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彭越拿回时辰手上的书,自己看了起来。过了会儿,彭越缓缓合上书,人也变得严肃。
“面瘫,你确定把那东西放在甘苏身边没问题嘛……”彭越有些恍惚,扭头看时辰,时辰眉头皱更深。
“哗啦——”书籍满天飞,无规则落下,彭越用手挡脸,“啊呀!啊!痛死爹了!你要不要走那么急啊!”
等书掉了一地,时辰早就不见。
彭越揉揉脑袋,又翻开手中的书,反反复复斟酌,嘟囔道:“这哪是颗好蛋啊……”
书上记:
恶,劣根之源。
邪,劣性为本。
恶邪左之,善而亡,天地正气,荡然无存。
或,交而替之,寥寥无几。
“明明是颗坏蛋……黑心蛋也说不定啊……”
第34章 亥月·苦狄(4)
出了地铁, 甘苏狂奔向实验室的门口,她非常肯定自己可以踩点打卡, 握住门把的瞬间有只手搭在了她肩头,她推开门,耀眼的光亮令她闭眼,身后那人用力拉住她,熟悉的味道和怀抱。
“时辰?”
她从他怀里钻出脑袋, 四周已变为复古华丽的装饰, 时辰松开她。
甘苏急忙拿出手机确定时间, 她抿进嘴有口难言, 模样有些生无可恋,最终讲道理道:“时辰, 你不能随时随地带我走啊, 我也得拥有私人时间, 对不对?”
“你话里有话。”
“我今天上班迟到了……迟到要扣钱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时辰看了眼时间, “多少钱?”
“半小时以内,五十。”甘苏哀怨, 这可是她头回迟到, 年终的优秀员工估计也化为泡影了。
时辰在西服口袋摸了摸,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左右扫了两眼,从沙发上拿起彭越背的书包,随手在夹层抽了张五十给她,面无表情说:“买你半小时。”
甘苏嘴角抽搐, 这是哪里来言情偶像剧台词,她踌躇片刻,从他手中抽出那张绿色的人民币,“什么事?”
“蛋呢?”
甘苏把钱放入口袋,手再次抽出来的时候,顺便掏出了蛋,“喏。”
时辰觑着那颗蛋,随后伸手将它握在手里,脸上任何部位都没有变化,但甘苏总觉得气氛不对,她瞥他两眼,又瞥两眼蛋,这人是冻住了么……怎么一动也不动……
时辰忽地开口:“跟它呆了一晚上,这颗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甘苏盯着鸡蛋,摇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我?没有啊,都很好。”
时辰握着蛋的指腹用力些,微微白光包裹起那颗蛋,白光渐而散去,甘苏仔细瞧着,这在搞什么名堂。
时辰隐露愁容,他默默拿着蛋从甘苏身边走过,甘苏扭头望他,时辰低头专注于手中的鸡蛋,一步一步上楼,甘苏琢磨着,她要不要跟上去。
咬咬牙,她还是跟上去了,不然她等会儿怎么回去。鞋子踩在木制楼梯上,声音很稳实,上了二楼,时辰继续走,甘苏也马不停蹄地随着,直到她跟着到了房间门口。
这书房怎么像刚被抢劫了一样……甘苏扫了一圈,书无序落了满地,这本堆那本,这堆叠那堆,有个挤脚的地方都难。
“你的书房很有……特色……”甘苏尴尬一笑。
时辰回头看她,把蛋搁书桌上,“把你忘了……我送你回去。”
甘苏鄙夷,忘了……她这么大个人站在面前诶!只要不瞎应该就能看见的吧!
“走吧。”时辰又绕出杂书,向门口的她伸手,甘苏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插入口袋。
“准备好了?”时辰问。
甘苏瞥他一眼,刚才带她走的时候也没问题准没准备好不就直接走了嘛……
“等等。”甘苏叫停。
“嗯?”
甘苏眨眨眼,这口袋里怎么硌得慌,她手插得深些,从里头掏了掏,又掏出了颗鸡蛋,她讶异:“这蛋怎么回来了?”
