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甘苏抿唇,她本就不善表露自己的感情,虽然时辰总说她把情绪摆脸上……
“你什么?”
“什么都喜欢吧……”轻如蚊呐,说给自己听。
彭越看着二人挠挠头叹气,转身向门关走,“我先出门了。”
甘苏:“去见楠楠?”
彭越回头,爽朗答:“嗯。”
甘苏浅笑,真好。
客厅只剩他们三人,卯巨安静吃饼,衬得更是安静,时辰“啪”合上书,看了眼甘苏,“我先上楼了。”
甘苏点头:“嗯……”
时辰掌心在她头顶轻抚两下,便起了身,甘苏听着脚步声踏上楼梯,越来越轻……
卯巨抽了张餐巾纸擦擦手,有些嫌弃:“小丫头片子啊……你不行……”
甘苏微抿热茶,没有接卯巨的话。
卯巨忽而严肃:“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甘苏抬眸,没懂他什么意思。
卯巨指点江山:“你光喜欢有什么用啊,珍惜当下啊,喜欢就要表现出来嘛,表现懂吗?”
甘苏摇头。
卯巨一脸本大爷无所不知的样,“男女关系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甘苏眉梢一扬,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卯巨:“全垒打呀。”
“……”
甘苏腹语:妈的……懂得真多……
卯巨见甘苏不为所动,问:“时辰说过喜欢你吗?”
甘苏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卯巨啧啧两声,“牵过手没?”
点头。
“抱过没?”
点……头。
“亲过嘴没?”
点……头……
卯巨拍了下手:“那不就成了,就差最后一步,你就是他的,他就是你的。”
甘苏耳根开始烧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之前她只想过纯纯的爱恋,哪有想的这么深啊……
甘苏故意扯开话题,视线聚在白瓷茶杯底的茶渣,“卯巨,你对时辰又是什么感情?”
卯巨明显一愣,拖长音调:“这个嘛……”
甘苏心底呼气,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杨源和时辰,她明显感觉到在卯巨心里都很重要,但扮演的角色又不同。
卯巨与时辰吵嘴,但最终都会妥协认输,这段时间她看在眼里,她觉得这是卯巨对时辰独有的纵容。
卯巨弯腰托腮,手指在面具上有节奏敲打,娓娓道:“我对他有些抱歉……”
“抱歉?”
“他刚上任时,我不愿意承认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本来就闷,我总是会为难他,他就变得更闷了……”卯巨微微嘟嘴,甘苏觉得他这副表情欠扁。
“等我觉得他还不错时……又开始把他当成杨源的替身……”
甘苏愣住,替身……
卯巨闭眼摇头:“我是真的调戏过他,本大爷的美色,放眼望去,你们一群女人还不如我呢。当然,时辰恶心我了,让我滚的远点,越远越好,不想看见我。”
甘苏皱眉,她是真的想揍他。
卯巨忽而睁眼,眼珠一转,盯着甘苏,眼尾微扬,在笑:“杨源很温柔,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时辰不一样,他不爱笑,遇事冷酷淡漠。”
甘苏深以为然。
卯巨伤感起来:“时辰可怜我,让我一直守着现在的位置,现在想想,杨源是不是也因为可怜我,所以才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这么想……”
卯巨站起来,来到她身边,他坐在她脚边的地上,脑袋枕着她的膝盖,双手抱住她的小腿,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知为何,甘苏也觉得他……可怜。
卯巨轻语:“小丫头片子……我是一片枫叶……听人诉说尘事……听花草树木诉说落叶之苦……我就是这么来的……我生来就是被需要的妖……我希望别人需要我……”
甘苏伸手,隔着红袍摸了下他的脑袋,半晌说:“两辰需要你啊……”
“嗯,这是杨源帮我找到的位置,他捡到了我……救了我……把我从无望苦海中拉了回来……”
甘苏叹口气,轻笑一声:“诶……你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甘苏摸着他的脑袋,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情绪低落的卯巨。
“咚!”一本书直而准砸在卯巨的背上。
时辰在楼梯口说:“松开!”
