那次摔下楼摔傻了吧,复查的时候医生没跟你说会有后遗症之类的,比如失忆?”
  甘苏嫌弃打掉她的手,捏了下她的脸,“医生说我好得很,倒是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什么,肯定是你做梦了。”
  “我做梦……真是我做梦?”王樱楠嘀嘀咕咕的。
  “嗯,你做梦。”甘苏看眼红绿灯,“楠楠,赶紧拿东西走了,绿灯了。”
  “哦哦哦。”
  两人因为那个男人的事情,争论了一路。
  走了会儿,甘苏突然停下来,扭头看向右侧,她远远觑着前方的一个雕像。
  王樱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小苏,看什么呢?”
  “那个雕像……”
  “人民广场的雕像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嘛,你从小到大应该看了不下几百遍了吧。”
  甘苏神情认真,慢慢向前走:“楠楠,我去看看。”
  “你这又是突发个什么鉴赏雕像的爱好。”王樱楠跟在她身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