时辰回头去看,书桌上哪里还有那颗蛋的踪影,沉声答:“它自己跑回来的。”
时辰蹙眉觑着那颗蛋,忽然伸手拿过,便朝着楼下一扔。
“你怎么扔了!”甘苏一急,不是说很重要,不能碎的嘛。
时辰冷静:“你再摸摸你的口袋。”
甘苏低头一摸,露出吃惊,她从口袋伸出手,“又回来了……”
鸡蛋毫发无损的在甘苏掌心躺着。
时辰叹口气,再想伸手去拿,手却从蛋上穿过,无法真实地触碰到它,他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甘苏奇了怪了。
时辰又试着拿了一次,仍然抓不住,手凭空穿过,就像鸡蛋不存在一般。
甘苏见状,将鸡蛋左右手轮流交换握了两次,却没有出现时辰那般奇怪的现象,“可以拿住啊……”
“它察觉到危险了。”
“什么危险?”
“死亡,”时辰视线冰冷,“我会杀了它。”
甘苏一惊,从这人嘴里说出的这句话,偏又是用那么冷静薄凉的声音,令人害怕,“为、为什么?它不是很重要…………你不是让我好好照顾它嘛……”
时辰瞥她一眼,“那是之前,现在变了。”
甘苏皱眉,此刻的时辰她是陌生的,虽是一贯淡淡的神情,却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冷酷。
甘苏把蛋揣回口袋,问:“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时辰侧过身,扫了眼身后书海,视线最终落在第二堆书顶端的那本,他伸手一指,书极速飞来,“啪”的一声,被他握在手中。
他耐着性子翻开,直至寻到目标,将书转了个身,让其正对甘苏,“你自己看。”
甘苏伸出双手捧住,是本挺有重量的书,她谨慎阅读着时辰希望她了解的每行字,随后眼神动摇,“真的……这么危险?”
“嗯。”
甘苏将书放在地上,重新将鸡蛋从口袋掏了出来,“你要解决它,可是你现在碰不到它。”
时辰再度一试,依旧无果,他启唇:“你把它扔出去。”
“往哪儿扔?”
时辰抬了抬下巴,示意书房,甘苏用力一投,她眼看着鸡蛋在空中形成一个抛物线,蛋的颜色越来越浅,即将要消失。
“快要没了。”
时辰打了个响指,甘苏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些什么东西,眼前下落的鸡蛋颜色忽然恢复,最终漂浮在空中,她定睛一看,鸡蛋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盒子里。
时辰勾了下手指,透明盒子锢着的鸡蛋来到了时辰面前,他开口:“杀了你有些浪费,换种方式留着你兴许更好些,至少对日晷还有用。”
“午仓!”时辰冷声喊。
“来啦!”彭越打开楼下大门进来,跑上楼,身上还穿着围兜,手里拿了个咖啡杯,看起来似乎正在楠楠的店里做咖啡,“怎么了怎么了?”
时辰手指动了下,透明盒子带着蛋飘到彭越面前。
彭越眨眨眼,笑了:“哇哦,就是这颗蛋啊。”
“烧了它。”
“啊?烧熟了怎么办?”
“就是要你烧熟。”
“为什么啊?这样它不就没大用处了吗?”
“既然它恶邪居多,又难教导,让它成为日晷的养分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行吧,”彭越点点头,将手中方咖啡杯递给时辰,“帮我拿一下。”
时辰接过,放在了前放楼梯的扶手上。
彭越尝试去握住蛋,结果抓空,“这,我怎么握不住啊?”
“你就直接在周围点上火就行,它现在在自我保护。”
“哦。”
鸡蛋四周燃起一圈火,彭越的手指在不停地画圈圈,“等会儿吧,至少要十分钟。”
时辰颔首。
甘苏皱眉看着,嘴巴抿得紧紧的。
“汪!”
狗叫声?甘苏一愣。
“汪!”又是一声。
时辰和彭越对视一眼,两人都后退了一步,一阵狂风掀起他们面前二楼的木地板,根根折断,露出毛刺,甘苏被时辰护在身后,她探出头看,只瞧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跃起,叼下了那颗着火的蛋,随后跑离他们几米。
甘苏讶然:“捶捶?!”
