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道：“换保安了。”
视线从门卫室掠过，付凉说：“好像有段时间了。”
换保安的事，两人都没有多聊，简单说几句就过去了。
但到二栋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吵闹的动静，两人的注意力不由得被拉过去，对视一眼后，相继停下步伐。
是住楼下的那对母女，梁蓓和梁一予。
两人在拉扯。
“一予，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你穿得太少了，这里太冷了。”梁蓓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口吻里是满满的无奈。
她伸手就要去拉梁一予，但刚抓到梁一予的手臂，就被梁一予给甩开了。
梁蓓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梁一予愤怒地朝她吼道：“滚啊你！用不着你管！”
梁蓓神色有些落寞，但面对梁一予的时候，依旧没有发火生气，而是好声好气地劝道：“你不要激动，钱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办法？”梁一予眼里满是讥讽，“就你这样，你哪儿来的钱？！去卖吗？！那也得有人要你才行！”
梁一予句句奚落，梁蓓脸上血色一点点淡去。
咬了咬唇，梁蓓终究是叹了口气，她从包里拿出两包现金，低头塞到梁一予手里，她低声说：“这是我借来的钱。妈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凑到这么点钱。你好好照顾自己，妈在家等你，你早点回来。”
梁蓓说完，低着头就往外走。
站在单元门门外的梁一予，看着手中的两包钱愣了一下，见着梁蓓转身走时，她下意识朝这边看了过来，可张口欲喊梁蓓的一瞬，却瞥见站在路上的乔言和付凉，一时间又冷下脸来。
“乔小姐。”
梁蓓迎面撞上乔言和付凉二人，有些惊讶和窘迫。
梁一予转过身，摁了大门的密码，然后就拉开门走了进去，大门关上的声响很大，砰地一响像是惊动了这深沉的夜。
旁观着这母女俩互动的乔言，眉头微微一皱，但看着梁蓓那紧张窘迫的神情，眼里也只剩下淡然。
这种母女相处方式显然是不健康的。
但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同她无关。
倒是付凉，看了眼二楼亮起的灯光后，又看了眼梁蓓，倏地道：“这不是保安的家吗？”
“……嗯。”低头搓着手，梁蓓道，“路石最近生病住院了。”
付凉问：“你们是亲戚？”
乔言看向付凉。
是不是亲戚，一眼就看得出来。
付凉却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情。
“啊，不是。”梁蓓连忙摇头道，“他平时挺照顾一予的，出了事帮点忙是应该的。”
乔言和付凉对视一眼。
光是照顾女儿一下，就要在对方生病的时候尽心尽力地筹钱……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见他们俩都认识路石，梁蓓就难免多说了几句路石的情况。
路石得了绝症，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这些年来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但寄住在他家的夏阳却在想方设法地筹钱，因路石孤身一人、膝下无子，最近去他的亲戚那里借钱，可是收效甚微。也有将路石的房子卖掉的打算，但远水难救近火。
梁一予对路石的事很上心，一直在帮路石筹钱，平时买的名牌衣服、包包都给卖了，梁蓓见她这样，也想帮点什么，便去借了点钱。
但梁蓓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只能借到这么点钱了。
“夏阳去借钱了，等他回来，一予可能会回去。”梁蓓朝乔言和付凉强行笑了笑，然后道，“我得回去做饭了。他们家没人做饭，肯定不会吃晚饭的，她回去没见到吃的肯定又要生气。”
说完，梁蓓朝二人点了点头，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望着梁蓓单薄消瘦的身影，乔言和付凉皆是保持沉默，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
尽其所能帮助他人，确实值得肯定。
可身为一个女儿，宁愿苛刻亲生母亲，也要筹钱帮助给予自己丁点温暖的人……
这关系也是一言难尽。
*
夏阳回到路石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为了省电，梁一予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空调，坐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瑟瑟发抖地等着他回来。
听到开门声的那一瞬，梁一予顿时清空所有睡意，她连忙掀开毛毯从沙发上跳下来，匆忙踩着拖鞋就跑去玄关。
“夏阳！”
梁一予迫不及待地喊着夏阳的名字。
夏阳将灯给打开，就见梁一予迎面跑来。
因习以为常，神情疲惫的夏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夏阳对自己的冷漠，早让梁一予习以为常。
梁一予丝毫不介意，而是问道：“有借到钱吗？”
