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温:……这都要倒不上气了也不忘了拍马屁!
十九说完自己也笑了,她这次真不是故意,只是对阎温的讨好,怕是已经融入骨子里……
十九怕阎温不耐,加快语速道,“可即然有人恶意散步,必定有着精密计划与目的,大人手中握着他们的命门,要谨防……咳咳,谨防他们狗急跳墙。”
阎温的眉梢挑的高高的,他知道小傀儡一向善于溜须拍马,混迹在市井中这手不能说不好,在有些时候,还是很管用的,毕竟忠言逆耳,有些话,即便他早就看破,也是爱听的。
她一直心知自己的避讳,所以无论他刻意放出的风,还是无意间被她获知的,只要关于朝政,从不会同他讨论半句,唯一一次插言的,也就王文那次。
他还是第一次听小傀儡这样坦诚的将这些事拿出来说。
阎温无论做何事,都不容旁人置喙半句,虽然他此刻心中已经开始不愉,却还是看着十九,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十九怎会不知阎温的脾性,她心知阎温忌讳,连忙开口继续,“大人,十九不关心江山百姓,十九知大人关心,十九只求大人……咳咳……万不能掉以轻心。”
阎温的神色缓和下来,被人挂念的滋味,阎温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十九此番话一说,阎温无所适从,语气不自觉又冷硬起来,心中措辞半晌,才幽幽开口,“老奴记着了,谢陛下挂念。”
十九最不爱听阎温自称老奴,他明明风光正好,只是不松口,若是有意寻伴儿,莫说手中权势,单凭这张脸,便不知道多少春闺少女,要跳河上吊的嫁给他。
阉人又如何?十九自小便在窑子中见多了这事,男子后宅妻妾多了,有多少精力能够个个滋润,这还要刨除那看上去能夜御几女,实际真折腾上挨不过半柱香的花架子,且夫妻不同心,与守活寡也无甚区别。
十九见的多,看的开,心知恩爱男女不止一种亲昵姿势,是不是阉人,真的不太重要,唯一遗憾的,便是她无法为阎温留下一儿半女。
阎温一说老奴,十九边在他的手心掐了掐,阎温何时又被人如此占便宜过,额角的青筋鼓了起来,甩开十九的手,咬牙道,“陛下快回凤栖宫歇息吧!”
十九看着阎温恼羞成怒,虽然此刻难受的很,可心中一片光明,此刻可与先前不一样,阎温无论是因为她病了,还是怜惜她看着快死了,都是在知她心意的情况下让她亲近,若说没有一点动容,十九是不信的。
阎温若是肯因为任何事妥协出卖色相,他便不是阎温,再说若真的他肯,哪里还轮得上自己的……
十九欢喜的脑中敲锣打鼓,更是目眩不已,全身筋骨都疼,确实该好好休息,不能熬了,话也说完,只差最后一句,十九眯眼眼看阎温面带恼怒,怎么看怎么觉得招人。
想到青山说她可以放肆,她眼中含笑,又说道:“大人你过来,还有最后一句,我说完了,便回凤栖宫,不耽搁大人行程。”
“什么?”阎温警惕皱眉,只是十九如今这副形容看上去属实没有一点威胁,他这才放松警惕凑近一点,“要说什么磨磨蹭蹭……”
“再近一点,”十九靠在马车车壁上,“此事至关重要,还请大人附耳过来……”
阎温顿了一下,看了十九一眼,满脸写着怎么这么麻烦,但还是侧头凑近了十九。
十九看着阎温近在咫尺的侧脸,想起青山说的那些话,坏笑了一下,抬手勾住了阎温的脖子,毫无依照的将嘴唇贴了上去。
十九的嘴唇有些微凉,阎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整个人僵成一块石头,好半晌都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停了。
十九都做好了被阎温推搡掐脖子甚至抽巴掌的准备,阎温却是一直僵着没动。
她微微勾起嘴唇,索性就着这种姿势,贴着阎温的脸,朝他耳边挪了挪,“大人千万记住,在府门前有石雕的街道上,不要下车,不要开窗。”
十九的气息都喷洒在阎温的侧脸,阎温窒息到脸色发红,猛的咳出来,才大梦初醒一般一把推开十九。
接着一声不吭蹿出了马车,直接顺着车辕跳下来,快步朝着定崇门内走去。
由于他的速度太快了,一行候在马车外的人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阎温已经杀到朝着内侍监去的角门方向,然后在角门处站定,又折了回来。
内侍不明所以,阎温面上看不出一点异常,十分镇定的折回来,走到定崇门的旁边站定,然后茫然四顾,好半晌才把眼神聚焦在青山的身上,皱眉命令他,“送陛下回凤栖宫。”
阎温背对着马车负手而立,看上去似在沉思着什么家国大事,实际上脑中空白一片,全是侧脸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不断的喷洒在他的侧脸和耳朵的感觉,堪称“毛骨悚然”!
