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承想,上一刻这人说话还软调子,下一刻他就脸色乌黑如墨汁了……
十九赶紧把新起的调子噎回去,察觉到马车已经停了,阎温说要她擦脸,更是急忙用袖子去擦脸。
阎温眼见着她左抹一把,又抹一把,就是抹不到正地方,手指在袖子里不断的攥紧。
正这时候,车外有人出声道:“恭请阎大人。”
说话的正是这奴隶市的管事,听说阎温要来,一大早就在这候着了。
这一等等了一上午,眼看着临近晌午,车到了,人却半晌不下来。
管事掀着三角眼皮,撩了一眼奢华的大马车,弓着身站了一会,见里面人没有下来的意思,这才出声。
但他出声之后,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还心道,阎王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样,比皇帝架子还大。
管事稍等了一会儿,将身子躬得更低一些,又开口道,“竞拍已经准备就绪,恭请阎大人。”
但是里面依旧没有动静,这管事三角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想着难不成还要他跪地呼万岁才会下来?
到底只是个阉人,就算手握权势,也必须要躲在那个万人之上的后边,将来死了也是遗臭万年,拿什么大架子。
这边管事的腹诽的来劲儿,殊不知,马车里面,阎温实在看不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了锦帕,正捏着十九的小脸,给她擦脸上的印子。
阎温的手指微凉,十九仰着头,睫毛闪来闪去,心想着赚大发了,还真没白哭,早知道就再往脸上多涂点脂粉……
等到终于擦完,阎温手上的锦帕,已经脏污,他顺手就搁在了马车的小案上,显然是不打算要了,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
但是十九不嫌弃,她趁着阎温转头要下车的功夫,飞快的抓了塞进怀里。
外面恭请第三遍,阎温终于掀开车帘下了车。
管事的三角眼一斜,看到了,跟在他后面下来的一个仆从。
虽然只是一瞥,但也看到了仆从脸上通红,眼睛微微肿着,连衣衫也不太规整。
他顿时想到,一些阉人都有些说不出口的喜好,想来刚才在车里,正是在发狠折腾这仆从。
管事的心里顿时一阵恶寒,再看看那小仆从,弓着小腰,缩着肩膀,亦步亦趋的跟着阎温,看年纪也不大,顿时心里一阵啧啧啧。
十九跟在阎温的身边,一下车顺着大门进了奴隶市,瞬间就确定了梦中的场景。
两侧用绳子拴着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挑挑拣拣,如同相看猪狗的买家。
还有角落里,那一个梦中反复出现的铁牢笼。
十九盯着牢笼看,那牢笼的上半部分用布盖着,底下能看到一双壮硕的人腿。
她梦中不断闪现的场景,是这牢笼被推开,接着就是浑身是血的脸色惨白的阎温。
既然将这个人关在牢笼之中,就代表他很危险,那为什么他能轻易进牢笼推开?
是有人专门将这危险的人放在这里,用来袭击阎温吗?
十九跟在阎温的身后,歪着脖子,一错不错盯着那牢笼的锁,因为距离有一些远,所以她看得不太真切。
看的实在太聚精会神,没注意到阎温何时放缓了脚步。
于是一个不慎,踩到了阎温的鞋后跟。
好死不死,阎温今天没有穿皂靴,而是穿了一双花纹繁复金线勾边的锦履。
十九这一脚,直接将他的鞋后跟给踩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阎温:你对我的jio有什么执念!
