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顾子矜
时间:2019-03-19 10:25:17

  老婆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瞒着我跟杨源称兄道弟,把自己命也搭进去了!”
  柏煜:“杨源兄与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老婆婆无奈叹息摇头:“你糊涂啊,他将这丫头和她母亲的亡魂召回,那时他有想过你吗?你去追,被时辰之力弹回,一部分灵魂融进了甘苏心里,之后身体大病小病不断,他为你考虑过,你又为自己考虑过吗?”
  卯巨在旁摆弄甘苏的短发,话听进了耳朵,眉头一蹙。
  柏煜摇头:“妈,灵魂分离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没想到,已经去世的杨源兄自然更不会想到,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就你心大!你妈我就是小气,是吧?”老婆婆朝着他的手臂就是一拳,“你失职啊失职!你的引路人,你要是狠下心,这丫头现在还会在这儿吗?”
  柏煜沉默,这点他无话可言。
  卯巨也重重拍了下石桌:“林丽琴,你实在要算账,就找杨源算账啊,实在不行就找我,杨源是主谋,我是帮凶,柏煜就是临时插了一脚,没再收回她们母女的亡魂而已。”
  老婆婆气得说不出话,“一个逆转时辰召回亡魂,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了这个无年月生辰的丫头,还有一个帮着瞒,就你能!”
  几人都不再说话,甘苏喝了口凉茶,这才敢插嘴,“婆婆,我们还有正事……”
  老婆婆长叹口气,精明看向卯巨,“既然柏煜帮你们瞒了这事,你也帮他一回,如何?”
  卯巨弯腰,手臂压在甘苏的一边肩上,脸贴甘苏很近,甘苏偷瞄他两眼,发现他扬唇笑着,眼神温柔看她,还轻摸两下她的发丝,“这个嘛……”
  他语调严肃忽而起来:“林丽琴,有点你说错了。”
  卯巨看向老婆婆,这一瞬,甘苏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他慢慢走到老婆婆身边,站在她与柏煜之间,抬起下巴,傲气说:“杨源知道柏煜灵魂分离的事,他也早为他铺好了后路。”
  甘苏望着他认真的神情,不容别人质疑和诋毁杨源半分的模样。
  老婆婆和柏煜吃惊,异口同声说:“杨源早知道?”
  卯巨觑着甘苏:“嗯,甘苏出生,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了。”
  卯巨浅笑,红眸漾出柔情:“去世之前,他还向我交代了柏煜的事情,只要他开口,我一定会为他办到。”
  老婆婆不解:“那他为什么不早些说,早些将柏煜的灵魂从丫头身体里取出来,这样小煜可以活得更久些啊……”
  卯巨冷眼觑着老婆婆:“你以为杨源没想过吗,是小煜贪恋甘苏的气息,不肯离开。”
  老婆婆皱起眉头。
  “小煜的灵魂那时候很虚弱,甘苏的气息苏正好给他提供了养分,他不肯抽离,最终杨源没辙,只好作罢。”
  卯巨望向天边的朝阳:“杨源算准了小煜灵魂能养足的日子,让我时刻注意着他的气息,只要他出现了,就让我帮着送过往生路。”
  卯巨叫的亲切,可见他很关心柏煜。
  卯巨重重拍了下柏煜的肩膀,“林丽琴,不是只有柏煜把杨源当兄弟,杨源亦是。甘苏哪怕之前欠了小煜,这二十几年,替你养着儿子的灵魂,还不够吗?你别忘了,自始至终,甘苏也很无辜。”
  老婆婆闭起眼,说不出半字。
  卯巨卸下心中大石:“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现在只要打开往生路口,我就能把小煜送过去。”
  “这些年我处理两辰事务,还要关注你儿子的气息,知道我有多累嘛,”卯巨有些傲娇,又绕回甘苏身边,挑起她下巴,妖艳勾起嘴角,“小丫头片子,二十几年,你长得真好,也不算辜负我们一片苦心了。”
  老婆婆起身,踢开一些院里的石头,最终拿起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符。
  周遭变色,卷来阴风,像是要把人吸去地狱。
  甘苏站起来,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一扇大门,大门是墨黑色,阴气黑气笼罩,门缓缓打开,像是罪恶的深渊,里头一条无尽头的石子路,路两旁迷雾重重,朦胧昏黄,死气沉沉。
  老婆婆负手于身后:“往生路最偏僻的小路,卯巨,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卯巨打个响指,摊开手掌,右手一片比以往更要艳红的枫叶,似要滴血一般。
  老婆婆瞧见枫叶,竟生讶异,“你……”
  卯巨看向柏煜:“应该的,小煜也受了不少苦。”
  柏煜抓住卯巨的手腕,素来文雅的他,倒是头回沉下脸,“不可以。”
  卯巨无所谓笑:“我跟你谁跟谁啊,几十年没见,友谊如初,你结婚生子,我都没给贺礼,现在算是补上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看着柏煜不答应,卯巨又轻声说:“别拒绝,柏煜,这是杨源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事。”
  柏煜手上力度松开些,最终手臂无力垂于身体两侧,“谢谢。”
  甘苏咬唇,不知为何,因为卯巨的话,眼眶湿润起来,时间回还里看到的一切,令她难受。
  卯巨是唯一一个杨源去世以后,还是拼命记得他的时。
  就快记不得了,便把名字写下来,可连写下的痕迹也被抹去之后,只剩下火红枫叶尽头他孤单形影的思念与等待,那个无名无容的人消失了,但那人却被他努力收容在自己心中。
  柏煜走到甘苏身边,像个长辈一样叮嘱:“小苏,好好活下去,可能会很累,但是好好活下去,嗯?”