捶捶嘴里叼着蛋,回头,呲牙咧嘴望着他们,他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呜——呜——”
时辰气定神闲上前,居高临下看它说:“你并没有告诉我,它是恶邪的化身。”
捶捶吐了蛋,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呜呜……”
“我刚才试过了,我没有感觉到它的善意。”
“呜呜……”
时辰垂眸思忖,而后半蹲在它面前,“即便我也没有感受它的恶邪,但那并不能证明它能平衡善恶。”
捶捶无话可讲,又重新叼起蛋,耳朵耷下来,就是不愿他们伤害它。
“捶捶……”甘苏走上前,蹲在它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呜……”捶捶大眼睛忽闪忽闪,似在求助甘苏。
甘苏偏过头看时辰:“时辰……”
“不行。”时辰冷声拒绝。
“呜——”捶捶又低吼,竖起耳朵,鲜少对它喜欢的时辰露出这副戒备表情。
时辰不紧不慢说:“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会认为你被它的恶邪同化了。”
“呜……”捶捶爬下,委屈得不得了,嘴里叼了蛋,下巴搁在木地板上,其实这副样子应该很不舒服。
甘苏回头看了眼被折断的三米长的地板,心底无声叹气,她戳戳它的鼻头,“你啊……我要赔地板钱了……”
捶捶眼神飘忽,朝甘苏翻出肚皮,嘴里叼了个蛋,朝天的模样实在令人发笑。
甘苏伸出手掌,“捶捶,蛋给我。”
捶捶不为所动,甘苏态度强硬,“给我。”
捶捶这才翻回身,将蛋吐在甘苏掌心,甘苏拿出餐巾纸擦着,“都是口水……还要赔人家地板钱,你说说,这几天你尽干好事了。”
“呜……”
甘苏起身,把擦干的蛋收回口袋,时辰也站直,看着她的举动问:“你要做什么?”
“把它带回去。”
“它很危险。”
“从刚才你和捶捶的对话,我能猜出来,捶捶认为这颗蛋是善恶分明的,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恶邪极端。”甘苏低头看着晃屁股的捶捶,“我相信捶捶,比任何人都相信。”
时辰皱眉。
甘苏:“如果这个世上谁会只以我为中心,那只有捶捶,因为这是它的天性,对主人忠心不二。”
时辰反问她:“即便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你也相信它?”
甘苏重重点头,浅浅笑说:“嗯。”
甘苏余光撇着那些已经破烂的木地板,她今天明白了,只要捶捶愿意,也是可以杀了她的,不费吹灰之力。
时辰皱眉,似没有妥协的意愿。
甘苏思忖,想到什么她转身从书房地上捡起那本书,翻至方才时辰给她看的那一页,她将书竖起来,指着一行说,“这里不是说了么,交而替之,寥寥无几,兴许这颗蛋就是那些个寥寥无几的呢?”
时辰缄默,辨不出情绪。
彭越双臂环胸,听他们交流半天,说:“面瘫,我觉得甘苏说的也有道理,它是坏蛋的可能性非常高,但也可能是颗好蛋。”
时辰伸出手轻敲几下太阳穴,长长舒口气后,他对上甘苏迫切的视线,最终停下动作,妥协点头,“好吧。”
彭越满意鼓掌:“反正等它孵出来就知道了,如果恶邪居多,就是黑色的,能平衡善恶的,就是白色的,所以以后再解决也不迟嘛,虽然可能会比现在困难一点……”
时辰没有发声,以示默认,会困难许多。
捶捶见状高兴地在甘苏和时辰脚下打转,彭越几步上前,一下抱起它,“哇,你个臭狗,到底是什么狗?”
甘苏盯着捶捶,“它能跟你一样。”这话是对时辰说的。
“嗯。”时辰伸手揉了下捶捶的脑袋,“能在时间里肆意走动。”
甘苏:“为什么呢?”
时辰摇头。
“虽然捶捶很聪明,但是它现在似乎比我刚捡到时聪明更多了。”甘苏垂眸,就像武林高手被人疏通了任督二脉,或是失忆的人恢复记忆一般。
时辰觑着眼露忧愁的甘苏,“也许它原本就属于日晷,是时间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甘苏手不自觉握拳:“捶捶……”
捶捶咧着舌头,盯着甘苏,还是那么天真。
甘苏没注意到,口袋里的鸡蛋温度变高了些,裂了一条几不可见的小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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