第8章 十九胸口一窒
鞋子被踩掉了,阎温只能站住,十九尤不知她又闯了祸,还歪着头在看铁笼子没注意阎温已经停下了,整个人撞到了阎温的身上。
说来以前十天半月见不到一面,进些日子,两人不仅见面频繁,“亲近”的也越发频繁起来。
亲啊抱啊,好吧,亲,只是在梦里,但是抱的次数多了,十九心里的小鹿大概是撞死了,已经不会扑腾了。
扑倒阎温的后背上,十九除了嗅到他今天换了熏香之外,很自然的扶住了阎温的侧腰,站定之后,还疑惑阎温怎么站住了。
走在两人前后左右,全都是阎温的人,阎温站定之后,这些人自然也都跟着站定。
视线聚集到阎温的身上,自然也就将十九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一群人神色各异。
只有阎温的脸色抑制不住的越来越黑。
回头看下十九的视线如果能够化为实质的话,十九当场就已经被凌迟而死。
好在十九接住阎温的眼刀之后,习惯性的在自身找起了毛病,很快操蛋的发现她将阎温鞋后跟给踩掉了。
所有人都站定看着阎温和十九,还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
十九硬着头皮快速蹲下,借着自己衣裳下摆的遮挡,迅速将手伸进锦履之中,将踩掉的鞋帮提上来。
然后按着自己的腿捏了两下,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腿麻了。”
众人的神色越发的奇异,阎温的鞋提得并不舒服,十九踩掉的不光是鞋帮,连他的布袜也踩掉一些。
现在袜子就堆在鞋里,走起来很难受。
但是这么多人都在,他不可能蹲下提鞋,只好转身迈步,继续朝着屋里走。
而十九也继续躬身跟在阎温的身后,这回眼睛不敢四处乱飘,亦步亦趋的紧跟阎温的脚步。
不过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住多了几分掂量。
十九是人尽皆知的傀儡,她鲜少的几次在人前露脸,都是凤袍加身,脸本来就小,让冕冠挡住一半,领子再高一点,不离近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她的具体模样。
因此十九刻即便是脸上做装饰的脂粉,被泪水冲刷掉了,她这一副男子装扮,也没有人能认出她是当朝女皇,都只当她是阎温身边的小太监而已。
众人会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完全是因为刚才在门口马车上,阎温明显被她绊住了脚,半晌才下车。
下来后十九又双目红肿,衣衫不整,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而刚才她声称腿麻,阎温就真的停下等她,这一群手下,从没人听说过阎王有亵.玩小太监的嗜好。
不过今日一看,这嗜好不仅有,还对这小太监很在意呢。
一行人顺着游廊进入了竞拍场,有侍者在前面领路,十九跟着阎温上了楼上的雅座,大部分人在游廊的尽头分开,坐到了大厅中的座位。
进了雅座,两侧都有屏风遮挡,后侧拉门,而前方有垂下的竹帘,刚好遮住了大厅中人的视线,俨然成了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的正中摆着软榻,软榻上放一张小案,小案上一左一右,立挂着两个带击锤的小铃铛。
竞拍很快开始,最开始拍卖的都是一些奴隶。
竹帘一直垂着,很显然阎温对底下竞拍奴隶毫无兴趣。
他坐在软榻上,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十九看到那男人的正脸,愣了一下,这人她认识。
主要是他实在有辨识度,长得十分精忠报国刚正不阿,十九扫了一眼,就确定她在朝堂上见过,只是不知这人是什么职位。
只不过那个中年男人视线在十九的身上一飘而过,显然是女皇大人已经认出了自己的朝臣,朝臣却根本没认出旁边跪坐着的竟然是女皇。
雅座里,阎温和对面的男人都没有说话,侍者送进来一壶茶,十九直接接过,给这两人各倒了一杯,却谁也没给她这个女皇面子,没人有动的意思。
十九坐下之后,又开始想着外头那个笼子的事。
还得寻个机会出去,看看那个笼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事情的时候,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阎温的身上。
然后看到阎温表面上一派冷肃。
矮桌底下,伸手不断的扯弄着布袜子,显然是十分的不舒服,正在调整。
但他的动作很小,大概是怕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察觉有损形象,所以每次就扯一点点,十九看得好替他着急。
隔了一会儿,有侍者进来,将软帘拉开,阎温飞快停止了小动作。
十九这才看到下面的场景。
一个拥有异国血统的貌美奴隶,被一个大肚子的的富商买下,搂进怀里在大厅中就上下其手起来,身边的人不停唏嘘起哄。
不过很快,这些声音消失,有隆隆的车声响起,车上推着的,正是先前十九看到的那个笼子。
笼子的上半部分还盖着,推到了大厅的正中央之后,掌事的开始吐沫横飞的吹嘘,说这人生如猿类,能够力拔千斤,日食斗米。
十九一错不错的看着,底下竞拍的人兴致都不高,掌事自己上窜下跳,将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总算带动了三三两两的人催促他快些揭开盖着笼子的布,让他们见识见识。
掌事的又故作玄虚,说这人生的可怕,让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好一通吓唬,才将笼子上面的布扯掉。
因为关乎梦境,十九稍微挪了一下身子,抻着脖子探头朝下看。
屁的类人猿,就是一个毛发浓密且许久未曾料理的连须男人。
只不过身量属实过于高壮,上面盖着的布,一掀开,也不知是事先被交代了,还是本来就有些不正常。
顿时对着离他最近的人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吼。
这动静有些尖利,十九被惊得抖了一下,然后又朝前挪了一点,仔细地根据下面的铁笼和男人,回忆着梦境。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很细微,但是坐在她身边的阎温却尽收眼底。
阎温今天的目的是竞拍铺位,并没有买奴隶的意思,所以根本就没有朝下看。
但看十九如此聚精会神,还悄悄的往前挪了两次,抻着脖子,看上去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顺着十九的视线,朝下面的人看去。
那男人还在底下嘶吼,阎温看到那男人形象,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转头又看了十九一眼,见她直接看愣了,只当十九是对底下的奴隶有兴趣,抿了抿嘴唇,觉得这个不行。
身份倒是无碍,不能作为侍君,倒也能作为小侍。
但那男人手臂有十九的腰粗,整个人能装下两个十九,这要是招到身边,到底是招人伺候,还是招人糟蹋?
