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身穿家居秋冬款卫衣, 前头的口袋是连通的, 里头圆滚滚的东西凸起,甘苏抿嘴, 她要不要给这颗鸡蛋买个孵蛋器?
阳台门拉开, 时辰和捶捶走进来, 时辰面无表情看她, 启唇传达着:“甘苏,这个鸡蛋并非寻常的鸡蛋, 能把它孵化的, 应该只有你。”
“啊?为什么?”甘苏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孵蛋器能解决的事情,肩上的担子变重了, 她可不是一只母鸡啊!
“这三言两语无法解释清,”时辰顿了顿,继续说,“你很特别, 这颗蛋很喜欢你和捶捶,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它足够的爱。”这些全是捶捶让他转述的。
甘苏脑袋一片空白,让她给一颗鸡蛋满满的爱?一颗鸡蛋??鸡蛋??!
“不、不是……这颗蛋吧……它……”甘苏还没缓过神,“它是一颗蛋诶……”
时辰颔首:“以后它就是一只小鸡。”
甘苏嘴角抽搐,她这是造的什么孽,“那我怎么孵……”
时辰在甘苏眼前消失,只留下一句话:“看际遇。”
甘苏张嘴想喊住他,哪里还有半个影子,她抱起黏在脚边的捶捶,“捶捶,这颗蛋是什么?”
“呜呜呜……”
“谁来发明一个狗语翻译器……”甘苏瘫倒。
“呜呜……”
“不准呜!”
甘苏朝它撅个嘴,刚才在大马路上她真是丢人丢到外太空去了。
甘苏放下捶捶,从卫衣口袋里拿出那颗鸡蛋,对着它研究了许久,“捶捶,你说这个月或下个月的月圆,我会不会看到这颗蛋的前世今生?”
“汪!”
甘苏甩甩头,影像现在变得不是那么准时,沁溪那件事,除了第一回 发作是月圆,其他时候完全就是她自由发挥了,几乎可以说是随时随地。
“诶……”甘苏叹口气,她是不是病入膏肓了,她瞥眼捶捶。
“你还能听懂我的话,不让你呜,你居然就汪了,”甘苏笑着弯腰揉它脑袋,语气忽地感慨,“捶捶,我知道你也不是一般的狗,毕竟你能那么整齐有规划地咬开狗笼子……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久一点,好不好,嗯?”
“汪!”
“乖。”
*
洗完澡吹干头发,甘苏带着蛋回到卧室,连看四集电视剧后,甘苏关灯准备睡觉,怕无意将蛋打碎,于是便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捶捶跳上床,盘身睡在甘苏脚边。
“捶捶,晚安。”
“呜……”
甘苏睁眼望着天花板上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那道光亮,像是暗夜黎明赠予的曙光,是绝望之路尽头的希望之口。
她心里莫须有的悲戚。
眼睛逐渐失去焦距,甘苏抓紧床单,又开始了,这次又会是谁,是这个蛋么……甘苏眼眸黯然无光,意识被剥夺。
……
……
甘苏立在一扇窗前,里头的灯光从窗帘透出来,橙黄橙黄,看起来那么温暖。
一个人的剪影映在窗帘上,甘苏看着他翻开了一本书,拿起了一支笔,在书本上不停地写写画画,黑色的影子看起来那么认真。
须臾,里头传来争吵声,那人频频回头,甘苏从窗帘上的影子瞧着那人的心里变化。
黑色影子手中的笔不再书写,他将笔狠狠拍在桌上,到暴躁地扔掉了手中的笔,再到捂住耳朵,低着头。
隔着窗帘和窗户,里头传来呜咽哭泣声,一声叠一声,极度隐忍,仿佛在求救的边缘,却又得不到救赎。
他开口,沙哑道:
“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家里……”
“为什么非要是这样的家庭……”
“为什么别人的生活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的……”
甘苏听清的声音,才得知她是一个女孩,一个留着利落齐耳短发的女孩,从影子粗略看,她还以为是个瘦弱的男孩。
她趴在桌上,身体在颤抖,依旧在忍声哭泣。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也好死了!”
“神经病女人!”
“是啊!我是神经病啊!”