卯巨:“我就不松开!我可是她的恩人,我爱怎么抱就怎么抱!”
“咚!”又一本书砸下来。
卯巨抬起来,回过头,气鼓鼓看他,“我和甘苏说话呢,你别打岔!”
时辰难得嘴毒道:“不卖惨你会死?”
“会!会会会!”卯巨抬起下巴。
时辰指着甘苏:“甘苏,你上来。”
甘苏点点头,掰掉卯巨的手,“吃酒酿饼去吧。”
卯巨白她一眼,“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甘苏跑向楼上的时辰,卯巨趴在沙发上望着他俩,扬唇笑着,“羡慕……”
转瞬,他因伤疲倦地耷下眼帘。
“放心吧……小丫头片子……我会守着你的……”
杨源交代的,他都会办到。
时辰把甘苏带进了那间屋子,里头的老式唱片机正放着舒缓的音乐。
甘苏吃惊望着容纳暗沉星空的墙壁,和上面挂着的东西,“这个是什么……”
时辰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耐心解释给她听:“十二时的方牌,二十四辰的圆片,以及他们所处的时间段。”
甘苏讷讷点头,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表盘。
甘苏看向最下头的方牌,“为什么卯巨的方牌这么暗啊?”
“他受伤了,养好伤就行了。”
“哦……”
甘苏向后退,因为好奇眼睛片刻不离墙上的东西,倏然,她被椅子脚一绊,人就那么一屁股向后坐了下去。
甘苏身体僵硬,木讷偏过视线,恰好对上时辰的目光。
卧槽!她坐时辰大腿上了!
一分一毫都不差!
甘苏弹起来,又被时辰一把拉下,按回了腿上。
有点奇怪……
虽然是侧着坐的……还是有点奇怪啊……
时辰摸上她耳根,“那天你干嘛那么喊我?”
他只要听见她喊,心就跟着颤。
“哪天啊?”甘苏心猿意马。
“我救卯巨那天。”
“怕、怕你死了……”
时辰凝视她,将她的小眼神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他手一用力,压下她的脑袋一些,凑上去就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甘苏向后一怵。
时辰笑了下,又压住她的脖子,轻轻吻了下她的嘴唇。
甘苏愣得不敢动。
时辰微睁眼,看着紧张僵硬的她,吻变得动情,搜刮着她的气息,撬开了她的牙关,吮着她的香甜。
须臾,时辰松开她,甘苏立刻离得远远的,捂住嘴讶然:“你干嘛?”
刚才她和卯巨聊的,他全部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
时辰:“不明白?”
甘苏摇头。
“你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啊!”甘苏恼了,她能明白什么啊!
“喜欢你。”
甘苏怔塞:嗯?嗯……不加任何修饰词嘛……可能也许之类的……
时辰浅笑说:“全垒打现在还做不到……”
后面的话被甘苏自动静音了,她脑袋里飘过的都是“全垒打”这三个字,全垒打……全垒打?!他听到了??都是卯巨瞎说的啊!
脸烫得要命。
“啊?”甘苏恍惚。
时辰已经来到她面前,他模样依旧冷冰冰的,但是在笑,“没听见?”