十九被婢女扶着下车,踩着脚踏下来后,看着阎温负手而立的背影,想到刚才阎温突然跑掉的举动,有些不放心的又走上前,揪了揪阎温的衣袖,想要再叮嘱一遍。
阎温却猛的跳了起来,那种原地老高的跳,他不善武艺,若是有单怀那轻功,此刻怕是已经飞身上树了。
十九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掩唇边笑边咳。
阎温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失态,即便只是他的下属,也脸热的几乎要烧起来。
他勉强稳住心神,用阴沉的脸色来压抑微红的耳根,脑中闪过无数刑讯的画面,片刻后冷静下来,皱眉道,“还不送陛下回凤栖宫!”
青山连忙上前,十九却是不放心的又朝着阎温走了一步,“大人可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了?”
阎温一见十九上前,简直如同面前的人是洪水猛兽,后退两步觉得颜面丢尽威严维持不住,再度恼羞成怒,“府门前有石雕的街道上,不下车,不开窗,知道了,青山!赶紧送陛下回凤栖宫——”
说着手一按车辕,灵活的跳上马车,钻到车中飞快放下车帘。
十九还站在地上愣着,阎温已经迅速整理好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命令道,“启程。”
马车行驶起来,十九被青山扶着坐回步辇,心中有无限愉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脸埋在披风中笑了起来。
她以为山重水复,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
阎温坐在马车中端端正正,脊背笔直,双手平放在双膝之上,眼睛目视前方。
一直到马车拐出了暗巷,上了正街之后,他才骤然放松下来,想要伸手去开窗,想起十九那一句叮嘱,伸到半路的手缩了回来。
阎温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就这么信了小傀儡的话,她身上还有重重疑点未曾解开,而自己……竟对她心软至此。
她的身后是否有人,她的消息是从何得来,阎温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阎温善于剖析自己,但他连自己都想不通,小傀儡确实两次助他脱险,可他曾经也不是没有在心腹手里栽过跟头,这一次为何理智上明白不该相信,却偏偏想要去相信。
阎温并非愚昧之人,即便他未曾遭遇过男女情.事,但真的沉下心思来,也并非想不透彻。
马车在寂寥的街道上缓缓行驶,阎温终于神色复杂的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而后飞快的弹开,皱眉将自己思绪强行引到别处。
阎温并不是想不通,他只是不肯去想。
阎温不肯去想,十九却是从定崇门到凤栖宫的这一路上,将两人百年之后的事情都已经想了个透彻。
一边想一边笑,迎风张嘴咳个不停。
青山瞧着十九想要劝两句,但他从身后看到十九穿了厚厚披风,仍旧过于纤瘦的身影,想到她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总算博得了阎温的动容,并没有开口劝解,由着她欢欣喜悦到忘形。
大喜大悲都易伤身,尤其是十九昏睡三天,到如今即便再年轻,身体也是强弩之末。
回到凤栖宫中,笑盈盈的捧着青山奉上的米粥,喝空了碗之后,嘴里嚷嚷着还要盛,可青山转个头的功夫,她就倒在了凤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九岁睡的分外香甜,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
从定崇门回来之后,便一直昏睡,晚膳的时候青山叫醒十九,为她呈上了丰盛的药膳。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十九简单洗漱过后坐在桌案边上,询问青山,“大人可回来了?”
青山躬身回答,“回陛下,还未曾。”
十九有些担忧的顿住动作,青山忙劝慰道,“陛下安心,午间的时候单怀回了一趟内侍监,据说是为大人取东西。”
十九想到梦中场景,仍旧无法安心。
青山又道,“大人从未在宫外留宿过,宫门下钥之前必会回来,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两刻,陛下先垫一垫肚子,大人应当即刻便回了。”
十九这才提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只不过她这一顿饭整整吃了半个时辰,还是未见阎温回宫。
喝过了汤药之后,十九有些焦急的坐在桌案边等着。
青山劝慰她去凤床上躺着,十九也确实体力不支,本来想在凤床上靠一会儿,但是这一靠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九又做了梦,梦中她真的是一个女皇,而阎温是她的皇夫,两人举案齐眉,儿女绕膝,白首偕老。
十九是笑着醒来的,但醒来之后已然是天光大亮。
她忙从凤床上惊坐起,在里间招呼青山,可是连叫了好几声,青山却没有回应。
十九是常年在梦中预知危机的原因,对于危险的环境也尤为敏感。
她从凤床上坐起来,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抬手看了看,从手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想到昨夜她昏睡之前阎温未回宫,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也顾不上穿鞋,要下地便朝着外间走。
然而她才从病床上站起来,外间便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陛下可是醒了,那老臣便在此恭候。”
十九脚步一顿,后颈汗毛根根竖立,这人的声音乍一听陌生,但回想一下,十九便在心中对上了号。
是丞相那老狗!这声音她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宫宴欢闹之时,丞相曾与她搭话,十九佯装听不清楚,他曾凑到十九的耳边说过几句。
丞相为何会在宫中?!