  甘苏似懂非懂点头,“嗯。”
  柏煜又蹲下,顺了下柏叶的衣服,“柏叶,爸爸这回真的要走了,对不起,一开始没能认出你。”
  柏叶大眼睛泪汪汪:“爸爸……”
  “乖,爸爸去见妈妈了。”
  “爸爸……”柏叶忍着眼泪。
  柏煜起身,卯巨将血红枫叶放于他鼻尖,柏煜的灵魂淡去,而枫叶却红至诡异。
  卯巨深吸一口气,“我去了。”
  老婆婆颔首,开口:“多谢……”
  甘苏有些不安,她觑着卯巨向大门走去的背影,焦躁握紧拳,叫住了他:“卯巨!”
  卯巨回头,甘苏小跑过去,将自己兜里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卯巨垂眸一看,咧嘴笑:“还是你有良心,没白给你开后门。”
  卯巨将东西收起,迈进了往生路,甘苏觑着他,他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枫叶在飘向路深处,仔细辨明,隐隐约约,好似能瞧见两片枫叶。
  “卯巨!”
  时辰沉声责备的声音倏然间响起。
  甘苏下意识一抖,时辰已经出现在她身边,问:“他人呢?”
  甘苏:“进去了。”
  时辰蹙眉,冷淡道:“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死在里面。”
  甘苏担忧:“怎么了?”
  时辰冰冷说:“将自己妖身分为两半,就是他这二十几年来干的好事。”
  “妖身……两半……”甘苏有些慌,一半妖身由柏煜附着,另一半妖身进去……
  是为了扰乱视线吗?
  甘苏抓住时辰的手,“很危险?他会死在里面吗?”
  时辰无情:“看他造化。”
  甘苏觉得门口风更强劲,飒飒而来,骨寒毛竖,她目不转睛觑着路口,终于瞧见一片红色的残破的枫叶,无力向门口飘来。
  飘几下落地,飘几下又落地。
  柏叶抓着个面包跑了进去,“卯巨叔叔!”
  老婆婆大惊失色:“柏叶!”她冲进去,把他抱了出来,柏叶带着哭腔,“奶奶,叔叔在里面,柏叶可以带他出来的。”
  老婆婆摇头:“柏叶,你仔细看,鬼阴之手,是地狱的手,你去了,回不来的。”
  柏叶不敢看,脸埋在老婆婆肩头,“奶奶……怎么办……”
  血色枫叶身后无数双黑手在奋力跟进抓着,无穷无尽,锲而不舍。
  甘苏心悬在嗓子眼,声音颤抖:“卯巨……”
  时辰眉宇拧着,用力握了下甘苏的手,轻声与她说:“放心。”
  甘苏一愣。
  时辰人旋即在甘苏面前消失,甘苏瞠目而视:“时辰!”
  时辰进去了。
  他在坠落的血色枫叶前显身,抓住枫叶后被鬼阴之手缠住,而后又遁了身影。
  “时辰!”甘苏喊得撕心裂肺。
  鬼阴之手向门口袭来,老婆婆眯眼辨识着,就快要破门而出时,老婆婆放下柏叶,将门狠狠关上,踢散了地上的符号。
  “时辰……时辰……”
  甘苏双手交握祈祷,她闭眼感受着他的气息。
  可以感受到的……一定可以的……
  身后!