十九兀自发愣,没注意到阎王的脸色又开始不好。
等到阎王伸手借着衣袖的遮挡,掐她的时候,十九由于回想昨晚的梦境,想得太过出神,冷不防被掐,顿时就“嗷”了一嗓子。
尽管声音噎回去的及时,也成功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阎温脸上乌云密布,十九顿时跪的老老实实,恨不得将头戳进胸腔。
底下这男人,不出意外的没有拍卖出去,谁也不想买一个日食斗米的回家,即便力拔千斤,但像个疯子一样,只会嗷嗷叫唤,连看家护院都不行。
隆隆的车声响起,男人被推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商铺的竞拍,阎温和对面坐着的,十九也不知道是什么职位的朝臣,终于认真起来。
两人聚精会神听着底下的介绍,时不时敲着旁边的小钟铃,然后就会有侍者跑进来,询问二人加多少银钱。
十九看准的机会,趁着阎温不注意,偷偷的蹭到软榻的边上,猫着腰站起来,贴着屏风溜出了小隔间。
她得近距离的看看那铁笼子怎么回事,离的太远了,总跟梦中的场景对不上。
十九出了屋子之后,从二楼下去,贴着大厅的边上,迅速朝着门外走。
阎温忙着竞拍,这里竞拍的并不只是一间商铺,跟随着那间商铺,还有奴隶的来源。
掌事语速飞快,这里是皇城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奴隶市,整个古云国各地的奴隶,大多会被贩卖到这里,然后再按照各地所需奴隶擅长,从这里流向各地。
泯川洪涝,阎温聚精会神,听到泯川附近城镇来源的奴隶线,立刻敲响桌子上的小钟玲。
而桌子对面一直未开口的中年男人,则也是竖耳细听,在有边境范围的奴隶线才会敲玲。
十九一路从大厅溜出门外,没有人注意到她。
出了门之后,按照进来的那条路,十九快步穿过游廊,果然看到,那个奴隶又被重新推回到那里。
“赔钱的东西!买了你就是砸在手里,还想吃东西——”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笼子外面,说话的功夫一扬手,一棒子打在奴隶的抓在笼子的手指上。
那奴隶“嗷”的叫了一声,十九整个人一震。
梦里就有这个声音,这跟刚才那个奴隶在大厅中叫声不一样。
只见那奴隶抱住了手后退,背靠在笼子的另一侧,满面凶狠的瞪视着男人。
“你他娘的还敢瞪我——”
“哐当哐当!”男人估计是在泄愤,虽然敲击笼子,打不到那奴隶,但是敲击在笼子上面的声音也足够摄人。
那奴隶显然是被打怕了,很快垂下头,不敢看那男人了。
但十九一眼就看出,只是另一种梗脖子的方式罢了。
上朝的时候,那群言官,被阎王瞪了之后,也就是这个角度,低着头梗脖子。
我害怕你,但是我十分不服的意思。
不过那长袍男人,泄愤之后,将棍子扔掉,靠近了那笼子,还鬼祟四外看了看,接着伸手拨动笼子的锁头。
“咔哒——”
十九又是一震,就是这个声音,梦中这声音过后,便是阎温惨白的脸。
十九仗着身形小,在游廊的尽头,硬是挤过栏杆,贴着墙壁站住,侧耳听那男人,对着笼子里面说道:“你要是想吃饭,等会儿一个身穿紫衣,头戴黑纱帽的男人出来,你就冲出来,想办法弄死他,以后有你好吃好喝,酒肉也不在话下……”
十九胸口一窒,身穿紫衣,头戴黑纱帽,不是阎温又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阎温:你口味还挺重?这个 我觉得布星。
十九:你说布星就布星,不过我口味重不重,你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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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乐!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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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被压了呜呜,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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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家相公……
十九放轻呼吸,又朝着墙边上挪了挪,竭力凑近,以便能够将那男人说话的声音听的更清楚。