他又如何在未经传召的情况下擅入凤栖宫?!
阎温……阎温!
十九顿时感觉天旋地转,阎温若在,丞相这老狗是无论如何不敢擅入凤栖宫的!
难不成他还在宫外未曾回来?
十九无论如何也不敢朝着坏的方向去想,可如今摆在面前的一切,都在缓慢的滑向漆黑的深渊——
十九咬了咬舌尖,强撑着身体扶住了床边的凤雕,稳了稳心神,这才虚弱道,“你是谁……青山在哪里?我身边伺候的宫女呢?”
外间的声音顿了顿,也不知到底还是避讳着她女皇的身份,还是真的对她存有恭敬。
“陛下稍后,臣已经为陛下精选了几位侍奉宫女,这就传召来伺候陛下更衣……”
“青山呢……”十九将声音刻地压低,掺杂着哆嗦,“你是……你是丞相大人?!我记得你的声音,你为何会在宫中?这到底……”
十九心中惶急,说话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哭腔,但是这种腔调,现在最为适合她身为傀儡对于此情此景的反应。
“陛下莫慌,”外头的声音沉稳而温润,令人听上去很容易放松警惕。
丞相道,“待宫女伺候陛下穿衣洗漱之后,老臣再将详情与陛下细细告知。”
“哦……”十九弱弱应声。
扶着床边凤雕闭了闭眼,两行清泪自脸上滑下。
阎温他……恐怕已经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大人你在哪!
阎温:这回你高兴了,你马上要翻盘了。
————
第48章 你的相好来了
很快有面生的宫女进来伺候, 十九全程表现的很害怕, 缩着肩膀,宫女放个屁都能吓一蹦的样子。
她本就善于装腔作势, 初进宫的时候,站着缩肩膀,走路弓着脊背东张西望, 活像个四处戒备老猫的耗子。
阎温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令她将这些破毛病改掉, 但这些习惯其实还是印在骨子里,她愿为阎温削断自己扭曲丛生的枝杈,但若要离了阎温, 她强横的自保能力,能够瞬间就将这些“枝杈”重新生长起来。
因此丞相方季还心存警惕的在外等着时,一转头见到的就是一个裹在凤袍里面的野.鸡, 无半分女皇威仪, 脆弱的一伸手就能将其脖子拧断。
“丞,丞相怎会在此处……”十九靠着屏风的边上站着, 心中担忧阎温到如同着了火,令她左顾右盼的神色更显得像一直落入陷阱又无力挣扎的小兽。
丞相原本准备好的一系列说辞, 在见到十九这一副烂泥的窝囊相后便觉得不必多费口舌了, 他撩起衣袍要下跪的姿势顿住, 盯着十九的脸慢慢的直起身,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这才不恭不敬的开口, “臣来给陛下护架。”
十九睁大眼睛,“护驾?”
丞相继续慢悠悠开口,“总管太监阎温,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挟持女皇而令天下,又在城中蓄意散布瘟疫,大批量买卖流民至敌国为奴……”
丞相每说一个字,十九的心就下沉一分,想到梦中场景,眼中漫上细细血丝,恨不得扑到丞相的身上,食他肉喝他血,抽他筋扒他皮。
但是十九只能攥紧了袍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听他继续说。
“好在苍天有眼,如今他已自食恶果,染上瘟疫,老臣已经命人将其压入水牢……”丞相动作一顿,原本的善目慈眉此刻却犹如恶鬼的双眼,不放过十九任何一个动作情绪。
“树”已被他斩断,但根仍旧深深虬结盘踞,为了防止后续阎温的爪牙疯狂反扑,他现在需要傀儡。
杀了面前的这个人,势必引起朝野动荡,再找替身时间又过紧迫,且若被人察觉到女皇是假的,会非常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