  甘苏猛睁眼回头。
  时辰身上是大小伤口,鲜血滴落在地,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卯巨,最终失力,半跪在地上,他冷眼看着卯巨,确认他的生死。
  甘苏跑去他们身边,打量着二人的伤势,焦急问:“你们怎么样?”
  时辰摇头,示意没事。
  “卯巨,卯巨?”甘苏呼唤。
  卯巨靠在时辰怀里,微微睁开眼,半铁面具都缺了好几个口,他举起手里刚才甘苏给的东西,垂眸觑着,笑说:“死不了……”
  时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张照片,上头是个弯眼笑着的男子,一表人才,博学渊识的模样。
  卯巨翻过照片,后头有拿黑色水笔写上两字——杨源。
  “杨源……这下我不会忘记了……”
  甘苏闭眼落泪,抓住他的手:“你忘记了我也会跟你说的,只要你来找我,每天都说一次,不会让你忘记的。”
  时辰无法理解,他冷声对卯巨说:“你何必呢。”
  卯巨看他一眼:“小屁孩,你即便长大了,也不会懂的。”
  他又看向甘苏,勾唇笑,嘴角是鲜血,令人心凛:“但甘苏懂我。”
  甘苏泪眼婆娑,她觑着他的红眸,二人视线相对,甘苏重重点头。
  我的面容如何,你说是妖里最好看的,那以后我便不让别人看。
  我的性格如何,你说是妖里最差劲的,但你觉得是妖就得有个性,那我便不改。
  杨源……妖的生命很长……
  我就怕这没有尽头的日子里,连你的名字与模样,也记不得……
  甘苏:你爱他?
  他枫叶红染的瞳眸告诉着她答案:
  嗯。
 
 
第56章 卯巨·百结(5)
  年后, 甘苏与父母告别。这个年假,又把她从里到外改变了不少, 可让她具体地说,她却说不上丝毫。
  卯巨伤势未好,被时辰带回了别墅,准确说是扣押养伤,不让他乱跑。兴许是闲得慌, 认识的人又少, 他便每天嚷嚷着要见甘苏, 时辰担心自己的耳膜, 只好每日在她下班后接她去见见那个难伺候的主。
  今日亦是,甘苏放下包, 呼口气。
  卯巨躺在沙发上, 可惹人怜爱, 红色的眼眸就那么巴巴地望着甘苏手里的纸袋, 他伸出白皙的手指,理直气壮:“东西。”
  甘苏扯扯嘴角, 什么叫装柔弱装可怜, 卯巨现在这副样子,可谓典范。
  甘苏把吃的往他怀里一扔, “新鲜出炉,趁热消化,别、噎、着。”
  卯巨捂着胸口,“小丫头片子, 你要砸死我啊!”
  甘苏不搭理他,这招用多了,她现在都免疫了。
  时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精神状态不佳,他在甘苏身边坐下,随意翻起一旁茶几上的书。甘苏偷偷打量他,能瞧清他眼里的红血丝。
  甘苏轻声问:“你最近没睡好?”
  时辰是能不说话就绝对不开口,但甘苏问,他却总会答,“没有。”
  甘苏狐疑,但本人都说“没有”,她还能怎样打听。
  彭越端着喝的从厨房走出来,叽叽歪歪地说:“他不是没睡好,是压根不睡!天天在三楼书房看书,谁能管的住!”
  时辰选择性屏蔽,只当耳边蚊子叫。
  甘苏随口问:“看书?什么书?”
  时辰答:“一些杂书。”
  彭越皱眉,把餐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提醒时辰:“我不知道你要查什么,但你别用力过猛了。”
  时辰淡然:“我有分寸。”
  甘苏举起杯红茶,闻着香气,没再说话。
  卯巨吃着酒酿饼,半铁面具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俩就没半点进展吗?”
  “啊?”甘苏呆愣。
  时辰也冷瞥向他。
  卯巨的手指在两人间来回指,“你不是喜欢他嘛,你不是知道她喜欢你嘛,你们两个就这样?”
  甘苏不太明白卯巨说的这样是哪样,但她觉得这样已经很好,她知足了。
  时辰冷声说:“吃你的烧饼,养好病就快走。”
  卯巨舔了下唇,不服气:“又不是我愿意留下来的,是你不让我走诶。”
  时辰总有道理:“我让你走,你肯安安生生呆着养伤?我没时间去找下一个卯巨,你要是找到了,立刻可以走。”
  卯巨翻个白眼,无声碎碎念,安生吃酒酿饼,不打算理时辰这个无趣又古板的人。
  可安静片刻,卯巨又傲娇质问甘苏:“你喜欢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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