“没有。”
夏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梁一予说着，然后跑到沙发旁，拿起梁蓓给的两万块钱，又迅速跑到夏阳跟前，“这是梁蓓给我的两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可以救急。”
说着，梁一予便将钱往夏阳怀里塞。
可在碰到钱的那一瞬，夏阳就伸手将其给打开，梁一予没有抓牢，两包钱立即啪地落到地面，散落一地。
梁一予顿时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夏阳，有些疑惑，有些迷茫，她不明白夏阳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想，他可能是太累了。
她想，他可能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不用借钱了。”夏阳换好拖鞋，冷漠地看了眼梁一予，说，“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把话说完，夏阳就面无表情地走向卧室，他一进去，门很快就合上了。
梁一予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响，她蹲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钱，然后表情麻木地掏出烟来点上。
－－－－－－题外话－－－－－－
问题十：
夏阳为什么不借钱了？
A、借钱太累了。
B、不抱希望了。
C、遇到别的打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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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第一单元 去死吧 第083章 变故（4）潜伏者。
房间漆黑一片。
没有开灯，窗帘拉着，隔绝外界的光亮。
夏阳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被子被掀开，他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惊出的一身的冷汗，他急促地喘着气，双手抱头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很轻，但密集而杂乱。
春冬的雨，总归是平缓而寂静的，夹杂着料峭寒风，裹着刺骨冷意，不似春秋季节的猛烈，转眼瓢泼大雨。敲打在身上不疼，但却能带来冰凉入骨的寒凉。
卧室里没有空调，二楼又湿又冷，那股子湿冷无孔不入，侵蚀着每一寸肌肤，让身上未干的冷汗愈发的冰凉，像跟结了冰似的。
夏阳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
但脑子里，却充斥着那些愤怒的指责和谩骂。
“路石那种人，早就该去死了，能活到现在都是便宜他了。”
“你是他什么人？还帮这种人渣借钱，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了算了！”
“你知道路石干过什么事吗？他家暴，害死了自己的妻儿！这种杀千刀的混蛋，还想让我们借钱给他续命？做梦去吧！”
……
紧紧抱着脑袋，夏阳无力地倒下。
他近乎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那个路叔……
在那么多人冷漠无视他时，把他捡回家；
热心给他介绍工作，同情他、收养他，一分钱不收；
知道他身上没什么钱，总是会想各种名义给他钱；
照顾他一日三餐，半夜加班回来还特地爬起来问他饿不饿；
因为梁一予送点小礼物而高兴得像个孩子，知道梁一予要来而特地准备大餐甚至怕梁一予觉得寒酸；
……
就是这样一个年过半百、心地善良、不善言辞、细心体贴的大叔。
早在十多年前，因工作不顺、妻子一直没有怀孕，而将怨气发泄到妻子身上。明知妻子有抑郁症，他却觉得是妻子无病呻吟，完全不当回事。
严重酗酒、不找工作，靠着妻子生活，心情不好时还会无节制地殴打妻子，多次把妻子打得住院，后来竟是让伤心欲绝的妻子明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还绝望地从高楼一跃而下，最后造成一尸两命惨案。
从那之后，路石得到众叛亲离的下场，亲戚朋友对他避而远之，只有家中二老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帮他还房贷，接济他的生活。
直至二老接连离世后，路石恍恍惚惚渡过两年，这才悲从中来，悔过自新，打算重新做人。
那样慈祥的大叔，也有如此不堪的过去。
回想起那一声声的谩骂和诅咒，夏阳就觉得脑子轰隆隆地在响，乱成一团。
*
梁一予深夜才回家，回去时又跟梁蓓吵了一架，闹得邻居都不得安宁。
好不容易睡着乔言被吵得从睡梦中醒来，失眠了几个小时才再度陷入睡眠，理所当然地早上睡过头，直至上午十点才醒来。
付凉一直都没有打扰她，拉上窗帘，任她睡到自然醒。
乔言洗漱好出来，见到买菜回家的付凉。
付凉道：“我做了腊八粥。”
今天腊八节，付凉见乔言没有醒，就花了点时间做好了。
乔言皱了下眉，“我想吃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