甘苏:“我走神了……”
时辰抬起手,指腹从她的眉心轻轻滑到鼻尖,非常郑重,“全垒打现在还做不到,其余的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时辰……”
时辰静静看了她会儿,拥住她,声音轻柔说:“我喜欢你,跟你的喜欢一样。”
“没有也许吗……也许喜欢……大概喜欢之类的……”
甘苏暗自期待。
“哈……”他轻轻笑了。
甘苏紧张地攥他衣角。
“没有。”他说。
春天了,冰川化了。
第57章 未太·师弼(1)
辅也重也, 犹言会心
*
花开的季节,彭越便跑到别墅的后山摘了一堆花, 染灰的花瓶被他个个擦得发亮,按照自己的喜好插摆着野花,在客厅放一瓶,书房放一瓶,长廊尽头的房间也放一瓶。
满意过后, 彭越抱着自己最爱的一瓶, 站在二楼末尾房间的门口, 看着里头静立的时辰说:“面瘫, 我先出去了。”
时辰只是叮嘱:“别贪玩,管理两辰是你首要的职责。”
“两辰重要, 楠楠也重要, ”彭越笑嘻嘻, “放心好了, 我已经处理完了。”
“嗯。”
彭越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他探个头, 远远望着墙壁上的挂牌和圆片,“没什么特别的呀, 顶多有几个圆片上又多了字,你至于看这么久吗?”
“嗯,你出去吧。”时辰敷衍道。
“好吧……”彭越扁嘴,随后悠闲耸下肩, 这回真抱着花瓶笑嘻嘻跑开了。
时辰手插西服裤袋,又静静观察半晌,才转身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他瞥了眼彭越一大早摆的花瓶,油菜花和迎春花相交叠放,黄澄澄一片,这单调的颜色,看着人实为无奈。
时辰给自己斟了杯新茶,手端着茶杯在鼻尖轻晃两下,扑鼻的清香。
他未品,搁下杯子,手交叉成在桌上,又对着墙面陷入沉思。
前阵子,“午仓”方牌下的两个圆片多了字:
第十三辰,凤昀,11:00-12:00
第十四辰,淼义,12:00-13:00
昨日,“卯巨”的挂牌下圆片也刻上了:
第七辰,百结,05:00-06:00
第八辰,柏煜,06:00-07:00
时辰眯起眼,手指顿顿地轻敲太阳穴,每结束一件事,时与辰都会相应发生改变,“子白……亥月……午仓……卯巨……”
在十二时的监管下,二十四辰似乎正在有条不紊地新生,稳定宁息后,圆片上便多了字,像被赋予名字,令一切更为清晰明了。
就好像……好像……几个字眼在时辰嘴边呼之欲出。
他停下动作,轻语:“时辰重塑……”
*
甘苏被实验室的牛教授使唤去市图书馆找资料,嘴上说的好听,什么“非她不行”、什么“她办才放心”,心底不知多想快点把她差出去,就怕今天研讨会议上她顶嘴,碍了他面子。
甘苏手里拿着A4纸,上头罗列着教授要的资料书,她得筛选,得将有用的资料输进电脑,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她向来是最烦的……但是人家发工资就是老大,她也没得选。
甘苏将电脑往角落靠窗的位置一搁,转身便拿着单子去找书。
没一会儿,她便捧着五本回来,远远瞧见她的位置上旁坐了个人,年轻男性,穿着灰色卫衣,一头银发,眉清目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漫画里走出来的。
甘苏扯扯嘴角,如果她染头银发回去,非被她爸妈按去村里老伯伯的理发店好好做个大清理不可……
甘苏走到自己的位置,放下书便拉开凳子,她的位置在里头,贴着玻璃,风景刚好。市图书馆就是一栋玻璃大楼,说实话,恐高人群不适宜坐窗边。
男生合上手中的书,趴了下来,懒洋洋偏头觑着甘苏。甘苏自然察觉到他的视线,手翻着书,心里疑惑,莫非她脸上沾东西了?
她随意摸了下脸,什么也没有啊……
“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少年忽然开口。
甘苏愣愣扭头:“啊?”
“你就把电脑这么放在座位上,不怕被人偷吗?”
“啊……”甘苏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刚才给她看电脑来着,“谢谢,没想那么多。”
那人没再说什么,但未调整姿势,依旧那么趴着,脸朝着她,时间久了,甘苏有些恼了。
她停下翻书的手,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这个少年正酣睡,静谧安宁,干净的脸上笼过阴影,睫毛长密,薄薄的一层阳光擦过银色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