里头争吵声愈发大,并且不间断。
须臾,女孩重新直起身,甘苏看见她的影子正在用手擦着眼泪,耳边争吵置若罔闻,随后她重新打开书,拿笔写了起来,黑色的影子挺得笔直,虽然她恢复精神,但在甘苏眼里,这个女孩只是故作坚强而已。
甘苏一直觑着窗帘投射出的影子,直到画面层叠变化,是阳光明媚的白日,一间教室,所有人的形象都那么模糊,只有左边窗边第三排的那个人很清晰。
甘苏从这个背影辨识出是那个在夜晚哭泣的女孩,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前后座的同学找她说话,她似乎很开心回应,主动挑起话题,但是心里的孤寂甚至于自卑感充斥于整个画面。
“班主任来啦!”门口有学生喊。
窗口的女孩回头来看,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甘苏心底不由生来难受疼惜,是怎样的眼神呢,本该是青春靓丽的年纪,眼内却是繁琐的思量,遇事的隐忍,处事的圆滑,情绪的隐藏。
没有一点快乐无忧的情绪,如一汪死水,对这个世界绝望,却在苟延残喘,怀着最后的希望,等待那个拉她一把的人。
……
……
“啊……”甘苏惊醒一般,她依旧保持着入睡的姿势,只不过阳光已经从窗外隐隐投入,等着甘苏起床拉开隔绝的束缚,令它洒满整个房间。
甘苏撑起身,捶捶这才松开咬着她手腕的嘴,甘苏劳累揉揉眉眼,才看见两个画面,居然已经过了一夜。
甘苏扭过身掀开枕头,她拿起蛋,捧在掌心反反复复确认,没有一点要孵化的痕迹。
“捶捶,叼着,我去洗漱。”
甘苏将蛋托付给捶捶照料,随后下床去洗手间。
洗漱的时间,甘苏用面包机烤了两片面包当早餐,接着给捶捶准备的食物,随后带它出去遛弯,回来准备上班,阳光明媚的清晨她基本都是这么度过的。
甘苏在门关穿鞋,捶捶从窝里将那个蛋叼来甘苏面前,甘苏穿完鞋低头看它,“你要我带它去上班?”
捶捶摇着屁股,甘苏妥协:“好吧……”
*
甘苏将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和往常一样去赶地铁,路上一群骑着自行车的人热热闹闹从她身边穿过,她定睛一看,是一群身着校服的孩子,她摇头浅笑,这么急,看来是要迟到了,她上学时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上班同是如此,每日都急匆匆的。
一个学生在她前头刹车,一脚搭在水泥台阶上,应当是骑车骑热了,他脱掉了外头的校服,里头的衣服露了出来。
蓝白色,领口一条黑边。
甘苏一愣。
“这位同学,等等!”甘苏喊住他。
学生回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甘苏指着他里头的衣服问:“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你们的校服吗?”
“对啊。”
甘苏不解:“你为什么穿两件校服?”
“这件是冬季校服,这件是春季校服,最近天冷,教室老开空调,学校又变态地要求我们一定要注重仪容仪表,随时随地穿好校服,然后大家就机智的在空调间穿春季校服,外出再穿冬季校服。”
“这样啊……”
学生将冬季校服往腰间一系,便蹬着自行车走了,甘苏愣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人。
蓝白色校服不特别,唯一特别的是领口的条纹,据她所知,每个学校领口条纹的颜色不同。
影像里的那个女孩,领口是黑边,所以也是那所学校的人嘛……
*
时辰在别墅书房里翻阅着书籍,一本一本在他面前都快堆积成山,彭越从门口蹦着跳着,弹着脑袋喊他,“面瘫,吃早饭啦!”
“嗯。”
“你别光嗯啊,你都嗯了三回了,也不下来吃啊。”
“嗯。”
彭越撇嘴,穿着围裙绕过重重书堆,他拿起时辰手边书随意翻着,“面瘫,你到底找什么呢,昨天回来就一直在书房,这堆书翻翻,那堆书翻翻的。”
“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帮你一起找啊。”
“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过,所以在找。”
“所以到底是什么?”
时辰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彭越挑眉,示意他说。
“鸡蛋。”时辰冷淡道。
“啊?啥?我没听错吧?鸡蛋?”
“嗯。”
“你要鸡蛋厨房里多的是啊,我今天还给你煎了个荷包蛋呢。”
时辰不再搭理他,低头继续认真查看每一页,他明明记得在哪本书上见过,怎么就是找不到,大半个书房的书都找过了,把剩下的看完,至少还需要半天。
彭越抬起下巴,笑嘻嘻说:“面瘫,你说你这么一本本看不是浪费时间嘛,干嘛不加速时间?”
“那个利人,不利己。”
“那我来帮你看。”
“那个也不能在你身上用,只能用于时间受日晷标记的普通人。”
彭越扁嘴,嘀咕:“那之前甘苏在博物馆真的白捡了便宜。”
提及甘苏,时辰蹙眉,“她……”
“嗯?”
时辰缓缓摇头:“你之前一直说她身上的气息清冽,你很喜欢。”
“嗯。”
“那她气息为什么会那么干净?”
“不知道,天生的吧。”彭越向前走,随便抽下一本书,没个正形地帮忙查阅。
时辰低声说:“那个鸡蛋也很喜欢她……”
“到底是什么鸡蛋啊?家养鸡蛋?散养鸡蛋?草鸡蛋?”
时辰随口说:“能镇住两辰乱力的鸡蛋。”
彭越不在意“哦”了一声。
下一秒,他眨眨眼,刚面瘫说什么?
两辰乱力……
“啊???!!!你再说一遍。”他咋呼。
“能镇住两辰乱力的鸡蛋。”时辰还就真重复了一遍。
“哪两辰?”彭越疑惑。
“第二十三和二十四辰。”
“月姨管理的两个辰?那两个辰不是有寸斛了吗……”彭越仔细斟酌,“啊……等等……寸斛的封印期现在不长了,如果封印彻底结束,那两辰又会继续乱力,所以……”
“嗯。”
“那怎么会是个鸡蛋?好歹有条腿吧。”
时辰边翻书边说:“准确说,是鸡蛋孵化以后的小鸡。”
彭越激动,“那你是找到了?鸡蛋呢?在哪里?”
“在甘苏那儿。”
“你怎么不带回来啊!我想办法把它孵化啊!也好玩玩嘛。”彭越搓搓手掌,似乎很乐于帮忙。
时辰瞥他一眼,嘴角有些弧度,说:“你不行,你一个不小心,它就变成了熟鸡蛋,那我找到下一个替代品可能就是几百年以后的事。”
彭越没好气“哼”了一声。
时辰又恢复冷淡的面容,一本正经说:“那个鸡蛋只能由甘苏来孵化。”
“啊?为什么?”
“第一,那个鸡蛋很喜欢甘苏的气息,跟你一样。第二,她家狗告诉我的。”
说完第一点,彭越还能勉强点点头,等到说第二点,彭越挖挖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狗?”
“嗯。”
“甘苏家的那只柯基?”
“嗯。”
彭越一脸错愕,“它怎么告诉你的?它不就是只普通的狗吗?”
时辰合上手上的这本书,抬头看他,“一只能在时间里自由穿梭的狗,速度甚至快于我的狗,你见过吗?”
彭越嘴巴张的老大。
“而且,鸡蛋是它找给我的。”
彭越不可置信:“你骗我的吧……我还抱过它呢,没感觉它不一样啊。”
时辰继续抽出下一本书,继续动作,“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至少可以确认,它很善良。”
“只要不是邪恶的……”时辰眼神暗了暗,“留着也没关系。”
彭越愣愣点头,思索着,手里漫不经心翻着,他垂眸扫了眼,视线掠过又停住,嘟哝:“鸡蛋……”
“鸡蛋!我找到了!”彭越高兴,递过书,“面瘫,你看你看!”
时辰旋即拿过,浏览着文字,平坦的眉宇微微蹙起。
彭越觑了眼他的神情:“怎么了?”
“不是很好的东西……”
“那是肯定啊,两辰乱力,极善极恶,极正极邪,就是要能压制住这四极才行啊,寸斛不就是这样的嘛。”
时辰拧眉,担忧:“恐怕这个东西恶邪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